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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星不眨眼[娱乐圈]
　　作者：眠九
　　简介：
　　[新人女演员 x 电竞大神]
　　嘈杂的广播声里，向光的少年察觉到视线扬起嘴角回头。
　　“同学，是要找人吗？”
　　失神的少女不言语，默默把自己藏进了看台角落阴影里。
　　原来，在偷看太阳的时候，星星也会忘记眨眼睛。
　　-
　　新人小花温成桉意外接到了一档电竞类新综艺，在综艺节目里与前KPL六冠打野，FG战队选手付肆相遇。
　　温成桉垂下眼睫，脸颊左侧勾出浅浅的酒窝，轻声。
　　“我选择FG俱乐部。”
　　没有人能想到，这个看似清冷寡言的小姑娘，在游戏里居然是叱咤风云、神挡杀神的野王姐姐。
　　节目播出，嘲她捡漏上位的对家粉丝偃旗息鼓，顺路围观的竞粉大为赞叹，人气正盛的队友更是对她崇拜不已。
　　也没有人知道，她在那些无能为力，向生活妥协的黯淡岁月里打开这个游戏，只是为了离心底的那个少年近一点。
　　-
　　人人都知道付肆是电竞天才，半年内横空出世，带领FG战队夺得首冠，在役两年半时间里缔造KPL的一代传奇。
　　肆意狂傲、是众人对他的游戏风格，和表面行为的评价。
　　未曾预料，向来无所顾忌的男人也会收敛所有锋芒，小心翼翼周全布局，只为一人着想。
　　记者追问他指间戒指，笑着打趣究竟是何方能人，将神拽入凡间。
　　他对着镜头大大方方展露戒指，撩人的桃花眼微微弯起，说出的话语却掷地有声。
　　“不配被称为什么神，也只想做她一个人的太阳。”
　　*星星不用怕眨眼睛，因为，太阳也在看着你。
　　注：
　　1.1v1 SC HE 放心食用　文中涉及的游戏是《王者荣耀》
　　2.角色无原型 节目灵感源自《战至巅峰》 但具体节目流程是我瞎编的
　　3.游戏部分服务剧情推动 不合理的地方都是我私设 勿考究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成桉 ┃ 配角：付肆 ┃ 其它：现耽电竞预收感兴趣可戳专栏
　　一句话简介：和暗恋对象在电竞综艺相遇了！
　　立意：竞技不止


第1章 星星会眨眼吗
　　江北市。
　　暮春与初夏接驳的白日，微凉的风轻掠过林立的高楼，吹散钢筋水泥窒息的闷热。
　　身边有车疾驰而过，温成桉习惯性眯起了眼睛，盯着远处的车辆，再缓缓睁开。
　　后知后觉，她已经不需要再学习模仿近视的日常神态了。
　　这是她下部新剧女主的设定，她为了演绎得更真实，最近都在强迫自己看远处的事物时眯起眼。
　　而就在十分钟前，重重高楼的某一栋里，制片人满脸歉意地对温成桉说。
　　“投资商那边推荐了更合适的人选，抱歉啊，你饰演的角色可能要换人了。”
　　有那么一瞬间，温成桉其实想盯着制片人的眼睛质问。
　　什么是合适？推荐的人比自己合适在哪里？为什么在她连人物小传都同编剧沟通完毕之后，才轻描淡写告诉她，不合适，要换人？
　　可再抬眼看清制片人眼中疲惫的红血丝，和浮肿的眼袋，那些亟待喷发的不甘情绪，又打着退堂鼓缩回了心底。
　　只垂下眼睫，柔声应：“好。我知道了。”
　　娱乐圈这种东西，没有资本和人脉，你就什么也不是。
　　她早该知道的。
　　公司没有给温成桉配备专门的助理，她连经纪人都是和别人共用。早晨接到经纪人电话，她一个人匆匆赶来制片大楼，甚至乘坐的交通工具都是地铁。
　　她蓦地想起拍第一部网剧，和专业课教授请假时，那位老艺术家眼底的遗憾和惋惜。 
　　“成桉啊，一旦选择了名利，就是背弃了艺术，往后再想走艺术路，就难了。”
　　“娱乐圈的名利只是一时浮云，艺术却是一辈子的荣耀，你要考虑清楚啊。”
　　温成桉嘴角不禁浮上几分苦笑，选择，听起来多轻易的事情，可摆在她面前的，是无解命题。
　　她收起了舞蹈鞋，和教授道了声“抱歉”，转头参演了小成本网剧女主，拿到了对当时的她而言，堪称高昂且无比宝贵的片酬。
　　如果可以呆在象牙塔，谁又愿意和声色犬马打交道？
　　“哎哎哎！风神的新广告投屏，快快，给我拍张合照，我要发去超话打卡！”
　　温成桉的思绪被身侧女生的惊呼打断，她循声望去。
　　地铁站内置液晶LED大屏上，男人修长的指节在手机屏幕恣意舞动，撩人的桃花眼下勾出一丝懒散笑意，漫不经心挑了一下眉梢，向着镜头念出广告词。那股俾睨众生的劲儿，又引起围观驻足的小姑娘惊叫连连。
　　“好帅啊……！”
　　“我什么时候打游戏也能遇见这种野王？”
　　前KPL六冠FMVP打野，付肆，ID吟风。目前联盟风头最盛的明星选手。
　　人如其名，他的操作像风，来无影去无踪，没人能猜到他在团战的哪一个方位会突然出现，犹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结束敌方C位的性命。
　　强烈的个人风格外加出色的外貌条件，奠定了付肆在KPL的神位。
　　不过，这只是粉丝眼中的付肆，并非温成桉眼中的付肆。
　　他们认识的是电竞天才吟风，上场半年就斩获第一冠，在役两年半拿到了六个冠军，缔造了KPL史无前例的传奇。温成桉认识的却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学长付肆，年级大榜上屹立不倒的第一名，晚会演出时神采奕奕的常驻主持，篮球场上肆意狂放的少年郎。
　　会在等公交排队时主动让老人先行，也会……在看见别人遇见危险时伸出援手。
　　这种微妙的差异，隐隐满足了她心里的成就感。
　　包里手机传来震动，温成桉慌张寻了一处安静角落，对着经纪人的来电提醒面板滑下了接听键。
　　“喂，陈姐，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经纪人似乎在高速上，风声车鸣声呼啸着穿过听筒传入温成桉耳中。
　　“小温啊，你下午换身正式衣服和我去签个合同，收拾一下行李，明天去录新综艺。”
　　温成桉听着经纪人断断续续的声音，疑惑的话语刚要出口。
　　“我告诉你，你可走运了，这可是部大综艺，原定的常驻拍戏受伤了招人救场。我把你的资料报了上去，刚刚节目组打电话通知我说，你被选上了！”
　　“好好准备准备，把握机会，肯定能爆！”
　　“我正往公司赶呢，具体的我去公司和你讲，先不说了哈！”
　　-
　　傍晚。
　　温成桉穿着得体西装，踩着高跟鞋回到公司宿舍，脚下还有一种如堕云雾间的不真实感。
　　她翻看着文件包里刚刚签好的录制合同，呆呆望着页面末自己的签名出神。
　　很难想象，她一个只演过几部小水花的低成本网剧的人，能搭上这班大综艺的列车。
　　这是花厂新推出的，与KPL以及王者荣耀联名的综艺节目《燃爆竞彩》，旨在让明星体验电竞选手的身份，组成不同战队一决胜负。
　　花厂对这款节目下了极大的投资，节目还没开始录制，网传的名单里就有各种好几位影后视帝，当红小花，还有流量男团小生。甚至，节目组还请了多位KPL知名选手教练参与指导。
　　也就是说，参与录制这部综艺，有极大可能遇见……付肆。
　　她藏在心底六年的名字。她无数个怀揣少女心事梦境的主角。
　　“滴滴”
　　手机企鹅的提示音响起。
　　是温成桉游戏小号认识的网友，网名叫“四是四十是十”。
　　四是四十是十：排？
　　别叫来救你了：好ovo
　　四是四十是十：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发财了还是暴富了？
　　别叫来救你了：发财了，接了笔大生意
　　四是四十是十：那不错，奖励你今晚C我来躺
　　温成桉被这人的无耻气笑出声。
　　她在网上知道付肆当年突然退学，是去KPL当电竞选手之后，跟着下载了王者荣耀这款游戏，偷偷练了付肆的打野位。
　　在她小号排位练英雄时，遇见了这个ID叫“四是四十是十”的绕口令网友。
　　彼时她亮出上一局的MVP战绩，准备抢打野位，排在她下一号位置的“四是四十是十”也亮了一手战绩，说他是替人打单子的，让位置他带飞。
　　温成桉想了想，答应了，最后自己补了一个开团辅。
　　那一局“四是四十是十”玩橘右京直接杀疯，温成桉的鲁班大师拉一个敌人，他杀一个，拉一群，他杀一群。两个人打出了完美的控制链。
　　对面坚持了十分钟，看见自家三高全破后，投降息战。
　　结束后，对方来加温成桉好友，上来就是一句：别叫哥，你鲁大打得不错，双排么？
　　温成桉的ID是“别叫来救你了”。后来对方得知她其实是一个女生时，还大为震撼，猜测她一定是个很有个性穿戴张扬的叛逆女孩。
　　她看着手机屏幕深色画面里自己的倒影，瓜子脸杏仁眼，略有些下垂的眉毛和嘴角泛着些许苦相。或许是算漂亮的，但和有个性、张扬显然离题千里。面对他的猜测，开玩笑似的回了句“别问，问就是刘亦菲”。
　　对方回了一串哈哈哈哈，倒不再深究，换了新的话题，一来二去便熟络了起来。
　　他对温成桉的称呼从一开始的“别叫哥”更改成了“别叫姐”，温成桉则叫他“四四”。
　　他们之间一直保持着稳定的网友关系，偶尔双方都空时会约着双排几局，温成桉遇到生活的烦心事也会和他吐槽。
　　当然，模糊处理过的那种。
　　游戏里，短头发的女英雄在峡谷里大杀四方，头上顶着个小鹿女来回飘荡。
　　四四言出必行，说躺绝对不混，上来就锁了个瑶，还对温成桉指手画脚说要看她玩镜。
　　龙团处，温成桉的镜配合自家中单将敌方五人团灭，四四操纵着瑶从她头上跳了下来，踩着对面的尸体发了一波嘲讽信号。
　　最后推水晶时被对面集火给杀了。
　　“Victory”的界面跳出来时，温成桉看着MVP战绩，才总算有了些许实感。
　　手机提示音又响了起来，是刚刚“横死”的四四在和她控诉。
　　四是四十是十：你这个野王怎么不保护你的小辅助啊！[黄豆哭泣]
　　别叫来救你了：你仇恨值太高，神仙难救。[猫猫无辜.jpg]
　　别叫来救你了：我要去准备明天的工作啦，先不排了。
　　对方的回复一改先前的嬉闹语气，有点郑重。
　　四是四十是十：工作加油，暴富了别忘兄弟。
　　温成桉轻笑，翻开笔记本记录下刚刚经纪人嘱咐的节目录制注意事项。
　　-
　　“肆哥，听说金姐空出来的名额是你挑的人？”身边助理看着正在整理资料的付肆，壮着胆子凑上去问。
　　付肆微微颔首，“嗯”了一声：“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人没被选上，想托我问问为什么。”助理憨笑着答。
　　付肆冷笑，抬眸看了眼助理：“就他们昨天给我看的人选资料，一堆青铜白银段位的，来录节目做什么？看饮水机吗？还是手把手带他们过一遍新手任务？”
　　“我随手挑了个段位最高的录了。”
　　助理连忙应声：“肆哥做得好，电子竞技就该成绩说话！”
　　心里暗暗叫苦，哪些大小姐这么想不开，青铜段位跑来报名录节目，好歹，好歹也代打上个王者再来啊！！！倒让他这个传话的触了霉头。
　　还是那个叫温成桉的小姑娘会讨巧，知道把段位买高点，这不，就入了大少爷青眼了么。也就肆哥这样的人会相信，一个小姑娘打野59段，能是自己打上去的。
　　“咚、咚”
　　“请进。”
　　门被推开一个小缝，小姑娘侧着身子走了进来。付肆捧着资料看向来人，恰好与她视线交汇。
　　小姑娘穿着一条红色A字裙，热烈的色彩同她略显冷淡的眉眼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温成桉捻着裙角愣在了原地，她没想到随便敲了间办公室的门问路，就能遇见朝思暮想的付肆本人。
　　都说与喜欢的人四目相对时能看见银河的光泽。
　　温成桉却只觉得藏在心底许久的悸动，正顺着她脊髓蔓延，就快要被心跳声暴露。


第2章 星星会眨眼吗
　　“什么事？”短暂的安静过后，付肆开口，语气里还有未散完的冷意。
　　“啊，我是来录节目的选手，抱歉打扰了，一路上没找到工作人员，所以想请问一下，化妆间在哪里？”经他一提醒，温成桉丢了的魂才被唤回，指了指身上贴着的姓名牌，小心翼翼回应。
　　助理偷偷伸长脖子看了眼姓名牌的名字，哦哟，温成桉。
　　果然不能背后议论别人，夭寿哦。
　　“往前走第二个拐角处右转，小刘，你带她过去一下。”付肆眼神示意一旁的助理刘博，助理立刻应声，上前一步礼貌带路。
　　房间门被再次关起，付肆手里的文件被风吹着带起了好多页，他扫到了温成桉的资料信息，抬手按住了翻动的纸张。
　　温成桉……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姑娘，好像在哪见过。
　　-
　　“老师们好！”面试室里，温成桉乖巧鞠了个躬，“我是温成桉，来应聘的职位是打野位。”
　　单向玻璃后，几个被节目组请来的KPL明星选手议论纷纷。
　　“女生玩打野？少见啊。”说话的是联盟唯一的辅助FMVP，季子轩。
　　“你没见过不代表别人不行。”一旁的中单选手孟城毫不留情怼道。
　　“谁没见过？我们俱乐部也是有女队的好不好！”季子轩不甘示弱呛了回去。
　　付肆在他俩小学鸡斗嘴的时候，拿起了节目组准备的沟通用麦克风：“介绍一下你的优势。”他说这句话时音调平平，不带任何感情。声音经过特殊处理后传到玻璃那头，莫名给场面添了几分悬疑色彩。
　　“我……历史最高荣耀百星，巅峰最高2136分，打野目前59段，拿过镜、露娜和澜的小国标。目前，目前段位荣耀52星，巅峰一千八。”温成桉说完准备的发言稿还有些心虚，毕竟前两天她的巅峰掉回了一千七百多，还没来得及打上去。四舍五入……应该是被允许的吧？
　　玻璃后除了早就知道的付肆以外，几个选手纷纷发出惊叹。
　　要知道，前几位来面试的选手，连发育路和对抗路在哪边都分不清，这位看起来清清冷冷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姑娘，居然连巅峰和小国标都出来了！是真是假先不追究，能知道这两个名词就已经很让人省心了。
　　“先说好，这人我们俱乐部要了！”季子轩刚硬着头皮领了一个投资商力捧的流量小生，自称段位钻石，却连“征召”是什么都一头雾水，急缺人才拯救。
　　温成桉也是今天录节目才知道规则，《燃爆竞彩》邀请了五个俱乐部，30位明星艺人参与。每个俱乐部都挑选了一位明星选手带队，带队选手有权选择明星艺人是否加入自己战队。当然，如果被多名选手选中，明星本人会拥有反选的权力。
　　“谁跟你说好？女孩子都喜欢粉红色，要选也是选我们俱乐部的队服，谁乐意穿你们俱乐部那身亮绿色？”孟城轻蔑道。季子轩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绿色战队服，气急败坏却无言反驳。这身队服甫一推出就被粉丝吐槽成“塑料袋套身上”，不止粉丝，队员自己也很是嫌弃，但又没办法，总不能拂了金主爸爸的面子吧？
　　付肆听着二人的争吵，漫不经心抬了抬眼皮，白皙的手指在选择键上打圈摩挲，最后缓缓按下。
　　座位前绿色的指示灯亮起，他低笑出声。
　　“玩打野的，你们猜猜她会选谁？”
　　疑问句语气，却是势在必得的肯定。季子轩和孟城二人顿时哑了火，幡然醒悟，他们俩一个中单一个辅助来争，铁定争不过这位打野选手啊！
　　季子轩垂头丧气了一秒，刚准备拿过麦克风，对玻璃前的温成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用爱与正义感化她。便听见小姑娘毫不犹豫的声音透过玻璃传来。
　　“我选择FG俱乐部。”
　　真就半点机会也不给啊。季子轩痛心疾首看着手里温成桉的资料，仿佛眼睁睁看着高考状元选了对家学校一般，看着看着，发现了一丝异样。
　　“我去，肆哥，温成桉是成阳一中的！你校友啊？学霸啊？”
　　付肆正要出门迎接俱乐部新成员，推开玻璃门的瞬间，季子轩的感叹声响起，隔音效果解除，面试室里的温成桉本人也听了个真切。
　　“原来是……学妹？”付肆冲温成桉歪了歪头弯弯唇，伸出了一只手。
　　温成桉连忙解释：“艺术特长生有降分，不能算学霸。”
　　末了，小声补一句：“付肆……学长好。”
　　付肆借着握手的力道将人拉进怀里，礼节性的绅士拥抱过后，俯下身子轻声笑道：“感谢选择，欢迎你加入FG战队。”
　　男人低沉的嗓音落在耳边，一字一句带着笑意，好似浸了蜜，让人失神。温成桉记不清自己当时做了什么表示回应，走出面试室的时候，耳廓处的热度还没消散。
　　她看着窗外碧蓝的天，耀眼的太阳透过窗棂在她的红色裙摆上镀了一层金边。
　　莞尔。
　　今天是个好天气。
　　-
　　“教练你没搞错吧？让女的打辅助去啊！怎么是我打替补？”
　　训练室里，一道男声打破了沉寂。
　　温成桉停下手里的资料整理，抬眸看了过去。
　　就在刚刚，付肆对所选的六位选手，进行了一对一单独考核。一是测试选手的真实水平，二是方便根据选手特点制定战术方案。
　　很有趣的是，付肆的战队里有五名女生和一名男生，只有那位男艺人，被安排成了替补。
　　“女的刷野能刷明白么？让她打野能打出什么名堂？”
　　那个男艺人还在对着付肆喋喋不休持续输出，显然非常不满他的安排。偌大的训练室里，他抱怨的言语顺着回音一圈圈震荡。温成桉瞥了一眼他身上的姓名牌。
　　——沈权。
　　前两年一部古偶剧男二走红的流量小生，最近倒是没有什么大爆剧在映。
　　“你一个已经退役的选手会选人吗？别的俱乐部都是主教练带队，你行不行啊？让一个女的首发打野？”
　　付肆坐在办公椅上，不动声色提笔勾画，听到人明晃晃的讥讽，顿笔，保持着说不清什么意味的笑，看了沈权一眼。
　　温成桉本不想过多理会这场闹剧，这种自以为是的男人，她游戏里没见过一百也碰上过几十。录节目之前经纪人提醒过她，她在节目里人气最低，很容易成为后期恶剪的对象，一定要谨言慎行。
　　在沈权没说出最后一句话之前，她看着付肆脸上挂着的，好整以暇的笑容，就知道他有办法处理。
　　只是，这最后一句话一出。
　　温成桉就不愿让付肆来应对了。
　　“退役”，无疑是一个前职业选手的命门，更何况据温成桉的了解，当初付肆退役的极大可能原因，是手伤。
　　“我就是付教练选的首发打野。solo，来不来？”
　　温成桉站起身，打断了沈权无休止的指责。她长得有些苦相，用她的有些粉丝话形容就是“高级脸”，一般的活动她都会选择暖色调的服装调和。但FG俱乐部的队服颜色是深蓝色，显得她更加高冷不可接近。没什么感情起伏的话语，配上向下的眉尾走势，像是在挑衅一样。
　　不过她并非在挑衅沈权，如果对方不服气的话，那就把他打服气就好了。这是温成桉的人生准则。
　　她早期排位遇见摆烂队友的时候，经常对局结束后把人拉去1v1房间solo。
　　沈权应声很快，摄制组也乐见其成。毕竟平白给节目增加爆点和话题度的环节，谁会拒绝呢？
　　付肆一改散漫状态，直起了身子眉心紧蹙，低头在手机上敲了几行字。
　　沈权背后的公司是这次节目的投资商之一，后期制作组在剪辑时很有可能会往对温成桉不利的方向去引导。
　　温成桉是他昨天亲自选进节目组的人，而且考核结果表明，她填报的段位没有水分，绝不是什么代练出的虚假成绩。
　　电竞选手对能力强的人有天然好感。再加上，既然曾经是同校的学妹。
　　多少得护着点。
　　对方的消息回得很快，付肆看着“放心，包在我身上”几个字，紧蹙的眉舒缓开来，沉声准备二人的solo比拼。
　　5v5地图，同英雄同召唤师技能，先破中一塔者获胜。
　　“比哪个英雄？”温成桉调整着训练机的游戏键位，问。
　　“娜可露露。你们女生补位不就爱玩这个么？”沈权的语气依旧不屑，他甚至觉得眼前的女生和他叫嚣要solo，就是自投罗网。
　　温成桉选定了英雄，进入了游戏地图。
　　画面里，肩上落着一只老鹰的小姑娘，一蹦一跳跑进了野区草丛里。
　　娜可露露，一个形象少女活力满满的打野英雄，标志性特征是有一只守护鹰，因为她简单易上手的操作，受许多女生喜爱。大多数不常玩打野的女生都会选择这个英雄用于补位，为此，网络还流传著名言“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勇敢的玛玛哈哈”。
　　不过温成桉的玛玛哈哈显然和普通人的不一样。
　　短短四分钟，这已经是沈权手机的第三次黑屏。
　　娜可露露这个英雄吃意识，前期伤害并不高，一套爆发很难秒人。沈权发现每次温成桉总能在他意想不到的位置打他一套，然后全身而退。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又突然从草丛里冲出来，把残血的他送回泉水。
　　就好像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被温成桉猜到一样。
　　他的中一塔很快便被小兵无情推破，“Defeat”的标志跳出来的一刻，他还有些恍惚。
　　“我，我刚刚没准备好，下一局再来！”
　　“比哪个英雄？”温成桉早就料到一局肯定不会让沈权轻易认输，因此发问的语气无波无澜。
　　“澜！”
　　沈权这次信心满满。他玩娜可露露的次数本来就不多，之所以第一个提出来，是想在温成桉擅长的英雄上，挫一挫她的锐气。他的澜之前还拿到过村标，上一局只是意外，这次绝对没问题。
　　付肆在听见沈权提名“澜”时没忍住轻笑出声，看着手里温成桉资料写的小国标澜，和沈权资料上写的某“无人村”百强澜。
　　幸好其他人并不能看到这份资料，否则说不定在沈权提议的时候，就该出口阻止他了。
　　结局是显而易见，沈权的看着自己手机里0/6/0的战绩，和倒地不起的小鲨鱼，咬咬牙瞪了一眼温成桉。
　　“再来！”
　　裴擒虎在沈权手里威风大灭，变成站不起来的“病猫”。
　　“再来！”
　　他私心拿出的盘古，本以为温成桉不会玩这个冷门打野英雄，结果还是被对方劈天盖地一斧头，狠狠拿捏。
　　“再来！”
　　温成桉操纵着镜，飞雷神来回换位斩掉了防御塔的最后一滴血。飒爽的女英雄屹立在防御塔前，注视着水晶的崩塌，沈权感觉，好像温成桉也是这样，轻蔑地看着他的自大狂妄。
　　“自我之像，犹在镜中。”
　　耳机里传来英雄语音台词，莫名应景。让沈权心底一紧。
　　“还要比吗？”这回，是温成桉先开的口。
　　其实沈权的技术并不算差，和众多浑水摸鱼的选手相比，他的实力在节目可以排前列了。付肆原本的打算，是让他先替补几局训练赛，他在局外带着沈权观赛，从而和他讲解指挥相关的大局意识，和局内运营决策。等培养好再让他去辅助位做主指挥。
　　毕竟让打野做主指挥太累，合理分工更能提高效率。
　　没想到他这般沉不住气。
　　还这般……自大轻敌。
　　“我觉得不用再比了。”付肆截断了沈权将要说出的“再”字。
　　训练室里，男人向来懒散的眉眼染上了几分郑重，嘴角常挂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
　　“在电子竞技里，玩什么位置，打什么英雄。”
　　“和操作有关，与性别无关。”
　　正在白纸上涂涂写写的温成桉，听到这句话，微微怔愣了一下，没留意间，金属笔杆跌落至木质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第3章 星星会眨眼吗
　　KPL冬季冠军杯总决赛，付肆带领FG战队夺得了冠军，拿下了人生中第一个FMVP。
　　当天晚上，温成桉不知道为什么，巅峰赛连跪五六局，连她向来拿手的镜，战绩都十分难看，几局下来，不知道被队友埋怨了多少次。
　　笔记本电脑里回放着FG战队夺冠时刻，金色飘带洒落在付肆笑意盎然的肩头、发梢。舞台上的鼓风机吹起男人敞开的队服外套，伸手去接属于他的金色雨，一个特写镜头划过男人发亮的眸，像是汪着一整片银河般闪烁。
　　身后的大屏幕，赫然写着FMVP的得主，FG战队，吟风。
　　可温成桉手机里的战绩却是惨烈的一片，代表着失败的红。
　　原本因为付肆夺冠而喜悦的心情急转直下，陷入悲观，感觉自己同付肆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她怎么努力也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的背影逐渐消失。
　　她自暴自弃地打开训练营，操纵着英雄，开着无敌模式发泄般欺负训练营的小人偶。就在此时，四四企鹅戳了戳她，问要不要双排。
　　她回了一个哭哭的表情，说今晚手感太差了，会坑。
　　四四当即很义气道，你玩辅助，我带你飞。
　　温成桉漫不经心晃着方向键跟在四四身边，看着他的小鲨鱼冲进人堆里大杀四方，又全身而退，咕嘟咕嘟吐着泡泡游回了河道，没忍住问。
　　[是不是男生天生就比女生适合玩打野？]
　　屏幕上的小鲨鱼顿住，企鹅弹窗跳出了一条新消息。
　　[坑比打野男满大街都是，这游戏和性别有什么关系，和操作有关系。]
　　不算温柔的话语，但是温成桉莫名的。
　　心情好了很多。
　　-
　　笔杆掉落的声音不大，但在训练室其他人战战兢兢，如鹌鹑般缩头缩脑不敢大口喘气的环境下，清晰可闻。
　　“你在写什么？”付肆走到温成桉的位置前，探头询问，有点好奇。见温成桉没有阻拦的意思，拿起了纸张，轻声念了出来，“1A1A321A32……这是什么？”
　　白纸上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字母字迹割裂，英文字母是标准的衡水幼圆体，阿拉伯数字却是放肆纵情的连笔。
　　“镜的技能连招。”温成桉茫然眨了眨眼，还没从刚刚发散的思绪中回过神，“我看上一局，他的镜是大招起手321AAAA，想纠正一下他的技能顺序。”
　　“噗——这嘲讽，哈哈哈哈哈——”温成桉身侧的卷发小姑娘好像再也忍不住了，当场笑出了声。沈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精彩纷呈。
　　温成桉觉得自己有点冤枉，毕竟她的出发点真的是为沈权着想。
　　付肆见小姑娘黑亮亮的杏眼闪烁着无措的光，整个人身上流露出与高冷外表极不相符的呆萌，大概就是一些人常形容的反差感？浅笑着将手中纸张递给沈权，拍拍他的肩示意要和对方单独谈谈。
　　解了温成桉这边的围。
　　卷发小姑娘趁机凑到温成桉身边，冲她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爱豆式甜美笑容，伸手：“我是X.F成员姜喃，你打野玩得也太好了吧！”
　　“温成桉。”她轻声回应。
　　温成桉听过这个女团的名字，她舍友当时也报名了这个团的海选，可惜因为声乐不达标，惨遭淘汰。
　　当时舍友还热情拉着温成桉一起参与，不过那个时候温成桉以为自己会一直在舞团跳到退役，并没有接触娱乐圈的打算。
　　对方显然并未被温成桉略有些冷淡的答语惹恼，笑容不减拉着她念叨：“我是玩中单的！我说，要是打野都是你这种水平的，我肯定心甘情愿让线啊！”
　　“哎哎，你可不可以教教我玩澜啊，我们团都喜欢玩这个游戏，但是没一个人会打野。我来节目偷偷练一手，惊艳她们所有人！让她们用零食求我带上分！”
　　温成桉独来独往惯了，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听着身边姜喃元气满满，一句接一句的话语，点了点头弯眸承诺。
　　“好，其实很简单的。”
　　玻璃门被人叩响，付肆斜倚在门框边，换上了统一配备的黑白教练服，衬得一双游戏人间的桃花眼正直稳重起来。身后跟着一改张牙舞爪，乖顺如小鸡仔的沈权。
　　“俱乐部例行聚餐，走？”
　　姜喃脆生生喊了声：“好诶——！”转头收拾完桌上的杂物，蹦蹦跳跳走出了训练室。
　　温成桉紧随其后，但她出于心虚，不敢靠近玻璃门一侧的付肆，几乎是紧贴着另一边的门框而行。
　　没留神，脚下一个趔趄。
　　在跌倒之前，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拦下。
　　男人身上的木质香气就这么猝不及防钻入了她的鼻间。
　　“前几天玻璃被二队那边小孩弄碎了，才修好，这边装修的钉子还没清理完，刚刚忘记提醒了。”
　　付肆沉声对女孩解释，语气夹杂歉意。
　　“谢谢——”温成桉抬眸起身致谢，不经意又碰上了男人硬挺的胸膛。
　　付肆盯着温成桉溢满慌乱的眼瞳，和泛红的双颊，心底的话一不小心跑到了嘴边。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付肆目光灼灼，在这样的目光下，温成桉的一句“没有”顿时哑了火，哽在喉头。
　　当然是见过，运动会的看台、校艺术厅的后台、每一场FG战队参与的总决赛的第一排座位。
　　温成桉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她单方面努力，造就的“相见”画面，一时拿不准主意，付肆究竟问的是哪一个。
　　思忖半晌，挑了一个她觉得最不会出错的答案。
　　“见过的，我给你送过花。”
　　-
　　那是高一的夏天。
　　烈日当空，连云朵都偷闲躲了起来，碧蓝无遮挡的天空下，学生们站在操场上，聆听一年一度的校优秀人物事迹演说。
　　背景音乐是激动人心的曲调，每个人却如霜打的茄子般蔫着提不起劲。
　　舞台一侧，校舞蹈团的少女们穿着统一的白色礼服裙，笔直站成一列，顶着炎阳，手捧鲜花，轮流为台上的学生、老师颁奖献花。
　　温成桉站在队伍里，肩颈挺立，在金光下更显白皙，杏眼受不住灼目的光线半闭起来，汗珠顺着脸颊接连滚落。
　　学校准备的花束劣质香水味浓郁过头，在这般闷热的天气里闻着有些头晕。她微微仰头试图呼吸新鲜空气，以缓解花香带来的不适感，心中默背着古诗文，转移注意力，消遣光阴。
　　“哎哎！桉宝，我感觉我好像那什么来了，你可不可以先替我顶一下这轮，我去趟卫生间，待会我替你走两轮！”
　　前面排队的女生面色有些着急，羞红了脸和温成桉商量。
　　温成桉点点头温声道：“没事，我替你就行了，不用还。”
　　女生连声道谢，小跑着提着裙摆离开了队伍。
　　温成桉站到了前一位准备区，却发现死气沉沉的台下学生，突然似回光返照一样发出一阵轰动。
　　温成桉疑惑踮脚偷瞥一眼舞台，阳光下，付肆勾着嘴角单手拿起麦克风，耀眼的光芒落在他的蓝白校服领上，微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恣意张扬的少年声线透过舞台两边音响传出。
　　“大家好，我是高二三班的付肆。”
　　付肆说罢觉得有些燥热，提了一下衣领抬起空闲的手臂擦了擦额角滚落的汗珠。有些痞气的动作在他单手撑桌，斜侧身子的姿势下，硬是显出了几分洒脱飘逸。
　　老套古板的发言稿念完，台下女生的碎碎念议论声一路未止息。
　　“……今后会，再接再厉，为校争光。”
　　最后一个字音带着笑意落下，场务老师示意愣神的温成桉上台。她一手捻着裙角，小碎步上台，刺眼的光线照得她眼前有些发晕，舞台话筒电线散落在红色台布上，温成桉没看清踩了上去。
　　身体下沉的瞬间，她腾出一只手试图护住膝盖——毕竟还要练舞，膝盖伤了会很麻烦。
　　可意料之中的摔倒并没有出现，付肆微微俯下身子，装作接过温成桉手中花束的样子，将她稳稳扶住。
　　少年衣领上干净好闻的皂角香在这一瞬间，压过了手中花束的劣质香水味，像拂过山岚的清风。
　　吹进了温成桉心间。


第4章 星星会眨眼吗
　　“两队的经济差已经拉开了接近一万，FG这边三高全破，只能呆在水晶面前守家……”
　　耳机里传来蓝牙电量耗尽的提示音，温成桉有些恋恋不舍准备摁灭屏幕。这场是FG战队的逆风翻盘局，听说队里的打野是付肆一手教导出来的，在这局里逆风所作的举措非常完美周全。
　　既然要录节目，就要做到最好。温成桉也想用局内人的视角，去学习如何根据战况，调整布局。
　　不知不觉，身边突然凑近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肆队，你们这也太卷了吧，聚餐还要看比赛回放？”
　　温成桉下意识抬头望去，开口的是一个少年模样、顶着一头棕发的男生。
　　“哎，这局没意思，看下一局，下一局我的公孙离天秀四杀！要不是孟城那个老六K我一个头，我就是五杀公孙离了。”
　　他嘴里叽叽喳喳，很是自来熟，温成桉有些局促，不知道如何去接他的话。
　　一道清越的男声适时插了进来。
　　“关越，再多说一个字，今晚的火锅没你的份。”
　　付肆提着一扎黑啤，挑了挑眉冷声打断关越的喋喋不休。
　　温成桉听着二人的对话，准确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关越……温成桉若有所思。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付肆曾经的队友，队内/射手位，后来转会去了KS战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肆队，可是我的四杀公孙离真的天秀啊，你不能因为你们战队变成我的高光背景板就护短嘛！”关越连声抱拳讨饶，不过语气还是带着一点孩子气的得意，“那个，孟城说的，巅峰两千一三小国的女野王在哪？让我也见见世面啊肆队——”
　　“在你旁边。”温成桉冷不丁听见付肆的话，下一秒她就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就落在自己身上。
　　少年黑亮亮的眸子猛眨了好几下，满脸写着懵和意料之外，甚至还用手揉了揉。
　　关越的打量十分直白，却并不无礼，他咧着嘴挠头道：“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姐姐，真人不露相啊！”感慨的语气显得有几分天真，他伸出手，准备和温成桉打招呼。
　　“我是关越，KS的射手，未来的联盟第一射手FMVP！”
　　少年语气张扬，眉目间透出傲气，在念“第一”二字时，眼底闪出了说不清的光芒，莫名让人信服。
　　“温成桉。”
　　她报出名姓，和关越对了个拳。
　　一旁的付肆淡淡开口：“下赛季先进个四强，再谈FMVP吧。”
　　刚刚还眼底冒光的关越瞬间瘪了气，噘着嘴有些不满：“肆队，拆台也不能这么拆啊，我在报简历，简历是允许适当美化的懂不懂！”
　　温成桉抬眼瞧了过去，关越虽然表面垂头丧气，不过嘴角是含着笑意的，显然二人经常这么打趣。
　　“再说了，上赛季输给FG，下赛季可未必！小心被我们复仇成功哦——”
　　关越微微扬起下巴，本该是很惹人生厌的动作，在他身上显得有几分可爱起来。大概是气质使然？
　　关越被付肆这么一打岔，险些忘记了今天来的真实目的，他转头找到目标，对温成桉抱怨：“姐姐，你看，肆队这种口下不留情的性子，做他队员多生气，不如你弃暗投KS，我们夹道欢迎啊！”
　　早上节目的录制刚结束，队里的中单孟城就神神秘秘到关越面前说了温成桉。关越当即对孟城朦朦胧胧，云里雾里的描述产生的浓烈的好奇心。
　　他们电竞选手平日里也会接触一些明星，他把记忆里的那些女艺人私下的面孔，和打野59段联系起来，怎么想怎么怪异，温成桉的形象在他心里陡然变得高深，神秘莫测起来。
　　只是，他预想中的温成桉，要么是中性风，狼尾头，一身牛仔劲装；要么是一头好几个麻花辫，扎五颜六色皮筋，用网上话来说就是“辣妹”风格。离经叛道的外表才能配得上她打野的帅气嘛！没想到，温成桉本人长得精致娴静，看起来甚至还有些乖，和他之前的猜测大相径庭。
　　这就让关越更感兴趣了。
　　“你来这蹭饭还顺带撬墙角？”
　　温成桉还没来得及回答，付肆先一步解了围。他抬手轻叩了关越脑门，赏了他一记栗子，关越立刻做作抱头惨叫。
　　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嗷嗷嗷！肆队手下留情啊！把我这么聪明的脑瓜子打坏了，你们可就没我这个陪练了！”
　　温成桉看着二人的打打闹闹，忍不住微微翘起了嘴角。看来付肆和关越的关系真的很好，也是，毕竟关越这种小太阳的模样，在什么样的社交场合都很能吃得开。
　　——和她无趣冷冰冰的性子，截然相反。
　　大概也只有这样的，自身同样会发光的人，才有机会和付肆靠近吧。
　　其他几位陆续到齐，姜喃远远地就踮脚向包厢里的温成桉挥手，随后小跑着坐到了她身侧的位置上。
　　先前在训练室的时候，除了姜喃和沈权，其他几位都被叫去后采了，所以彼此之间并不认识，落座后互相招呼问好。温成桉默默在心里将人和脸对上号。玩射手的是一个小有名气的rapper，叫邢一姝，高马尾绑发带，带着点酷酷的范儿。打上单的则是位歌手，名乐冬，说话很温柔，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
　　辅助位则是业内知名影后，据说是节目组导演的知交，无偿上节目引流，顺带体验年轻人生活的。因为还有一个红毯的晚宴，便没有来聚餐。
　　前辈缺席，后辈们一下子没了拘束，付肆接完电话告知这一消息之后，原本正襟危坐的几位选手，纷纷放松了身子，找先前相熟的人搭起话来。
　　“我听喃喃刚刚给我讲了，你就是那个五战五胜的小野王？”
　　温成桉从前没机会接触到这种咖位的艺人，因而在饭桌上除了刚认识的姜喃，其他无人可聊天。她坐在方桌的一角呆呆出神，突然听见有人轻笑着在她耳边开口。
　　姜喃闻言拽了拽说话的乐冬的袖子，拍拍温成桉的肩介绍道：“冬姐，我们队里的上单，她听说你今天训练室的英勇战绩之后，连夸你好几句厉害呢！”
　　温成桉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配不上野王的。”
　　这是真心话，毕竟她的打野几乎都是看着付肆的直播学的，通告少空闲时间多，这点微末的技术也是熟能生巧。顶多只能称得上一句，同类人里打得还不错，“野王”这个名号还是担不起。
　　乐冬莞尔柔声：“别太谦虚，下周的比赛还等着你来带飞呢。”
　　“大家一起加油。”温成桉中规中矩应和着，生怕说错了什么地方。心里却默默开了个小差。想。
　　她笑起来的声音真好听，说话的语气也好温柔。不愧是唱出过多首金曲的歌手，声音条件就是不一般。
　　“哎呀冬姐，我们桉桉今天怼沈权那样子老帅了！几场solo都是碾压，我直接看呆好不好！感觉有温成桉在，咱们已经半只脚踏入总决赛了！”
　　姜喃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把温成桉夸的天上有地下无，温成桉耳廓发热，连碰了姜喃手臂好几下想制止。
　　“什么总决赛？”
　　熟悉的男声陡然响起，温成桉一怔。
　　付肆不知何时坐在了她另一侧的空位上，双眸含笑，饶有兴致发问。
　　“在说让成桉带我们杀进总决赛，给教练你捧个奖杯回来玩呢！”
　　姜喃声音清脆接话，随即不知道是和乐冬二人戳中了什么笑点，两人相视一笑，咬起了耳朵。
　　温成桉只觉得自己现在和被架在油锅上炙烤也没什么分别了。身侧付肆的气息存在感太强，哪怕在如此喧闹嘈杂的环境下，她依旧可以准确捕捉。
　　似乎是做贼心虚，温成桉逼迫自己将视线投向咕嘟咕嘟冒泡的红油汤锅。
　　火锅锃亮的边沿倒映出女孩卷翘纤长的睫毛，以及睫毛下茶棕色的、清亮亮的眸。
　　她不禁回忆，上一次离付肆这么近，是什么时候了呢？
　　“肆队，你这就不道德了啊，说好的我要和野王姐姐挨着坐，我去调个蘸料的工夫你就捷足先登？”关越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缓解了温成桉的些许尴尬情境。
　　她刚想开口提议不如我坐外边，方便给大家上菜。
　　身侧男人低笑了一声：“我们家小野王，得教练亲自看紧了。被你拐跑谁带我们杀进总决赛？”
　　姜喃同乐冬嬉笑完，恰巧听见了关越这话，立马帮腔：“就是就是！保护我方成桉！把你的非分之想都收起来！”
　　关越一张嘴斗不过一群，气鼓鼓坐到最外边含恨盯着付肆几人。边拿筷子搅和蘸料边嘟囔：“做过主指挥的人，心就是脏！”
　　温成桉无暇顾及他们的“战况”。
　　付肆说话时将手自然搭在了温成桉肩上，往自己身边带了些，以至于男人轻微的吐息和说话时胸膛的震颤，温成桉都感知得一清二楚。
　　脸上热度太过明显，让温成桉不用照镜子都能肯定。
　　她这颗番茄，不用跳下汤锅，就已经熟透。


第5章 星星会眨眼吗
　　好在菜上齐开锅之后，话题随着煮沸的汤锅接连更换，不再集中于温成桉一人身上。尽管身边付肆的存在感依然很强，但温成桉埋头专心吃菜，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姜喃他们叽叽喳喳的讨论中，总算没有起初那般不适应了。
　　年轻人聊的话题无非就那几样，美食玩乐还有八卦。在场艺人大多都要保持身材，通告很满，显然对于前两类话题并不精通。这就导致了，一顿火锅吃下来，温成桉连姜喃新MV副导演家的猫，做了绝育麻药打多变成面瘫的事情都知道了。
　　关越虽说不是娱乐圈中人，不过聊起八卦来也是头头是道，没一会就把队里的上单看着像个壮汉，实际上宿舍房间里被女朋友塞满了美乐蒂玩偶，每天晚上抱着玩偶和女朋友视频的事迹卖了个底掉。除此以外，他还一股脑交代了上至KS教练芒果过敏，下至做饭阿姨青椒喜欢剁成段。
　　温成桉听着关越妙语连珠说了一大串话，心想。
　　幸好他还是正当首发的好年纪，否则联盟那些解说们该有危机感了。
　　关越说得口干舌燥，有些口渴，顺手拿起桌上的酸梅汁猛灌一大口，听见姜喃好奇眨巴眼发问：“你说那么多，怎么没说说我们教练的八卦？”
　　关越闻言，酸梅汁没留意呛进了喉管里，刺得他接连咳嗽好几声，心虚偷瞟了一眼付肆的位置——那里空空荡荡，主人早已离席去接联盟的电话了。
　　他傻笑着岔开话题：“肆队啊，肆队哪有什么八卦，妥妥的训练狂工作狂一个，无趣得很。”
　　姜喃看穿了关越眼底的慌乱，佯装不屑“切”了一声，扯了个新的话头替他揭过。
　　关越顺过了气，被姜喃无心之言，蓦地带回了某个深夜的长廊里。
　　青白色的烟雾一圈圈自窗边弥散，男人背抵着冰冷的瓷砖墙面，微仰起脖颈。指间一点星火，明灭交错。
　　那时候关越还在FG俱乐部做青训生。
　　他知道这个人，于某一日空降进入的FG战队，甫一加入便进了二队。当时许多青训生非常不服气。
　　不服气也是情理之中，付肆进队已经满十八周岁，在其他任何行业都可以称得上一句未来可期——除了电竞。在电竞行业里，早已有人在这个年纪功成名就了。更何况，付肆的段位和巅峰分段在高手如云的青训生里，只能算勉强达标。
　　年龄和段位都没有优势，空降进二队，如何能服众呢？
　　不止那些同位置的打野青训生不服气，连关越本人都不太服。
　　那年青训营有个打野选手，他是青训里公认的野王，手握十个国服打野英雄，训练赛的成绩也C得很稳定。所有人都觉得，FG的自留签一定会落在他头上。横空出世了一个付肆，夺了他大半风头，就如凭空给他浇了一头冷水。毕竟越过自留签直接提拔二队的先例，可谓是少之又少。
　　他才不相信，一个十八岁才进队的选手，能比他的操作要精湛。
　　年轻是他优越的资本，操作反应力是他引以为傲的勋章，付肆有什么呢？凭什么压他一头？
　　所以他带着几个同样不甘心的兄弟，闹去了主教练那里。十五六岁的年纪，血气方刚，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总以为一切不合心意的事都是资本操纵。
　　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跑去一队训练室，对着玻璃门里正在复盘的主教练，嚷嚷着定要还电竞一个公平。
　　那日，关越虽没有参与“起义”活动，但还是架不住好奇心，偷溜去看了现场。主教练板着张脸，冷声安排了三场对抗赛。
　　一方是那几个兄弟，另一边是付肆，还有随机匹配的四个路人。
　　纸面实力如此悬殊之下，大家都觉得，付肆输定了。
　　面对对方如此咄咄逼人的态势，付肆的脸上却挂着安闲懒散的笑意，仿佛胸有成竹、胜券在握一般。
　　结果却大出人意料。
　　付肆连胜了三局。
　　甚至其中第二局，付肆这边的路人射手在对线时把对方射手送超神了。前期大逆风经济差了将近八千块，结果付肆一波灵性蹲草，带着自己家辅助在风暴龙刷新之前，收割了敌方双C，一波团灭，直接翻盘。
　　主教练摊开战绩数据图，对着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青训生沉声道：“团队游戏，不是靠简单的个人实力就能取胜的。”
　　原本心高气傲的少年们被狠狠打击到，苦着脸垂头丧气离开了训练室。一人领了一份三千字检讨，作为违规进入一队训练室，干扰一队选手备赛的惩罚。
　　付肆坐在训练椅上岿然不动，脸上的笑意像是被凝固了一般，未减分毫。
　　关越当即明白了，为什么明明年纪没有优势的付肆，能得主教练青眼一跃进入二队。
　　不对，他在心底纠正，或许赛季结束，他就该变成一队了。
　　操作可以短期加练，可是指挥思路、游戏理解，是一个漫长培养的过程。
　　而付肆，无需培养，便足以傲视旁人。
　　那日之后，关越对付肆的印象从空降的关系户，一改成波澜不惊的指挥神。
　　像这般……关越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总觉得此时的付肆，莫名透出一丝落寞，甚至显得十分脆弱。
　　他脑子里又想起青训营里，有关于付肆的那些奇怪传言。据说付肆是重点高中的学生，在学校成绩名列前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退学来打电竞，和他们一群学渣凑热闹。
　　关越躲在廊边角落，不忍心上前打扰付肆，可他却忘了今夜月色皎洁，墙角的倒影早就暴露了他的踪迹。如何能逃得过心细如发的付肆的眼睛。
　　“出来吧。”
　　关越听见付肆微哑的嗓开口。他从墙角小心翼翼探出头来，没来由惊出些许冷汗。
　　“那个，付肆是吧？我怕你尴尬，不是有意要躲的。”
　　男人掐灭了烟头，那一点星火消失，又是一圈白雾自窗口升腾入夜色中。
　　“教练给我下了禁烟令，麻烦兄弟，替我保个密。”
　　付肆好像随着烟头掐灭的那一瞬间，恢复成了原本气定神闲的模样，嘴角勾着笑，离开了关越的视线。
　　关越觉得，自己似乎冥冥之中，窥探到了付肆另一个面目。
　　大抵是隔壁包厢飘来的烟雾，像极了那夜付肆呼出的烟圈。又或者是自己对面坐着的温成桉，面容沉静垂下眸子的神情，让他莫名感觉到有一点熟悉。
　　因而那段藏在心底的画面，突兀的在此刻浮现在脑海里。
　　关越出神太久，嘈杂的八卦大队少了一个主力军，顿时安静得有些明显。
　　姜喃伸手在他眼前挥了好几下，故作夸张大叫：“不是吧关越，你魂被人勾走啦？还是在偷偷编排我们教练什么事，准备给我们放个大瓜？”
　　这下，连温成桉也好奇地将视线落了过来。不为别的，主要关越魂不守舍的模样太突出，一看就是心里憋着事的。
　　况且，付肆当年退学之后，温成桉对他的接触只停留在屏幕内、镜头里的片面光影。
　　好想知道，付肆打电竞那几年私下是什么样子。
　　“编排我什么呢？”
　　主人公正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进来，原本伸长身子凑上去想听八卦的姜喃瞬间坐直，抬手冲着关越给自己的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没有，没有，姜喃和我夸你八风不动魅力四射呢！”
　　关越收到姜喃的信号，顺嘴把她推出去挡枪。
　　桌子底下，姜喃的小高跟精准踩了某人崭新的迪亚多纳一脚。
　　付肆对关越嘴里跑的火车一笑置之，坐回座位上准备给自己倒一杯酸梅汁。
　　一旁的温成桉还在想象付肆做电竞选手私下的样子，没回过神，手比脑子快了一步，见状提起桌上的果汁瓶给付肆斟满。
　　几滴紫色汁液在杯中反弹溅出时，温成桉才意识到，她此举似乎不太妥当。
　　“哇付肆，你还是不是男人啊，怎么能让我们野王姐姐给你倒茶！我看不起你！！”
　　关越刚昧着良心和付肆周旋完，好不容易逮着个反击的机会，当然得好好谴责一番。
　　“我看教练手里盘子还没放下来，刚好我没事干，顺手了。”
　　温成桉及时出声替付肆解释。
　　“那就谢谢成桉学妹了。”
　　付肆不搭理关越的无理取闹，眼眸含笑对温成桉道了声谢。
　　说罢，他把手里的果盘摆至温成桉面前。
　　“当作谢礼啦。”
　　男人愉悦的声音落在耳际，温成桉看着面前盘子里的水果。
　　西瓜都是没有籽的小块，橙子瓣还带着水光，付肆对于水果一向很挑剔，选出来的都是看上去就十分新鲜的。
　　“不是吧，一盘果盘就打发了？你也太小气了！！”
　　关越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吐槽了一句。
　　然后收到了付肆的一记眼刀。关越掂量了一下未来七天在FG俱乐部的生活，及时住口，缩着脖子冲温成桉露出了可怜的神情。
　　如果眼睛会说话，那此刻的关越一定在说：FG不值得，快来KS吧——！
　　一顿饭吃得大家都很开心，连之前起了点小摩擦的沈权，也在最初的梗着脖子不屑一顾后，加入了话题大军。
　　夜色沉沉，温成桉拖着行李箱来到了FG俱乐部安排的客房里。
　　由于各个艺人的通告不一致，彼此时间无法协调，所以节目组采用的录制方式是七天进行一次集中训练录制，把大家的时间整合在一起。
　　而三天后，第一场热身对抗赛就要来临。虽然这场比赛仅仅为了让大家熟悉比赛环境，和比赛模式，并没有设置淘汰环节。
　　但是温成桉想赢。
　　确切地说，她是不想让付肆的名字后面跟一个“失败”的结果。
　　念头一出，温成桉起身拿出手机，准备打开王者荣耀，摸去训练营再研究研究出装。
　　怎料，头顶的吊灯突然暗了下来。
　　她疑惑推开了房门，以为是自己房间的电路跳闸。却发现走廊的灯光昏暗，只有几盏应急灯还亮着，散出幽幽的光。
　　兴许是听见了自己的脚步声，对面房间的门打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了一个温成桉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付肆应该刚洗完澡，只穿了一件宽松的浴衣，锁骨清晰分明，黑发湿漉漉滴着水，水渍染湿大片浴衣肩头。
　　在朦胧的灯光下，让人有些浮想联翩。
　　看见温成桉一脸迷茫的样子，他想起了什么，低笑一声解释。
　　“忘记通知了，我们俱乐部是强制晚上十二点熄灯断网的。”
　　他边说着边从浴衣口袋拿出手机，手指几下翻飞敲出两三行字，点了发送。
　　温成桉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应该就是刚刚付肆在群里发了熄灯通知。
　　“你要是有什么事情没处理完，可以借我房间的灯。”
　　做完这一切，付肆抬头向温成桉补充道。
　　温成桉恍惚的神智被拽回，连声慌乱道了好几句“没什么事”“不用了”，随后逃也似的回了自己房间里。
　　她背靠着房间门。
　　眼前付肆被浴衣勾勒出身形的画面怎么也挥之不去。
　　一下，两下。
　　窗外猫叫声凄凄，屋内心跳如鼓擂。


第6章 星星会眨眼吗
　　次日早晨八点。
　　关越打着哈欠飘到了餐厅，睡眼朦胧对着餐桌上端坐的男人抱怨：“怎么一年过去了，FG的熄灯政策还没被取缔……你知道我有多久没见过早晨的太阳了吗？”
　　温成桉也是后来才想起来，网上有关于FG俱乐部的传言，听说这个俱乐部是全联盟唯一一所，背离电竞选手正常生物钟，坚持强制到点熄灯、每日早起的养生俱乐部。
　　当然，当时配合这些传言的都是黑粉造谣，FG太子付肆年纪大了，所以全俱乐部都要陪他养生。
　　诸如此类的造谣言论不计其数，温成桉最初还有精力开七八个小号解释澄清，后来发现，这种声音怎么压也压不下去，但付肆手中的奖项却越来越多，显然并未被空口造谣影响。
　　温成桉索性不理会，遇见了顺手点个举报了事。
　　如今看来，熄灯是真的，陪太子养生是假的——因为只有付肆的教练房间，不受熄灯干扰。
　　“回FG一趟，带你多呼吸呼吸清晨的空气，不好吗？”
　　付肆斜觑他一眼，含笑嘲讽道，“再说，整个大厅只有你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是不是男人啊？”
　　关越闻言扫视四周，别说，其他人甚至都妆发完备，活力满满，只有他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憔悴虚弱。他对上付肆略带挑衅的眼神，哑了火，默默感叹明星真不好当。
　　要知道，他往常在队里那帮邋遢队友的衬托下，一向是最整洁最青春的啊！
　　正巧，姜喃顺路走过，看见关越头上一缕反翘的呆毛，毫不留情嘲笑出声。
　　“关越，你这发型，是什么新的时尚单品吗？哈哈哈哈哈——”
　　关越连忙心虚用手压了压头发，可惜头发有意和他作对，他用手压了好几次也没成功，无奈向姜喃低头，借了她的卷发棒来搞。
　　借之前还不忘嘴硬：“不要直呼我的名字，我现在可是你们的助教，助教懂不懂？”
　　“嗯嗯，知道啦，猪教嘛！”关越的普通话不是特别标准，咬字总带着一股南方人特有的黏糊腔，导致第四声发音听起来像第一声，姜喃笑着模仿他的腔调，呛了回去。
　　“你！”关越恶狠狠瞪她，姜喃不甘示弱做了个鬼脸，二人的打打闹闹逗笑了一群人。
　　温成桉因早起而压抑的心情变得明朗起来。
　　她下意识扭头看向身侧付肆的方向，他一身工整西装，坐在大厅沙发内端起茶盏品茶。晨光倾洒在他身上，勾勒映衬出他的眉眼柔和。
　　大概是温成桉的视线有些过于肆无忌惮，付肆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抬头，向温成桉露出温柔的笑意。
　　被抓包的温成桉默默低头喝豆浆，之后一整顿早餐都不敢再抬一次头来。
　　-
　　热身对抗赛近在眼前，付肆准备了一块白板，让选手们挨个上前写下自己目前位置会玩的英雄名称。
　　温成桉也终于在今天见到了迟来的辅助位影后陆之苏本人。
　　让温成桉没想到的是，影后居然和付肆关系匪浅，温成桉看着二人说说笑笑走进了训练室。
　　“哇，我第一次见影后真人，好有气质啊！”
　　陆之苏一头港风短卷发，涂着红唇，尽管穿着节目组提供的队服，也掩盖不住周身散发出的自信气场，难怪姜喃小声在温成桉身边咬耳朵。
　　付肆看着白板上选手写下的英雄名，皱了皱眉头。
　　虽然他在选人时已经有意识筛选一些，纯粹上节目来混脸熟的新手艺人，但还是面对这些零散的英雄池，露出了愁容。
　　温成桉就不说了，她的英雄池确实是最全面的。姜喃也好一些，法刺大法师都有涉猎。
　　其他几个位置就尴尬了，射手位的邢一姝只会玩三个英雄，上单位的乐冬也只会玩四个英雄。
　　至于辅助位的陆之苏……姜喃看着她工工整整写下的“牛魔”、“张飞”两个名字，壮着胆子发问：“前辈，你居然会这两个英雄哇！”
　　陆之苏浅笑着掩唇开口：“我儿子给我推荐的，来录节目之前我问他什么辅助英雄好上手，他说这两个英雄，女生都爱玩。”
　　张飞、牛魔，因为长相和配音的关系，经常被女生们嫌弃，人气远不如一些建模帅气的英雄。
　　姜喃绷住唇，生怕漏出笑声让影后察觉，心想，他儿子可真会花言巧语。
　　陆之苏说罢感觉训练室的氛围不太对劲，几个小姑娘还有一旁的沈权表情都很怪异。
　　“阿肆，难道事实不是这样的吗？”她疑惑发问。
　　付肆垂眸，嘴角勾起的笑意明晃晃：“确实好上手，您儿子说得没错。”
　　敷衍糊弄的样子太明显，陆之苏无奈耸肩：“老啦，玩游戏不行，脑子也比不过你们年轻人了，回去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
　　“这两个英雄很厉害的，对团队增益也很大，我经常用这两个英雄。”坐在桌子角落的温成桉柔声道，确实，巅峰赛补位辅助，这两个英雄是她的最爱。
　　陆之苏循声看向角落的女孩，小鹿一般灵动的杏眼，描着微微上挑的眼线，薄唇轻抿，碎发随着开口的动作轻轻飘扬。
　　录综艺嘛，一些必要的打趣逗乐是该有的，所以陆之苏明知被自家儿子耍了，也并没有多生气，只是配合着渲染一下诙谐氛围。
　　但温成桉愿意主动替自己解围，陆之苏不免心生好感。
　　“你是不是，就是阿肆说的那个，秘密武器？”
　　陆之苏突然想起，面试室里几位选手争先恐后恭维她的技术，邀请她进入自己战队的样子。
　　久经娱乐圈沉浮的她怎会不知道，不过是几位小辈得了导演的吩咐，不落她面子说得违心话罢了。
　　而在场只有付肆一个人，半句没提她的操作技术，只懒懒道：“我们队有大腿，陆姐跟我能躺赢。”
　　此话一出，身边几个选手都直呼“过分了啊”“太犯规了”“肆哥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本来陆之苏就打算选付肆的，二人先前就相熟，和他同队不需要端什么前辈架子，很自在。
　　不过他这么一提，陆之苏反而愈发好奇能得付肆认可的“大腿”，是何方人物了。
　　她回头递视线给付肆寻求答案，后者向她轻轻点了头。
　　“我知道你，阿肆神神秘秘和我讲，他队伍里有个很厉害的女生，选他的战队可以躺赢。”
　　陆之苏笑起来眉眼弯弯，自有一番独特韵味。
　　温成桉没想到付肆会和影后提到自己，一时有些怔愣：“我，我会尽力的。”
　　女孩郑重承诺的样子很可爱，和先前端正不近人情的冰山外表格格不入，陆之苏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咳，陆姐，别给人小姑娘太大压力。”
　　付肆在身后轻咳两声提醒。
　　“训练现在开始。”
　　他敲了敲白板，收敛了懒散的神色，柔和的眉眼陡然凌厉。
　　-
　　“哇啊——成桉，桉桉，好恐怖啊，感觉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王昭君这个英雄了！！！”
　　训练状态下的付肆和平日里的付肆截然不同，三个小时的训练时长，姜喃感觉对这个游戏已经彻底失去了兴趣，一解散就奔到温成桉身边哀嚎。
　　付肆先是根据几人的英雄池配出了三套阵容体系，随后又抓了几个青训生打训练赛，用训练赛磨合练习新阵容。
　　而她因为第二局的王昭君，一整局下来只控住了三次敌人，被付肆抓住单独在自定义房间里练了整整三十分钟的王昭君，并被勒令控制率不上60%不许离开王者峡谷。
　　姜喃可谓是身心俱疲。
　　本来和青训生打训练赛，就是十分钟被对面乱杀局，一顿暴打之后，还得自我折磨。
　　她是因为喜欢玩这个游戏，才欢天喜地接了通告，结果感觉这一场节目录制下来，快要给她戒网瘾了。
　　“不过桉桉，你刚刚那个露娜好帅啊！！单杀对面马超那一波简直秀的我头皮发麻！！”
　　姜喃发自内心赞叹。
　　她说的是训练赛第二局里，温成桉选择了打野英雄露娜，独自运边线被敌方马超抓的场景。
　　那局他们依旧逆风，温成桉按照付肆教的，处理边线寻找机会，怎料敌方马超也想到了这一点，专门蹲伏在他们家的劣势线路上，守株待兔。
　　彼时露娜已经逼近敌方二塔，而队友四人还在守自家的中路高地，姜喃看见地图上马超的图标出现时，有些担忧，说让温成桉坚持一下，她马上就来支援。
　　温成桉看着小地图上敌方视野全部丢失，出声止住了姜喃企图支援的步伐。
　　“不用来，对面在蹲，我能换。”
　　少女冷静的声线顺着麦克风传入姜喃耳中，随后就见她孤注一掷般给拦路的马超叠上了月光标记。
　　马超可能没想到这个露娜是会玩的，自傲地给自己穿了一身输出装，连一个法术防御小斗篷都没做。
　　姜喃操纵王昭君抬着冰杖放了个大招清完中路的兵线，拽了一下小地图。
　　“射手带辅助转下，蓝草有人在蹲。”
　　温成桉手下操作不停，口中还不忘接着指挥。
　　邢一姝接到指令听话往下路方向走去，果不其然在蓝草抓住了占视野的落单辅助鬼谷子。
　　而此刻，露娜击杀马超的系统通报在屏幕上亮起。
　　紧接着的是“露娜月下无限连x7”的高光播报。
　　温成桉不知道的是，敌方队友此刻的麦克风交流里。
　　“我去，马超，你打露娜一件魔女斗篷都不出？”
　　“我哪知道她会玩这个啊，我以为是肆教单纯为了counter咱们的马超阿骨朵做的BP呢！”
　　玩马超的青训生语气满是懊恼，可惜后悔也来不及，这一波被单杀，今晚的检讨是免不了的了。
　　敌方剩余三人已经包过来了，温成桉自知难逃，挂上标记借野区蜥蜴做跳板，飞到蓝区，在蓝区和敌人之间来回反复，拖延时间。
　　最终倒在了野区，敌方三人的重重包围之下。
　　不过在她拖延的这段时间里，邢一姝成功把下路边线运了出去，拿下了对面的下路一塔。
　　姜喃拽小地图目睹了全程，对温成桉的佩服更上一层楼。
　　要知道露娜这个英雄操作难高，容错率低，一旦空大，面临的只有死路一条。温成桉在同马超皇城battle的空隙还能分心指挥，实在有点太逆天了。
　　“运气好，马超没做法术防装。而且，露娜打马超本身就有英雄克制。”
　　温成桉没打算邀功。毕竟如果这是在平时巅峰赛里，逆风这么大的情况下，对面的马超铁定魔女斗篷套在身上，她杀不死。
　　也就只有训练赛，对面青训生自视甚高，才会让她抓住机会。
　　“别看人家成桉了，你看看你的王昭君，三十分钟才冻住我几次啊？”
　　关越一张欠揍的脸适时出现在姜喃眼前，他被付肆安排去当姜喃的陪练，欣赏了姜喃的王昭君二技能在他脚下空了一个接一个的盛景。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姜喃就来气。
　　关越是玩射手的，团队里最注重自保的英雄，他的走位在联盟里一向是数一数二的刁钻。姜喃每在他脚下空一个技能，他就会嘲讽发一句“呵呵，打得不错哦”的信号。
　　气得姜喃恨不得扔下手机，和他来一场真人PK。
　　这俩人不知怎的，像天生不对盘，自一见面开始，就热衷各种互怼。温成桉在一旁无奈拉着小拳头乱挥的姜喃，突然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成桉，现在有空吗？”
　　走廊的不远处，付肆向温成桉招手。
　　温成桉同姜喃示意过后小跑上前。
　　“怎么了，教练？”
　　付肆侧身给她让了一个身位。
　　“关于热身赛，我有一些想法，想和你商量。”
　　付肆说完轻轻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为难犹豫。
　　“但是需要你和沈权合作。”
　　“可以吗？”


第7章 星星会眨眼吗
　　温成桉知道付肆一定是想错了。
　　其实她对沈权并没有什么意见，一时冲动和他solo，也只是因为对方言语提到了付肆的退役。至于什么合作，只要沈权本人不作妖，她是一定会配合付肆的安排的。
　　但付肆愿意在制定战术安排之前，先来询问她的意见，让她有一种自己被在意的满足感。
　　毕竟很多时候，无论是在经纪公司、还是剧组、又或者是跑商务，她都是被忽略的那一个。
　　她仰头望进付肆的眸，笑意浅浅解释。
　　“学长，我没关系的，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付肆推开训练室的门，沈权坐在里面，表情一脸别扭，听见玻璃门推开的响声后抬起了头。
　　“对，对不起，我不该瞧不起女生，你……打野真的很厉害。”沈权嗫喏吐字，越说头越低，到最后几个字近乎于蚊子哼鸣。
　　温成桉没在意沈权别扭的小心思，诚恳答了一句“没关系”，便急着同付肆进入正题。
　　付肆的想法很简单，为了节目热度考虑，肯定不会允许陆之苏这种级别的影后连看三局饮水机，但是陆之苏通告安排很满，其他人是封闭七天的节目录制，她却时常要跑采访，因而临时练英雄显然有些为难。
　　所以，后日的热身赛bo3，他计划让陆之苏先上第一局，温成桉选择一个偏蓝领的打野英雄，做主指挥的时候不会太累。第二局轮换沈权上场，沈权协助指挥，温成桉再拿野核英雄。
　　温成桉自是没什么意见，沈权此刻能出现在训练室里，想必也是与付肆商量好的结果。
　　他们三人简单敲定完几套备选阵容后，沈权借口有事先一步离开。
　　趁此机会，温成桉皱了皱眉头，把心底的疑惑向付肆提起：“沈权……好像瞧不起辅助，那些阵容上的软辅英雄，他真的会玩吗？”
　　付肆意味深长看了温成桉一眼，俯下身子在温成桉耳侧悄声言，姿态亲昵：“已经全部交代了，他是江北市第三十七瑶。”
　　-
　　“各位观众晚上好，欢迎来到《燃爆竞彩》第一场热身对抗赛的比赛现场，很荣幸能担任今天的解说！”
　　虽然昨天，付肆为了让选手们熟悉比赛场地，已经提前带他们一行人在江北场馆踩过点了，然而此时的观众席位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粉丝灯牌，四周灯光亮起，解说激情澎湃的声音自音箱传出，与昨日的场景是全然不同的体验。
　　饶是他们之中有人是舞台常客，也免不了情绪起伏。
　　“我要是待会下饭了，这些解说、导播不会反复回放片段吧？”
　　姜喃望着台上架势，探头发问，语气有些颤抖。
　　“你放心好啦，我们联盟的解说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你相信他们，一定会给你圆回来。”
　　一边的关越振振有词安抚，姜喃紧张不安的心情却并没有得到丝毫缓解，她翻了关越一记白眼，扭头不打算搭理这个开口嘲讽的混蛋。
　　付肆抽签完毕，回到休息室里宣布比赛顺序：“我们是第一场，和RE俱乐部。”
　　RE俱乐部正是季子轩的战队，付肆挥了挥手中的签文，整理好BP笔记本安排他们上场。
　　另一边。
　　RE的主教练张云正在休息室同季子轩商量BP工作。
　　季子轩不假思索强调：“肆哥他们队打野巅峰两千一，教练，狠狠ban，一个强势野都不要放出来！”
　　张云有些怀疑：“真有两千一的水平吗？”
　　季子轩支支吾吾，这个，他没看过温成桉的游戏现场，具体真假他也不清楚，只好摇摇头表示不知情：“但你多针对针对总是没错的，那可是肆哥亲手挑的人。”
　　张云向季子轩比了个ok手势，走上了比赛台。
　　温成桉调整好耳麦的位置和音量大小，解说的声音瞬间被阻挡，只剩下其他几名队友的试音声。
　　裁判挨个询问准备工作，确认无误时，比赛服正式启动。
　　看着比赛专用机屏幕里的自定义房间，温成桉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不是紧张，而是激动。
　　她曾无数次坐在台下的观众席，目睹付肆坐在打野位置拿下一场又一场胜利，未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坐在这里。
　　——这种感觉就像是，经历了他所经历的人生一样。
　　游戏进入BP页面，他们被分配到了红方，而蓝方率先ban掉了打野英雄镜。
　　耳机里，付肆低笑了一声，语气调侃道：“热身赛第一局就针对上了？”
　　队友们也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隔音耳机的传声效果有点过于优秀，付肆的低笑声仿佛就是附在温成桉肩头发出的一般，整得她耳廓有些发热，一时间嘴比脑子快：“随他们ban，我英雄海。”
　　说完眨巴眨巴眼睛，心虚看了看身边的姜喃。
　　是不是有点太狂妄了？
　　“桉桉，你这句话太帅了，我命令你撤回，给我来耍这个帅！”
　　姜喃忙着ban英雄，没接收到温成桉的目光求救，听见她这番话只觉得帅呆了。
　　“赢完比赛，赛后采访有的是机会放狠话。”
　　“嚯，不愧是教练，这话说得我感觉我已经预见对面水晶爆炸了。”
　　“那我可要好好想想待会说什么。”
　　温成桉锁定手中英雄，对方三个ban位全都用在了打野位上——镜、澜和露娜，她三个小国标的英雄全部被关进小黑屋。可谓是给足了自己尊重。
　　考虑到自家的射手选了一个侧重发育且非常吃蓝耗的伽罗，所以付肆给温成桉选择了，前期强势的偏蓝领打野橘右京来过渡。
　　调整好铭文和出装，拿着长刀的武士跃然于眼前。
　　随着提示音响起，敌方五人也全部确认进入了游戏。
　　加载界面里，一行小字跳出。
　　“橘右京的一技能具有很高的初始伤害，要利用好这一点打强势入侵哦。”——来自江北FG.吟风的攻略
　　游戏加载页面，会随机放出职业选手或主播有关这个英雄的技巧信息，原本还有些忐忑，担心自己会操作失误的温成桉，在看见付肆的游戏id后，心放下了大半。
　　吟风这两个字，就是她的护身符。
　　与此同时，双方阵容也一目了然。
　　蓝方：孙策/赵云/沈梦溪/马可波罗/瑶
　　红方：夏侯惇/橘右京/嬴政/伽罗/张飞
　　嬴政是姜喃最为拿手的大法师，RE战队的中路顾云是她之前录综艺认识的好姐妹，她差点以为顾云要ban她英雄池，拿不到嬴政。还好还好，温成桉替她吸引了ban位火力。
　　“天上天下，唯朕独尊！哈哈哈感谢桉桉能让我第一场对抗赛就登基！”
　　她兴奋地在队内语音学着嬴政的台词腔调。
　　付肆见队内气氛活络得差不多了，嘱咐陆之苏几句大招使用的时机，便在裁判题板上签完名离席。
　　一分钟前的发育平稳度过，直到温成桉配合姜喃抢下中路河道蟹，前往红区，才发现，赵云的视野丢失得有点太久了。
　　温成桉下意识打开经济面板，发现赵云的经济数据增长停滞，而此刻，在下路取得优势线权的邢一姝，已经将兵线卡在了马可波罗的塔下。
　　她心底一紧，赶紧出声提醒。
　　“伽罗回头，赵云红开在蹲你。”
　　可惜已经晚了，温成桉看见赵云的小地图头像出现在下路的那一刻起，丢掉了打一半的野猪往赵云蓝区转。
　　救是来不及的，只能控下敌方buff及时止损。
　　邢一姝在下路坚持了一会，最终敌不过马可波罗和赵云的双人包夹，一旁没有大招的张飞想保也是有心无力，伽罗倒地送出了一血。
　　“我的我的，我又忘记看小地图了。”邢一姝在语音里道歉。
　　“伽罗是核心，被针对很正常的。”温成桉惩戒收下赵云的蓝buff，柔声安慰。
　　“冬姐往前靠，我来包孙策。”
　　“好。”
　　乐冬受到指令，地图上的夏侯惇故意装作卡线走位失误，孙策霎时起了杀心，交出了自己的大招。早已在对抗路草丛埋伏多时的橘右京一段燕返拉近身位，接居合拔刀斩，配合夏侯惇拿下大意轻敌的孙策，再借助二段燕返跳回了安全地带。
　　丢下蜥蜴匆匆赶来支援的赵云，只来得及给队友的尸体鞠个躬。
　　“我去，他们玩阴的啊！对面夏侯惇是不是肾虚？？？”玩孙策的选手在队内语音愤愤不平。
　　导播镜头切到对抗路，解说甲忍不住赞叹：“橘右京这一波的止损做得很漂亮！虽然折了自家一个射手，但是换了对面一个上单和一个蓝buff，还拖慢了蓝方打野的进度，算是补回来了！”
　　解说乙：“等一下，这个瑶——在野区迷路撞到橘右京脸上了啊！”
　　解说甲：“瑶有被动，应该——”能走两个字还没说完，地图上的橘右京毫不留情，辣手摧“鹿”，挥刀斩死想逃跑的瑶妹。
　　橘右京二连击破。
　　解说乙赶紧接话：“可是橘右京有红，能黏住瑶，不需要居合定身！”
　　解说甲回过神来：“橘右京两个人头三buff开局，这也太舒服了一点，RE战队要想办法针对一下这个橘右京了，不然中期很难处理。”
　　RE战队五人确实有这个想法。
　　红方的红buff草丛内，红野区河道草，RE战队除了清中线的沈梦溪，其他人都分布在这片草里，倾尽所有只为了抓一波橘右京的掉点。
　　橘右京慢条斯理拔刀刷完三只小野猪，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逼近。
　　解说甲看得有点着急：“橘右京往红区靠了，但是红区蹲着三个RE战队的人啊！”
　　解说乙：“看看橘右京对于危机的敏锐程度够不够高吧。”
　　FG战队的队内语音里，温成桉开口：“喃喃，buff草里放个一，开大直接对着河道草丛扫，伽罗跟过来抓他们四个人，张飞准备喷大。抓完我们去推下路一塔。”
　　语气中透着满满的自信，宛如敌方四人已经阵亡一样。
　　姜喃听话跟来开启大招，在嬴政大招光剑的压制下，潜藏的四人狼狈逃出了草丛，孙策开船想撞不远处的橘右京，却被橘右京的燕返躲开，为此遭了一记居合定在原地。赵云大招刚落地，张飞一声怒吼把赵云控住，伽罗开启一技能疯狂输出。
　　解说甲：“看来FG早就看穿了对面的阴谋，这一波反客为主打得太漂亮了！”
　　解说乙：“没人能限制住这个伽罗啊，瑶的盾被伽罗几下就点破了，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FG这手伽罗选得太妙了！”
　　伽罗的被动有破盾的效果，是打瑶这种护盾英雄的最好克制。
　　但RE战队的教练张云也没有办法，这个辅助位是个青铜段的小姑娘，除了瑶和蔡文姬其他都不会玩，让她练英雄也不听，只嚷嚷着：“我就上去打一局，其他局你们打就行，我也不影响你们赢比赛。”
　　不思进取纯粹来节目里混曝光的典型。
　　面对这种祖宗，他一个小小的电竞教练骂也骂不得，只得由她去。
　　马瑶组合的强势度很高，队里的射手位是全队最会玩的王者，只要配合得好二打四都不是问题。因而张云这才硬着头皮拿了瑶而不是蔡文姬。
　　战场上，瑶被张飞的一技能打出了被动，却并没有从小鹿的状态变回人，直接忽视尚未结束的战局，蹦蹦跳跳跑到了安全地带。马可波罗大招转向人群，还是在FG几人的集火之下倒地。
　　“瑶，你怎么不给我盾？给我盾我能换掉对面打野啊！”语音里，马可波罗非常震惊。他看见瑶变成小鹿之后，习惯性以为肯定会刷盾上他身，直接自信向已经没有技能的橘右京转了大招，结果他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小鹿跳走，没有半点留念。
　　“我就剩一格血啦，怎么给呀。”瑶满不在乎的语气，让马可波罗有点窝火。
　　不同于RE这里队内语音的硝烟弥漫，刚刚赢下团战的FG可谓是欢天喜地。
　　“nice——！我这波大招扫满也太爽了吧！！！”团战完胜，姜喃的输出位置简直不要太舒服，对面几个短手英雄根本无法突破嬴政的大招来切她，让她狠狠刷了一波输出。
　　乐冬趁着他们团战的时间，勤勤恳恳推掉了对抗路一塔，坐着原初法阵来发育路集合。
　　解说甲：“这一波团战RE元气大伤啊，掉了三个队友和两座塔，短时间里是不能出去接团了。”
　　可是温成桉怎么会放他们缩在塔下苟发育呢？滚雪球的道理她再明白不过，开完暴君带着暴君buff，领着乐冬就去野区又抓死了一波准备偷小野的赵云。
　　“对面打野不在，来推中一。”
　　可怜的沈梦溪被四人包夹，弱弱丢完炸弹池里剩余的炸弹，和中路一塔同时阵亡。
　　时间才过了六分半。
　　赵云的野区已经被FG掌管了，温成桉甚至在队内语音轻飘飘说：“家里红蓝自己拿，我去拿对面的。”
　　待赵云再次复活回到线上，他的野区比他的脸还要干净，连一口汤都没给他剩下。
　　“帮我守野区啊，野区被进我怎么发育。”他有些无奈。
　　他们这个阵容本就手短，再加上队员英雄池的原因，缺少前排扛伤，一旦逆风就会非常难打。
　　而对面的阵容就不一样了，有爆发有前排，有控制有输出，所以哪怕他们知道接团是死路一条，面对张飞和夏侯惇的强开团，也没有办法。
　　十分钟，发育良好的伽罗已经三大件在身，高地塔前站位嚣张，三下平A就将守塔的马可波罗和沈梦溪点成残血。
　　下路高地塔应声破裂。
　　然而伽罗一不小心，将自己扭到了敌方野区的死角，闪现cd还没过，一旁伺机而动的赵云两眼放光，一个大招向伽罗扎去。
　　一边蹲草占视野的橘右京从一个诡异的角度突然出现，宛若伽罗的带刀侍卫，居合斩出，让赵云企图翻盘的计划破灭，他顿时双手离开屏幕，心如死灰。
　　十二分钟，三高全破的RE彻底放弃了挣扎，水晶碎裂。
　　手机屏幕里，红衣黑发的武士，半阖双目，身后长刀染血。
　　“纵使葬身冬海吾亦往矣.....看剑。”
　　温成桉摘下耳机，听见了解说情绪激昂的结尾。
　　“让我们恭喜FG战队，闪电战拿下开门红——！”


第8章 星星会眨眼吗
　　RE战队显然已经被第一局的FG打懵了，哪怕后面轮换上了新的辅助，状态和第一局相比也是直线下滑。
　　尤其是队里的打野，大概是上一局在自家野区被温成桉蹲死太多次，这一局他甚至连野区都不敢单独进，畏畏缩缩苟在塔下清兵线。
　　RE主教练在BP时放出了温成桉的打野英雄镜，她带着沈权的鬼谷子横行霸道，四处收割，所到之处无人敢当，水晶爆炸的速度比上一局还要快。
　　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赛后的MVP当之无愧评给了温成桉。
　　大屏幕上，温成桉的定妆照面无表情，嘴角下沉，眉目间带着冷意，同镜的英雄海报搭配在一起，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她穿着深蓝色队服被工作人员领去后台采访，单马尾随着走路的节拍一甩一甩，微侧的角度露出眼底些许喜悦的笑意，像是三九寒冬天的深冰，被暖阳融化漾出一丝水来。
　　“还看呢，肆哥？盯着人小姑娘看半天了。”
　　季子轩本是想来付肆这边卖卖惨，结果发现这人只盯着温成桉的背影出神，压根没留意到他的存在。
　　“自家队员，想看多久就看多久，你羡慕？”
　　付肆被人戳穿也不在意，知道季子轩还在愤愤当初没抢到温成桉一事，丝毫不客气对准人的心口捅上一刀。
　　季子轩夸张做出一个捂心脏的动作：“肆哥，你这就不地道了，RE被你们剃光头，总得表示表示，维系一下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吧？”
　　“咱们这么多年有感情？不是你带着队友到我野区踏青的时候了？”
　　付肆话音刚落，休息室里的转播电视跳出了温成桉的采访画面。
　　主持人叫小狸，以一米七三的身高，和她优越的腿长比例收获一片粉丝，连许多职业选手都大方表露过对她的喜爱。今日她一身白色的礼服裙，黑亮顺直的长发端庄得体，身边的小姑娘一头高马尾，表情不复刚刚惊鸿一瞥的笑意，恢复成平日里的冷淡神色，气场倒丝毫没有被小狸的身高压减分毫。
　　“在己方射手被抓时，你在止损工作上做得非常好，能不能跟我们分享一下当时你是怎么想的？”
　　小狸笑起来很有亲和力，提问时双眼专注地盯着你，语气也是温温柔柔，仿佛只是在同人家常闲聊一般，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放下紧张。
　　温成桉略加思索，答：“付肆教练教的，要利用野区资源做牵制。”
　　“那在连续被ban三个打野英雄时，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听教练的，相信他会做出最好的BP安排。”
　　“第一局最后一波的反蹲救队友非常漂亮，请问是平时有练过这方面的配合吗？”
　　“嗯，教练给我们分享了很多职业选手战术配合的思路。”
　　……
　　站在电视前目睹采访全程的季子轩瞪大了眼，扭头看了看不露声色的付肆：“你给小野王灌了什么迷魂药，三句话不离教练的？”
　　付肆懒懒抬了下眼皮，轻嗤一声：“个人魅力，你学不来。”
　　-
　　其实付肆并没有教温成桉什么，开赛在即时间紧迫，温成桉本身就是几人里面实力最强的选手，他身为教练自然多花时间在其他几位的教学上。
　　更多时候，温成桉只是一个人呆在训练室的角落，安安静静捧着手机，手里拿着笔不知道写写画画什么。
　　付肆对她最深的印象，就是角落处的经常露出的半个脑袋，和小姑娘偶尔沉思咬笔头的模样。
　　他记得有一次他问过温成桉：“怎么座位不往前挑一挑？”
　　那日节目组工作人员给他发来报名选手资料的时候，他看过。温成桉的代表作只有两部名不见经传的小网剧，是备选名单里资源最差、人气最低的那一个。娱乐圈的沉浮规则，他多少都有些听闻，录综艺不过是艺人赚钱，或是涨粉的跳板而已。
　　付肆以为，像她这样的艺人，尽管游戏实力强劲，但参加这部综艺，本质上还是为了自己的演艺圈未来发展，肯定会抓住这次综艺的机会，多多展示自己，积攒人气，实现资源飞升。
　　而训练室的摄像机都架在前面，坐在后面能录进去的镜头少之又少，付肆有点不太理解。
　　小姑娘愣愣摘下蓝牙耳机，慢半拍解释道：“我坐在后面没事的，学长可以多帮一帮冬姐、一姝他们。”说罢，像是怕付肆误会，语气郑重保证，“我在后面也会认真做复盘记录的，不会偷懒！”
　　付肆的视线落在温成桉桌面白纸上密密麻麻的黑色笔迹，手机里播放的画面是前几天的KPL春季赛半决赛，她选择观看的是蓝方打野的第一视角。
　　像是学校里标准的好学生，同学们都还在按部就班跟着老师学习，她已经开始跳级学习更深的知识。
　　她好像真的不是很在乎镜头的多少，这种不温不火的性子，难怪明明长相身材都出类拔萃，却依旧寂寂无名。
　　一时间，付肆很难把这样的温成桉，同那日训练室里放狠话要solo的温成桉，联系在一起。
　　如同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一如她笔迹中泾渭分明的英文字母与阿拉伯数字。
　　她话已至此，付肆也不多加劝告：“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来问我。”
　　小姑娘用力点点头，弯了弯唇角，左脸颊处显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冷冰冰的杏眼溢满了笑意：“好呀，提前谢谢学长啦。”
　　在付肆掩门要离开的那一刻，温成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学长，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替你再拿一个冠军的！”
　　她的声音不大，言语本身自带重量，清晰落在付肆的耳中。
　　付肆的脚步顿在原地，窗外正午的阳光明艳耀眼，可就在这一瞬间，好似所有的光线都汇聚在小姑娘的眼睛里，流转出熠熠光辉。
　　之前有人采访问过他，22岁的生日愿望是什么。
　　他答，再拿一个冠军吧。
　　那时他的手伤已经影响到他的操作，整个队伍都心知肚明，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下一场比赛，还能不能担任首发。
　　因此，他说完这个愿望，垂眸习惯性勾起一丝笑意。
　　轻声补充，或者，FG替我，再拿一个冠军吧。
　　本该是两件毫无关联的事情，付肆却陡然回忆起这一次采访的画面。
　　训练室门外，付肆向来情绪不达眼底的双眸里，流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来。


第9章 星星会眨眼吗
　　后续的淘汰赛FG顺利拿下胜利，以二比零的绝对优势击败对手。
　　第一次的集中录制就此告一段落。姜喃拖着行李箱，依依不舍同温成桉告别。
　　“唉，这几天的幸福生活让我忘记了控制体重，回去之后又要被她们监督吃水煮菜了。”姜喃撅着嘴满脸悲伤，连同一头蓬松的小卷发也蔫了下来。
　　温成桉笑着拍拍她的肩，安慰她道：“没事，馋了就打王者，我带你上分。”
　　“真的——？桉宝你真好——！”姜喃瞬间活了过来，搂过温成桉的脖子和她贴贴。关越见状轻声吐槽：“真是见分眼开的女人。”
　　姜喃准确捕捉他的声音，对着人肩膀轻轻来了一拳泄恨。
　　远处，姜喃的经纪人匆匆赶来，身边的助理殷勤接过姜喃手中的行李箱，给她撑起太阳伞要带她离开。
　　姜喃一步三回头，冲着温成桉招手，温成桉看着她缓慢移动的背影，大声催促：“快回去啦——再不回去新舞就要练不完了！！”
　　随后听见姜喃一声惨叫，加快了脚步走上了保姆车。
　　身边的队友渐渐离开，温成桉坐在俱乐部一楼大厅独自等待，手机传来震动声响，经纪人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陈姐：成桉啊，顾雨柔在拍外戏，她向来挑剔，我一时走不开，你今天自己回公司吧。
　　顾雨柔是目前温成桉这个小作坊经纪公司里，名气最大的一个艺人。同样的，她的脾气也大，拍外景戏保底需要三个助理陪同，动辄耍大牌发脾气都是常有的事。之前陈姐因为临时从顾雨柔的剧组赶回公司，替温成桉处理《燃爆竞彩》的综艺合同，就被顾雨柔明里暗里阴阳怪气了好一通。
　　顾雨柔有足够的人气和商业价值支撑她得到公司的重视，所以温成桉从来不会去抱怨什么。
　　捧高踩低，是这个圈子的默认规则。她已经足够幸运了，至少陈姐不会强迫她去参加一些奇怪的酒会，更不会强制给她安排不合理的工作。
　　她提起身边的行李箱，戴好口罩，用手机搜索出大致的路线。
　　FG俱乐部建立在江北市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大概是为了隔绝城市中心喧嚣，让队员们能够更加心无旁骛专心训练。因而温成桉得搭乘公交，再转三条地铁路线才能抵达公司。
　　几朵乌云悄然盖住了湛蓝天际，阳光黯淡，天色阴沉下来。
　　……天气预报好像说今日会有阵雨，温成桉在心内默默祈祷，千万别这么巧让她给遇上。
　　她拖着行李箱独自走到了公交车站，大雨欲来的闷热空气逼得她有些喘不过气，郊区的公交班次少间隔长。温成桉猜想她应该是恰好错过了上一班车，否则怎么会等了约莫十多分钟也看不见车的影子。
　　她踮着脚，身子半探出公交站牌，企图在来来往往的公交车车流中看见属于她的那一辆，却一次又一次期待落空。
　　几滴雨丝落在她碎发被风吹开的额头上，随即密密的雨珠接连砸落柏油路面，温成桉连忙将自己缩在站台小小的避雨棚顶之下，可是衣衫还是有一部分被四处乱飘的雨滴浸湿。
　　有一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墨菲定律，你祈祷不要发生的事情，就一定会发生。
　　-
　　“肆教，打扮这么隆重，您这是要出门吗？”
　　付肆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整理好胸前领带，听见二队的一位选手路过疑惑问道。
　　“嗯对，参加一个同学聚会。”
　　他披上俱乐部阿姨刚刚熨烫完毕的西装外套，墨绿色的外套衬得他皮肤愈发白皙，嘴角噙起一抹笑意，同值班的领队打了声招呼离开。
　　朦朦烟雨天，银白色的卡宴在马路上格外显眼，车前屏雨刮器划动的瞬间，付肆似乎隐约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一闪而过。
　　温成桉？她怎么还没回公司？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公交站台前往俱乐部最近的地铁站只有一班车辆，而且是接近四十分钟才会发一班。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付肆从前方的道路豁口转弯掉头至公交车站处，见小姑娘坐在行李箱上，后背紧贴站牌，一脸无措。
　　他按了按车喇叭，摇下了车窗。
　　“公交车还得有一会才能到，你要去哪？我载你一程吧。”
　　温成桉没料到茫茫雨天，一辆卡宴停在了公交车站前，更没料到，车主摇下车窗露出了付肆优越的侧脸。温成桉一边震惊付肆能在这种恶劣天气看见自己，又怕他停车的地点只允许临时停车，超时会有扣分的风险，赶紧顶着雨丝跑到了车边。
　　只是搭个车而已，而且是付肆主动提议的，她没有抱着别的心思。
　　——才怪。
　　温成桉按捺住心底跃然的欣喜，将行李箱放在脚下，小心翼翼从随身背包里抽出纸巾，拭去了衣襟上未干的水珠，以免它们沾湿付肆的真皮车座。
　　付肆透过前视镜目睹了小姑娘无偿替他擦车的全过程，见人甚至还打算连他的脚垫一起代劳，忙开口打断。
　　“我是来做好人好事的，怎么感觉像是请了个清洁阿姨？”
　　温成桉有些不好意思地止住了动作，双手安分收回搭在腿上，额前的碎发已经全部被雨打湿，一绺一绺垂下，配上她一双杏眼，看起来既可怜又乖巧。
　　“谢谢学长。”
　　小姑娘怯生生道。
　　听得付肆心头一动。
　　他发现温成桉这个人很有意思，她好像习惯性把一切都分的清楚明白。在训练时间里，她会一板一眼地叫自己“教练”，而在训练时间之外，她则会迅速改口称“学长”。
　　“你是要回公司吗？”
　　付肆并没有问温成桉独自出现在公交车站的原因，很显然是她的助理，又或者是经纪人安排的。不过，他记得今早陆之苏同他道别时的排场，两个助理三四个保镖跟在身侧贴身守护的架势，再看看温成桉被雨打湿的衣衫，对她在公司的受重视程度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嗯对，学长把我放在最近的地铁站下车就好。”
　　温成桉柔声应答。她今天穿的卫衣料子不太容易干，被雨打湿后紧紧贴在她的后背上，黏糊糊的，很难受，但她又不好意思在别人的车座上四处动弹，显得很没礼貌。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付肆。
　　“公司在哪？”
　　“啊？”温成桉有点没反应过来，付肆这个问话的意思是……要直接送她去公司吗？
　　“嗯？”付肆学着温成桉的语气，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显得莫名……有点苏。
　　“在，在……”温成桉连忙报出江北市中心的一个地址。
　　“好。”付肆说完这句话就没再开口，车内瞬间安静下来，徒留温成桉一人在反复揣测。
　　温成桉细心发现，付肆今日穿着全套的西装，连领口的扣子都老老实实扣齐，很显然是出门办重要的事情，顺路捡上了自己。可是，她实在不明白这个意味不明的“好”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论私心，温成桉当然是想能单独和付肆呆得久一点，哪怕是不说话，她借着车内前视镜偷看他的脸，也好。
　　录节目的时候到处都是镜头，她一言一行都得谨慎、谨慎、再谨慎，生怕一个动作就会惹来过度解读，引火上身，所以想偷看付肆，也只敢克制性地偶尔瞥一两眼。
　　但是如果因为要送她，耽误了付肆自己的私事，温成桉难免会心存愧疚。况且……付肆也没有明确表示自己是什么意图。
　　温成桉悄悄手机打开了地图，决定根据地图上付肆的行驶路线……见机行事！
　　然而她先前使用时为了给自己导航公交车站的方位，声音忘记关闭了。
　　因而寂静的车厢内，传来一声清脆的电子女音。
　　“高德地图正在为您导航——”
　　吓得温成桉心虚用手堵住发音孔，慌乱间摁灭了屏幕，将脑袋缩在了车座后边，不敢出声。
　　然后她听见驾驶座上男人一声好听的轻笑声。
　　“怕我拐卖你？”
　　付肆私下里说话总是带着一点懒懒的腔调，听上去很不正经，但有种独特的撩人韵味。
　　他的粉丝们经常戏称他直播时的声音，去网恋界就是他无往不利的一大杀器。
　　“不，不是，我有点不太熟悉这边的路段，想查一下。”
　　温成桉连忙解释，生怕被付肆误会。
　　“真拐卖你也跑不了，车门已经被我锁上了。”
　　男人漫不经心拨弄着方向盘，踩下刹车在路口前等待红绿灯，上扬的尾音彰示其愉悦的心情。
　　“放心，送你回公司，不会拐卖你。”
　　付肆看着小姑娘一脸正直，仍然想要解释的样子，逗弄的心思瞬间升起，开玩笑般撂下一句。
　　“不过，拐你回FG加班训练，倒也不是不可以。”
　　绿灯亮起，他收回落在小姑娘身上的视线，踩下油门专注驾驶。
　　“啊？”温成桉迟钝的大脑只来得及处理付肆所说的“加班训练”这一关键信息，以为是自己昨天的比赛表现让他不满意了，“我在公司可以练的，是昨天第一局四分钟卡双野没卡好拖慢节奏了吗？还是上路龙团那一波只切死了射手？啊我第二局野区露视野那波确实有点不应该，我明天给您写个复盘报告吧。”
　　“或者是需要我练什么新的打野英雄，我随时可以的。”
　　付肆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玩笑，能让温成桉发散成这样。
　　见车后座小姑娘身子微微往前探了探，黑亮亮的瞳孔里写满了诚恳，领口的衣料被打湿，从付肆这个角度恰好能隐约看见她锁骨的轮廓。
　　他下意识扭头，强迫自己不去想衣领下方的光景，将注意力集中在后视镜的车况上。
　　终于还是没忍住，低低笑出了声。
　　“跟你开玩笑呢。”
　　“对自己的技术自信一点啊，小野王。”


第10章 星星会眨眼吗
　　温成桉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从付肆的车上下来的，她也忘记了在付肆话音落下之后自己又应了什么。
　　她被很多人叫过野王，巅峰赛里的队友、大学里的同学、节目里的姜喃，往往她总能面不改色纠正，她不算什么野王。但这种冷静的理智系统在面对付肆时，顷刻失灵。
　　而且，为什么，同样的称呼，付肆叫起来，总是不一样呢？莫名让她……心绪激荡。
　　他的咬字很轻，语气里还有笑意未散的余韵，温成桉从前视镜里能看见他弯起的桃花眼，眼底永远好似蕴着一汪清泉。
　　有人戏称，付肆这双眼睛，看一条狗都是深情的。
　　抵达公司的时候阵雨初歇，路面水光粼粼，行李箱轮子拖动在潮湿地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温成桉裸露的脚踝被沾上了许多小泥点。她俯身拭去脏污，躺倒在宿舍沙发上。
　　迟来的疲倦感席卷全身。
　　她没什么特殊的爱好，大学生活除了练舞、上课就是打游戏，后来开始拍戏，打游戏逐渐成为她日常调节情绪的唯一途径。
　　然而这些天的训练，他们对战的都是职业青训生，高端局片刻不能分心，连细微的操作失误都要避免，精神高度紧绷的几场对局下来，后背惊出冷汗是常有的事。姜喃已经好几次和她吐槽，估计回去之后都不想再听见王者荣耀的提示音了。
　　温成桉也不可避免。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知道自己同职业选手的差距犹如天堑，但她平时玩游戏向来被冠以大神求带飞的名号，节目期间频频被暴打，难免会有点丧气。
　　看着大号一千七的巅峰段位，决定放任自己休息一天，调整心情，明日再杀回一千八。
　　因而，她悄悄摸上了自己的游戏小号。
　　好友第一位的“四十四十是十”头像一片灰，系统显示他上一次登录还是在七天前。
　　温成桉盯着他头像框里灰色的萨摩耶发愣，没留意间滑开了二人的聊天窗口。思忖半刻，决定把今天的好心情和对方分享一下。
　　别叫来救你了：四四，我今天偶遇我喜欢的人了，好开心啊~虽然我表现得好呆，但是现在感觉能在王者峡谷战他个三百回合！！
　　对方的头像没有任何反应，温成桉也不意外。她向来把四四的存在当作一个树洞，两人经常隔着好几天的距离交流打趣。但是无论温成桉聊什么样的话题，四四总会有适当的回应。
　　她很满意这样的相处模式。
　　她不擅长交际，很少和朋友聊天，再加上先前呆在剧组拍摄时很忙，消息隔三差五忘记回复，久而久之，大学里的舍友也渐渐不再同她来往。四四慢慢成为她倾诉时的第一人选。
　　大概是因为对方回消息的速度和她一样，会间隔好几天，让她少了很多日常聊天社交的压力。
　　还有什么原因呢？温成桉说不清，就是觉得四四有时看似漫不经心的回复语，总能恰到好处缓解她沮丧的心情，散去她心头的阴霾。
　　像闪闪发光的小太阳。
　　-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好妹妹把我们付肆哥哥的脚步给绊住了！”
　　付肆刚推开包厢大门，就听见某人掐着嗓子娇滴滴的声音。
　　KTV粉紫相间的灯光来回晃悠，照得付肆眼前发晕，他顺手摁掉花里胡哨的舞台光效，挑了一处光线充足的角落坐下。
　　“彭程万，你要是还想见到你23岁的太阳，就把你那恶心人的称呼收回去。”
　　付肆睨了拿着话筒阴阳怪气的男人一眼，别开视线露出嫌弃的神情。
　　彭程万闻言立刻见好就收：“我错了肆哥，您光临鄙人小小生日，不胜荣幸，不胜荣幸啊嘿嘿。”
　　付肆看了眼空荡的包厢，偌大的沙发上只坐着彭程万一个人，不禁有些疑惑：“我来早了？还是你们已经庆祝完了？”
　　彭程万沉稳不过三秒，又换上了他那副贱兮兮的嗓音：“哪能啊肆哥，杨怡宁和李婷婷听说你要来，怕合照时候被你比下去，拎着小化妆包去卫生间补妆了。其余几个大老爷们，在隔壁电竞房打游戏呢！”
　　说罢，他还不忘拍了拍自己宽厚的胸膛表忠心：“只有我，一直思念你，留在这个空荡的包厢迎接你！”
　　“感动不？”
　　付肆低嗤出声：“你觉得我应该感动吗？”
　　男人半阖的眸光闪过一丝玩笑意味的威胁，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给你的生日礼物，卡地亚的新品，彭老板23岁大寿快乐。”
　　付肆把盒子交到面前一脸深情款款的人手上，象征性地拍拍他的肩。
　　彭程万家里人是开小卖部做生意的，取名字的时候想让儿子有大出息，所以取了个鹏程万里的好寓意。结果掐了尾的名字听起来像中年企业家，在学校里被同学追着叫老板，得了个彭老板的绰号。
　　“肆哥——你是我亲哥啊！！不对，你是我亲老板！！！”
　　彭程万小心翼翼收下礼物，对付肆极其造作地抛了个媚眼，成功收获了付肆的一记暴栗。他很早之前就在朋友圈发过这款表的图片，开玩笑说男人一生的奋斗梦想就是拥有这款卡地亚，当时付肆只是点了个赞，什么评论都没有留下。
　　没想到默不作声就买给他了。真不愧是肆哥，行动派！
　　包厢内侧的门被打开，探出了一个脑袋。
　　“肆哥救我——程阳他们拉我上黑车，我已经掉了一二三四……好多颗星星了！”
　　说话的同样也是付肆的高中同学，叫张博远，他动作娴熟小跑到付肆面前，双手抱拳冲着付肆疯狂眨眼。
　　这一招他使用得可谓是炉火纯青，只要他够不要脸，上分的事总有着落。拜付肆所赐，他王者荣耀里战力最高的英雄，排名第一的是瑶，第二的是明世隐。
　　房间内瞬间传来有人不满的声音。
　　“张博远你别血口喷人，看看你1/7的战绩，再说谁拉谁上黑车！”
　　“你吃我兵线，还想要我打输出！你这种可恨的资本家思想就该被浸猪笼！”
　　“哇对面三个残血你在野区迷路，给你吃钱纯纯资源浪费啊不是。”
　　……
　　付肆颇有些头疼摁了摁眉心，一时间有点不太想承认这群斗嘴的幼稚鬼，跟他是同学，甚至各个都来自知名高校。
　　蓦地，温成桉在车上认真保证，自己会好好练英雄、写复盘，不让他丢脸的样子，浮现在眼前。
　　其实付肆本人对这个节目的输赢并不是十分在乎，本就是以娱乐为主的综艺节目，来参演的艺人十有八九都是临时补课、现学的游戏。他运气好点，挑选的成员至少对于游戏的熟悉程度比较高，选手也都服从管教，不会出现什么辈分压人，自视甚高的现象。但隔壁季子轩隔三差五跑来和他哀嚎，自己队伍的某某奇葩艺人，不会玩还普信，觉得自己特牛，对教练指指点点，美其名曰“制造节目效果”。他骂也骂不得，只能假笑度日。
　　他记得季子轩在自己面前咬牙恨恨的模样。
　　“这节目录完之后我一定要让联盟给我报销工伤！”
　　可当时，他随口一问：“为什么会觉得输了就是给我丢脸？”
　　街边暖黄色的广告牌洒落在后座小姑娘的脸上，她冷清的眉目轮廓显得分外柔和，说话的腔调不自觉带上了一点软糯糯的鼻音。
　　“因为吟风的id后面，要跟着胜利呀。”
　　-
　　酒过三巡，包厢内的大家都开启了歌王争霸，抱着麦克风不知道在鬼哭狼嚎什么，调不成调词不成词。付肆特意起身挑了个离音响远一点的位置，安安分分欣赏这群人发酒疯，顺带思考待会怎么送这帮醉鬼回家。
　　付肆很少喝酒，以前是因为打比赛，酒精容易影响操作的精准度。后来聚会时他们习惯了付肆不喝酒，更没人敢劝他酒，毕竟聚会里多一个人清醒着，就多一分保障。
　　身边沙发塌下了一个角。
　　“哎付肆，你那个俱乐部最近是不是录了个综艺啊？”
　　付肆当年退学去打游戏的事情他们之中谁也不知道，等好不容易联系上人，他已经成FG战队的首发打野了。后来陆陆续续捕风捉影了解到付肆当初家里的事情，因为没帮上忙他们心里一直还有些内疚。
　　提问的是之前去补妆的杨怡宁，她的某个小爱豆墙头超话有提到说最近在录电竞综艺，这不抓紧机会来打听情况了。
　　付肆听着她报出来的名字，摇了摇头表示对方不在自己的俱乐部，但是很可靠地答应了下次比赛后台去替杨怡宁要签名。
　　“我就知道我肆哥最靠谱了！”杨怡宁激动打开微信去和她的追星姐妹炫耀。
　　付肆报以善意一笑，被人拿出手机的动作感染，索性无聊，也自顾自掏出手机，看看俱乐部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发现不常用的企鹅右上角有一个小红点。
　　果然是他那个名为“别叫来救你了”的网友给他发的消息。
　　这些天录节目，他都忘记登录这个游戏小号了，看见人两个小时前发来的，看似抱怨实则流露浓浓喜悦的消息，他的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了弧度。
　　听她讲过她喜欢的人太多事，但一直都没有进展，对方似乎总是很忙，小网友胆子又小，劝了她好几次要主动，都被她立刻否定。今天居然能偶遇，付肆由衷替她感到高兴。
　　这大概就是，那些长辈总乐意给年轻人做媒的原因吧？
　　“死了——都要爱——”
　　程阳在麦克风争夺战中占据上风，歌喉惊天地泣鬼神，成功获得了杨怡宁忍无可忍的一声笑骂。
　　付肆坐在混乱边缘，守着他最后一方净土，双眸含笑，指节在屏幕上敲出一行行黑色字句。
　　手机光亮明灭，映照在他的脸上，头顶是蓝绿交错的氛围灯，有种割裂感强烈的和谐。
　　灰色的加载圈转完，聊天框里出现了两个新的气泡。
　　四是四十是十：呆到极致也是一种美。相信自己，在他眼里一定是最好的模样。
　　四是四十是十：如果不是，那就是他眼瞎。


第11章 星星会眨眼吗
　　“桉桉，今天有高二和高一的篮球友谊赛，你陪我去看嘛好不好？”
　　午后的阳光洒落在桌面平铺的试卷上，温成桉顿住了笔势，看向来人。
　　唐衾衾也是半路出门接水才听说这个消息的，大概是班主任通知的时候她去舞房集训了。刚刚还在纳闷，为什么明明是大热天，大课间教室里空荡荡，敢情都去围观了吧！
　　但小女生总喜欢拉帮结对出门，唐衾衾也不例外。她一边恨自己的同桌见色忘友，这种好事都不提醒她一声，一边试图说服班里唯一剩下的，和她同在舞蹈队的温成桉陪同。
　　“听说高二的那个学生会主席付肆也在！！还有咱们高一级草，那个很飒的美术生！！拜托啦桉桉，满足我这个小小颜狗看帅哥的心愿吧——”
　　唐衾衾见温成桉脸上神情有松动的迹象，趁热打铁补充道。
　　付肆也在么？温成桉偏头看了一眼窗外篮球场的方位，果然已经围了一大群人。
　　“好，那我们走吧。”
　　温成桉喜欢付肆的事情没和任何人讲，平日里她的表现，像是对除了学习和练舞其他任何事情都不关心，所以唐衾衾只以为对方被自己的真诚打动了，兴奋揽上她的脖子。
　　“桉桉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唐衾衾熟门熟路拉着温成桉从篮球场后门钻了进来，她得意洋洋叉腰站在篮板后面，一棵老槐树底下，指着球场正前方那群围了三层的学生，说：“还得是我，用我聪明的脑袋瓜子，才能找到这个绝佳的观赏地点。”
　　说罢，唐衾衾向温成桉神秘兮兮眨眼：“这可是我贿赂体委一个星期的小饼干，打听到的路线，嘘，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温成桉轻笑着伸出小拇指同她拉钩保证，球场上一声嘹亮哨声响起，选手进场了。
　　明明篮球队的选手各个都身高优越，付肆一米八六的身高在篮球队里并不显眼，但温成桉还是在十来个少年里，一眼看见了他。
　　今天的付肆绑了个深蓝色发带，穿着一件白T，外边套了一身七号红色球服，学校提供的球服劣质，偏荧光的色调像是环卫工人的工作服，但穿在付肆身上却显得少年气满满。
　　骄阳似火，强烈的光线好似给少年背光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付肆左手持球，本想按照赛前设计的那样传给队友，怎料敌方先一步洞悉意图，两个人一左一右严防死守付肆的动静。他见突围无望，轻巧转身，疾步撤回包围圈，看似随意一跃，指间篮球脱手，在篮筐边沿晃晃悠悠转了三圈，最后准确滚落进筐内。
　　夏日的微风吹开少年额前的碎发，深蓝色的发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微仰起的侧脸鼻梁高耸，眼尾微翘的桃花眼里一如既往蕴着笑意，他咧开了嘴，冲篮筐的方向缓缓下落的篮球挑了挑眉梢。
　　随心自如的动作，又引起围观女生声声尖叫。
　　“卖矿泉水啦，卖矿泉水啦，哎——大热天辛苦，买瓶矿泉水犒劳一下自己吧？或者买瓶矿泉水给帅哥送也行。一瓶只要五块钱，五块钱买不了吃亏，五块钱买不了上当啊——”
　　唐衾衾和温成桉站在树荫下，有一个极具商业头脑的男生，抱着装满怡宝的小书箱，凑到她俩面前热情推销。
　　唐衾衾认出了对方：“龚成！你也太会做生意了吧！两块钱的矿泉水你坐地起价啊这是！”
　　被戳穿的男生也不害臊，振振有词同她辩驳：“唐衾衾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从小卖部把水运到球场来，人工费也是要钱的嘛！”
　　唐衾衾闻言攥起拳头，龚成捧起书箱威胁：“我告诉你，那边女生人人都想买我的水，你这一拳打下去，就等着人家送水你送空气吧！”
　　温成桉见龚成的书箱边缘十分锋利，生怕她受伤，连忙拉住人。
　　唐衾衾：“三块，不能再多了，否则我现在把你举报去教务处。”
　　龚成：“男子汉大丈夫，威武，威武不能屈！”
　　唐衾衾懒得同他废话，从他书箱抢了两瓶矿泉水，塞了一张五元纸票和一块硬币，神情倨傲冲他挑眉。
　　她把其中一瓶矿泉水塞到温成桉手里：“来，桉桉，拿着，就当是你陪我下来看比赛的谢礼了！”
　　温成桉其实想说，她自己也想来看比赛，但考虑了一下后续解释起来的麻烦，还是作罢。
　　她抬眸望向球场，付肆不知道和队友们在商量什么战术，少年的眸子被阳光刺激得半眯了起来，侧身认真聆听身边人的话语，上扬的嘴角在右侧脸颊勾出浅浅的酒窝。
　　顷刻间，夏日、球场、阳光、少年，眼前画面飞速变换，再睁眼只余天花板上的一盏吊灯。
　　温成桉晃了晃脑袋，迷迷瞪瞪间忆起那段故事的后续。
　　后续是付肆那一队以大比分优势获得胜利，刚刚结束比赛，人群就一涌而上将付肆围住，唐衾衾撒下温成桉，跑去了她心心念念的级草面前送水，温成桉站在人群之外，看着少年温柔摆手拒绝了女生们的好意，很是配合地回答着人群中提出的一个又一个问题。
　　她欲盖弥彰拧开手中已经被阳光晒暖了的矿泉水瓶盖，猛灌了一大口，水珠顺着嘴角流了大半也全然不在意。
　　温成桉有点遗憾。
　　怎么在梦里，她都没有勇敢一次，将手里的水送出去呢？
　　脑子逐渐清醒，她打开手机，看见了昨晚四四给她的留言。
　　看着人有点狂妄又很体贴的安慰，温成桉轻轻勾起唇角。
　　-
　　录节目的时候住在俱乐部不方便，温成桉已经快一周没有练早功了。
　　她刚压完腿，姜喃的视频电话便打了过来。
　　“桉桉——哇你这个丸子头好有气质啊，你在做什么呢？有没有想我啊？”
　　温成桉为了练功方便，把头发绑成了一个丸子，以免碎发被腿压到。
　　“我在练早功呀。”
　　“练早功？”姜喃知道温成桉曾经是个舞蹈生，对早功一事并不意外，她意外的是，温成桉这个视频背景，应该是在她家，不是在舞蹈房的样子啊！她有些不解，“你在家练早功吗？”
　　温成桉点了点头：“公司只有一个舞蹈房，一般是用来给演员上形体课的，很难约。我在宿舍搭了个台子，一样可以练的。”
　　姜喃闻言皱起了眉头：“这怎么行呢！你等一下啊桉桉，等我两分钟！”
　　她的脸突然从画面消失，过了没一会风风火火跑了回来：“桉桉你来我们团的舞蹈房练吧，我们都是有独立练舞间的，你可以和我用同一个！我刚刚问了队长，她同意啦！”
　　温成桉没想到姜喃离开时为了这件事：“啊？不用麻烦了的……”
　　姜喃迅速打断：“不麻烦不麻烦，刚好我们新专辑有个舞是古风歌，你来替我指导指导嘛——”
　　温成桉向来受不了这种撒娇，而且她也知道姜喃的好意，见状应了下来。毕竟宿舍空间小，环境逼仄，极其容易磕碰受伤，能有个舞蹈房肯定是好的。
　　-
　　抵达约定见面地点已是九点多，清晨的凉意散的差不多，光线愈发强烈起来，温成桉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
　　“桉桉——我在这！”
　　姜喃一身墨镜口罩严严实实，用力挥手。温成桉小跑走向她的方向，被人热情带路带进了X.F的女团练习室。
　　“今天另外几个人都有外务活动，房子里只有队长在，她人很好的，你放心！”
　　一路上，姜喃絮絮叨叨和温成桉吐槽昨天刚回来，就被另外几个人摁著称体重的悲惨经历。
　　“好，谢谢你呀喃喃。”
　　温成桉都不记得多久没来过舞蹈房了，上一次还是她参加某个网剧盛典之前，公司临时给她培训仪态。熟悉的栏杆支架和整面落地镜，让温成桉有一种回家了的错觉。
　　温成桉活动开筋骨，准备趁这里空间大，翻两个侧手前空热热身，听见隔壁舞房的姜喃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我微博关注你了桉桉！”
　　随后是一道声线偏御的女声。
　　“练舞偷玩手机，被我抓住了吧？”
　　“许队我错了啊啊啊啊别罚我做平板支撑——”
　　温成桉笑着听隔壁房间二人的对话，给姜喃点了个回关，看了眼自己长草的微博动态——上一条还是十多天前。
　　她想了想，从歌单挑了一首很喜欢的民乐曲，决定今天录个简短的小视频营业一下。
　　姜喃闻讯赶来，自荐当她的摄影师。
　　镜头里，温成桉踩着鼓点挽了一个手花，明明穿着寻常的衬衫和长裤，却生生走出了飘逸姿态。乐声似潺潺溪流愈奏愈急，她随节拍抬腕低眉，自然摆手柔若无骨，做了个半下腰的姿态。乐声陡然强烈，温成桉恍若早有预料，随着节奏起腰转圈，轻描淡写衔接上一个完美的倒踢紫金冠。
　　姜喃看得目瞪口呆。
　　就差喊出心里那句，“教练我想学”了！
　　“哇哇哇，桉宝，你这是自己编的舞蹈吗？”
　　一曲毕，姜喃按捺不住兴奋的情绪，问道。
　　“算是吧，跳的一小段即兴。”
　　温成桉不太会剪辑，那些特效卡点什么的对她来说过于复杂，好在姜喃经常给团里的人录舞，经验丰富，一些简单的推拉镜头做得齐备。温成桉加了个滤镜，剪去开头和结尾的多余片段，发到了微博上。
　　@温成桉-：感谢@X.F-姜喃的百万摄影直拍。[视频]
　　她的微博粉丝人并不多，通常评论只有一百多条，但这次大概是因为艾特了姜喃的缘故，甫一发出就有几十条评论。
　　[这是什么梦幻联动，我老婆和我的宝贝喃女儿居然认识！！！双担狂喜啊啊啊]
　　[老婆你终于记得你的微博账号密码了吗，十七天了，你知道我这十七天是怎么过的吗？]
　　[又有新舞蹈视频看了，上次的《春江花月夜》我快盘包浆了，这波我先舔为敬！！]
　　……
　　姜喃见状也跑来凑热闹，在温成桉底下留了一条评论。
　　[@X.F-姜喃：VIP内场票打卡合影~]
　　巧合的是，温成桉的视频刚发出去没多久，《燃爆竞彩》的节目组就发布了首次官宣微博。
　　@燃爆竞彩：王者之路，有你更“竞”彩！一切关于竞妹的秘密，都在下方的图里——
　　微博下方贴了九张，面试室里集体拍摄的定妆照。
　　评论区瞬间炸锅。


第12章 星星会眨眼吗
　　虽然说娱乐圈的风吹草动是藏不住的，因而粉丝们对于这档节目的筹备和录制多少都有些了解。但这么迅速的官宣预热着实刺激了一下他们，尤其是名单里一些重量级嘉宾。
　　[节目组出息了啊，陆之苏这种级别的影后也能请来？]
　　[老公你终于舍得露露脸了啊啊啊，期待我们的新人教练吟风哦~]
　　[一眼下来好多熟人，花厂这次是下大手笔把半个内娱都搬来了吧！！！]
　　当然也有质疑的声音，诸如“这些人真的会打游戏吗？”“别是来披着电竞皮瞎搞，引流捞钱的吧？”此类的评论不计其数，但由于粉丝们人多势众，贬低质疑的话语大多都被淹没在控评里。
　　节目组工作人员适时发来了通知，让艺人们有时间记得转发一下官宣微博。
　　温成桉听话地复制了对方发来的文案，加了个小表情，摁下发送键。
　　评论区是一片和善的“祝福”“恭喜”“期待”，还有人评论“破案了，原来老婆和喃喃是这个节目认识的”。
　　温成桉看见这条评论，笑着点了个赞，算是默认。
　　花厂财大气粗，斥巨资打造的节目官宣以后，热搜词条一条龙全都安排上了。
　　程琳看着热搜词条上的“燃爆竞彩”官宣名单，眸光晦暗，咬牙切齿。
　　她正是那个托付肆助理去问，为什么自己没被选中的人。
　　说来也巧，温成桉机缘巧合进入娱乐圈，拍摄的第一部网剧，原定的女主正是程琳。 
　　然而那部网剧的编剧是原著作者亲自操刀，虽然剧组又穷又糊，但是对待自己的宝贝作品，要求还是极为苛刻。看着程琳的外貌和试镜片段，大手一挥说不符合原着，当场给人退了货。后来不知道从哪看见了温成桉的照片，双眼放光，觉得温成桉就是她小说女主角的原型，蹲守在央舞大门口，这才有了温成桉出演网剧的后续。
　　其实程琳并非是多么在乎这个小小的网剧女主角。她签约的是一个知名经纪公司，公司里的好资源多得是，况且她背后也有人愿意捧，被拒绝后，她立刻靠公司进了一个上星古偶剧组演女二，收获了一大票剧粉。而温成桉的这部小网剧，曝光少、制作简陋、后续营销更是没能跟上，除了为数不多的书粉，和闲来无事淘剧看的观众，并没有得到什么粉丝加成。
　　但程琳就是记恨上了温成桉，她生来高傲，觉得这样的人凭什么能踩她一头，越过她拿到角色？
　　前些日子她派人打听，《燃爆竞彩》这个综艺原定常驻嘉宾金玲的空缺最后是谁补了上去，打听来打听去没人知道，能得到的关键信息只有，付肆亲自挑的人，王者荣耀段位很高。
　　这下官宣名单一出，新仇旧恨攒一起了，程琳看着图片里温成桉微抿的唇，心想。
　　人不可貌相，看起来是个不争不抢的样子，没想到心机还挺深。
　　——还知道投其所好，给自己抢资源。
　　-
　　温成桉今日是被姜喃的电话叫醒的。
　　“喂？喃喃？”温成桉刚睡醒的声音有点哑，看着通话记录上的“姜喃”二字，和六点半的时间显示，愣愣道，“是有什么事吗？”
　　“桉桉！你看微博上那些消息了吗？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啊？有人好像给你买黑水军了！！”
　　电话那头姜喃焦急的声音伴随滋滋的电流声传来。
　　“啊？我没看诶，我现在去看。”
　　“好好！你快去！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叫我！！”
　　温成桉挂断电话，微信显示了一条经纪人在一个小时之前发来的消息。
　　陈姐：成桉，微博上的事情我刚看到了，你先别急，不要发声，公司这边会帮你处理的。
　　温成桉这才有一种后知后觉的山雨欲来感。
　　到底发生什么了？
　　她的微博后台私信已经爆了，评论区也是难得的热闹。温成桉匆匆扫了一眼，大体就是什么，“自以为是”“关系户”“掉份”之类的言辞，毕竟再过激一点的，都被平台自动和谐成了星号。
　　翻了一整圈词条，她终于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昨天她转完官宣微博就下线了，所以也并没有看到节目组晚一点的时候发布的预热宣传先导片。
　　这个先导片里，剪辑了很多队伍之间、队伍内部针锋相对的片段，其中就有节目刚开始沈权和温成桉对峙的那一场。
　　温成桉认真看完先导片，能够理解宣发部这么剪辑的用意。毕竟只有渲染足够的矛盾冲突，才会有吸引人的点。再者，话是当时她亲口说出来的，剪辑师并没有做出任何恶意颠倒语序的举动，目的只是想体现出电竞团队中，从意见不合再到携手拿下胜利的养成反差感。
　　只是，不知道是哪个营销号爆料，说温成桉是临时加塞的人选。因为原定的人气演员金玲受伤，温成桉关系户上位力压一众人气小花，拿到了这个资源。随后这个博主还列举了几个上升期的女演员名字，口口声声说是节目组当时接洽到的，有参演意向的人选。
　　当然，底下评论还是有理智粉丝，说非官宣不约，抱走自家姐姐。
　　但经不住爆料的营销号多了，捕风捉影空口造谣也能变成真的。
　　这个综艺资源在那些上升期演员粉丝眼里算是一块“好饼”，事业粉难免都想让自家偶像去参加。一听说本可能是自家偶像参加，结果被关系户半路截胡，怎么能不生气呢？
　　再加上，官方发布的模棱两可的先导视频一出，温成桉冷着一张脸看似挑衅的神情，被有心之人放大截成了gif图，挂在微博广场上公开处刑。
　　掐头去尾后单独截出的画面，显得温成桉天生苦相的脸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仿佛她才是蓄意挑起战火的那一方。
　　沈权作为当下人气中上的流量小生，他的粉丝可不是吃素的，看见这个动图，立刻就炸了，火速扛起键盘加入战局。
　　[冷着一张脸给谁看？关系户上位就是不一般，还能给人摆脸色]
　　[她好像觉得自己很厉害，镜头面前都舍不得笑一笑，这节目哪个不比她有名气？]
　　[有的人活该只能演三流网剧，一辈子糊穿地心]
　　温成桉那些糊糊网剧积累来的小粉丝们怎么吵得过这些人呢？就算她的粉丝相信，温成桉不是营销号所说的样子，辩白的话语只能被无休止的谩骂、指责盖住。
　　于是乎，事情经过一整夜的发酵，就演变成了今日温成桉看到的模样。
　　温成桉起身喝了口水，清晨的日光沿着窗帘的缝隙照亮了她房间一角。她努力调动脑细胞，思考自己究竟得罪了什么样的大人物，才能让对方不惜下水军来带节奏。
　　无果。
　　她当初为了凑齐奶奶的医药费，没怎么多犹豫就签了经纪合同，入圈一年半了，作品不过就两部播放只有几百万的网剧而已。
　　但树大招风，她运气好蹭上了《燃爆竞彩》这阵东风，难免不会有同她地位相近的艺人眼红嫉妒，其他人粉丝积累量大，不敢下手，所以才挑上她这么一个被骂无人还口，甚至可能成为节目组推出去挡枪的牺牲品。
　　正在温成桉翻看恶评时，节目副导演给温成桉拨来了电话，对方的态度十分诚恳。
　　“这件事情温老师您先不要发声，我们这边会保证在后续的节目里为您澄清并作正向引导，节目未播出之前透露太多细节，会影响到节目的播放量，降低大众的期待值……温老师您能理解一下吗？”
　　总结一下这通文不文，白不白的话，意思就是，你先挨骂，节目组把热度吸够了，再来给你洗白。
　　对这样的处理结果温成桉早有预料，她都想过节目组会不会索性恶剪，把她当成弃棋，黑红炒作到底。
　　“好，给节目组添麻烦了。”
　　温成桉礼貌应声，结束了通话。
　　道理她都懂，网络上的评论都是虚的，都是一些未知全貌肆意置评的人在狂欢。网线一拔软件一删，没人能给她造成实质性伤害。
　　可是，温成桉闭上眼睛，那些恶意评论好像被刻在了她的眼皮内壁，打着圈在眼前滚动播放。
　　她只是去录了一个节目，为什么到这些人口中就变成犯下滔天罪行的嫌犯？
　　为什么需要独自承受恶意的总是她？
　　为什么被丢下、被抛弃的总是她呢？
　　姜喃、乐冬和一姝，甚至沈权都有给她发消息，林林总总一些安慰的话语，还表示了他们的微博账号都被经纪人管控，勒令这件事要等节目组安排，不得轻易下场。
　　思绪沉沉，没留意间，泪自眼眶流出，打湿了肩头的衣襟。
　　房间里静悄悄，这么多年过来，温成桉早就学会了，委屈要默不作声。
　　她明明身处晨光照耀的角落。
　　却犹如坠落三九寒冬的冰窟。
　　-
　　“哎，肆哥，看微博了吗？你们队那个小野王被骂了！”
　　今天联盟有个FMVP选手集结采访，休息间里，季子轩凑到付肆面前一脸八卦道。
　　“什么？”付肆闻言皱起了眉头，他没有看微博的习惯，微博上面的内容几乎都是助理在打理，对于昨晚的战况一无所知，“发生什么了？”
　　季子轩料到对方这种性子的人肯定不会关注娱乐圈的风风雨雨，翻开自己手机里昨天吃瓜保存的截屏，献宝似的拿到付肆眼前。
　　付肆看着屏幕上那些污浊不堪的辱骂造谣，眉头愈蹙愈深，微翘的眼尾难得勾出几分凌厉。
　　他将截图发给助理，问是怎么一回事。
　　助理那边迅速拨来一个语音电话。解释说节目组想利用这波温成桉的热度，带带播放量，反正节目一播出大家看到温成桉的实力，估计就不会说什么了。
　　“那他们是打算让一个小姑娘白白挨骂？”
　　付肆语气里罕见地带上了几丝怒意，让屏幕另一边的助理始料未及。
　　付肆一向待人温和有礼，有的时候面对助理的工作失误，会说责备的话语，但能明显听出来对方并没有生气。他私下里的脾气和他的名字完全不符合，像今天这样厉声的情况……似乎极少有过。
　　因为那个叫温成桉的女生吗？
　　一旁的季子轩也大为震撼。
　　他怎么感觉付肆今天，有点反常？
　　这种程度的谩骂，对于他们这种职业选手来说只能算小菜一碟。不说他自己，付肆本人在役时，因为长相优越吸引大量女粉，遭到一堆普信男重点关注，赛场上的每一个微小操作都被装上了放大镜，稍有失误就被骂全家、骂退役。
　　季子轩深刻记得当年这个哥看着满屏黑子的辱骂，眼睛都没眨几下，嘴角常挂的笑容弧度不减半分。
　　他注视着眼前拿着手机对屏幕一通敲打的人，白皙的手背上青紫色的筋脉清晰可见。
　　摇了摇头。
　　这叫什么来着？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付肆的粉丝很快发现，他们关注的人微博突然更新了一则动态。
　　@江北FG-吟风feng：竞彩有你，一起燃爆王者峡谷。[图片]/@温成桉-：峡谷新人报道，燃爆全场刻不容缓[心]
　　配图是热身赛获胜后，工作人员给FG几个人拍摄的一张大合照。


第13章 星星会眨眼吗
　　付肆的手机后缀和助理的不一样，所以粉丝根据微博自动标注的后缀名，可以一眼判断出这条微博是付肆本人发布的。
　　他太久不更新动态，以至于粉丝们一收到提醒就迫不及待赶来。
　　然后看见微博内容后愣住。
　　[哥，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想太多了，谁敢绑架付肆发微博啊，联盟来劝估计都不好使（狗头保命）]
　　[老公什么时候直播？老公什么时候直播？]
　　[所以这条微博是什么意思？骂错人了？另有隐情？]
　　[好像嗅到了瓜的味道……]
　　还有人在微博底下艾特付肆助理刘博，问他什么情况的。
　　助理自然是看到了他祖宗不打招呼的突发微博，但是一声不敢吭。他左思右想，除了温成桉是付肆对着王者段位简历挑进来的人，没看出肆哥和她有什么交集啊？难道是因为校友情深？可是看肆哥的反应，这俩人在高中的时候应该不认识的啊！
　　难不成……助理把思考方向偏到了风月相关，又狠狠打消念头。
　　联盟美女、娱乐圈明星肆哥见过的如浮云，这祖宗就没对谁感兴趣过，活得像出家多年的和尚。
　　估计，就是单纯护自己队里选手的短吧？
　　助理在心里给付肆的心理活动编排好了完整的逻辑链，顺着他的意思着手安排人下场控制舆论。
　　没多久，又有人发现，陆之苏竟然也转发了温成桉的微博！！
　　她配了一张和温成桉的单独自拍合照，配文是明晃晃的：和我们的MVP小朋友合影咯[心][心]
　　刚刚还在微博广场对温成桉口诛笔伐的网友们愣住了，怎么感觉事情的发展和他们吃到的瓜不一样呢？不是说这个温成桉是关系户上位，自以为是的菜比吗？
　　程琳带节奏带得很聪明，她知道单纯带关系户挤占别人资源，战场只能局限于粉圈打架。所以她在买通稿的时候故意说得模棱两可，给温成桉盖上“关系户上位”、“游戏打得菜”、“挑衅高人气前辈”的帽子，才因此吸引到了一群爱比赛的电竞粉和游戏迷下场。
　　人一旦被戴上有色眼镜，那么一切微小失误都会被放大，就算温成桉游戏打得确实有两把刷子，也会因偏见而黯然失色。
　　但陆之苏的这条微博一发，无疑是在大众思维尚未定势之前，用剧透的方式，公开认可了温成桉的实力。
　　况且，到陆之苏这种名利双全的地位，大家都默认影后来上这个节目就是来扶贫的，谁能威胁得了她发什么微博呢？就算真有人能买通影后，节目录制现场那么多工作人员，是不是MVP稍微一打听就出来了，绝不可能造假。
　　前有付肆，后有陆之苏，抱着键盘吃瓜的路人迷茫住了。
　　-
　　陆之苏接到付肆电话的时候正在对今晚一个采访的台本，她的助理替她把手机递过来，她看了一眼来电人还有点意外。
　　付肆知道她的行程安排，一般联系她都会在晚上的休息时间，怎么今天在这个点打来电话？
　　电话那头男人向来散漫的声音难得染上几分急促，背景音有些嘈杂，她从对方不算清晰的话语中大致弄清了前因后果。
　　原来是那个叫温成桉的小姑娘遇上了点麻烦，想让自己发个微博解释一下。
　　平心而论，陆之苏对这个小姑娘很有好感。
　　无论是之前给自己解围，还是打比赛时小姑娘总是出人意料的冷静，在紧密操作中甚至能够分心去安抚队友的情绪。更不会像陆之苏遇到过的那些新人小演员，刻意讨好自己、献殷勤。
　　发个微博动动手指的事情，陆之苏当然是无所谓的。
　　不过，难得一遇她这个外甥一改平日沉稳面容、这么紧张的模样。甚至连“小姨”的称呼都用上了。
　　陆之苏弯了弯眸，眉眼闪过一丝促狭。
　　“工作之事无私情。阿肆，这可是你当初对我说的话，怎么要自己破戒了？”
　　付肆闻言愣住。
　　这句话确实是他自己说过的。
　　彼时他空降进入FG战队，一跃成为首发打野。虽然首几场非常惊艳，但很快因为磨合不完全，还有个人打法的原因，连续三个大场被对面针对到死。尽管结果是连胜赢下，但他自己的战绩却并不好看。对他积怨已久的原五人队粉、还有前打野粉丝立马抓住机会向他开火。
　　那些天，铺天盖地刷的都是付肆江郎才尽，大龄打野早点退役滚下首发。
　　FG当时也才成立两年，公关宣发各方面都不够完善，面对满屏的黑粉舆论，一时间难以遏制。
　　陆之苏刷到了这些消息，曾经特意拨来电话关照一下她这个外甥。
　　“要不要我这边的公关团队替你处理？”
　　她记得电话里的少年声音还未完全褪去青涩，但掷地有声。
　　“不用了，工作上面的事情，不要涉及到私情。”
　　付肆从回忆里抽身，沉吟半晌，张口想解释。
　　关心则乱，他完全忽略了陆之苏语气里夹杂的笑意。
　　“逗你玩呢，微博我发啦，小姑娘挺好的。”
　　“你眼光不错。”
　　陆之苏打趣完付肆后挂断了电话，付肆听着对方状若无意的最后一句。
　　少见的，耳廓染上一层粉。
　　-
　　事情并没有结束。
　　姜喃、邢一姝还有乐冬纷纷在温成桉的微博底下留评，连沈权本人也给温成桉的微博主页点了个关注，发了个哆啦A梦的小表情。
　　另外，细心的网友发现，那条说“骂错人了？”的热评，被付肆点了一个赞。
　　节目组早在付肆发队伍合照的时候就放弃原计划了，在陆之苏发完MVP的微博后自暴自弃放开了其他几人的微博控制权。
　　该透的不该透的都剧透完毕了，只能说还好付肆手下留情，没顺带着连其他战队的人员分配一起爆出来。
　　节目组临时通知后期部加班赶工，争取在热度还没退之前将第一期抬上播出。
　　温成桉是接到经纪人电话时，才知道舆论反转的。
　　“成桉，你和陆影后认识？”
　　她听见陈姐的问话，有点懵。
　　“节目里我们是一个队的。”
　　陈姐一听她这副慢半拍的语气，就知道她肯定没实时关注网络动向，提醒她。
　　“你看看微博吧，陆影后发了张你们的合照。”
　　温成桉几下深呼吸，再次打开了被她悄悄丢进手机文件夹第二页的微博软件，入目就是一个神奇的词条。
　　#陆之苏温成桉
　　温成桉：？？？
　　点进去发现，陆之苏转发了她的微博，语气亲昵。
　　原先的谩骂都被议论刷了下去，只剩下几个营销号带的节奏孤零零挂在词条广场上。
　　而她的微博评论里，除了队友们和她的互动。
　　好多个顶着熟悉名字id的网友留言，吸引了她的视线。
　　[妹妹有空能不能催催吟风多直播！！！]
　　[漂亮姐姐替我们这些望风石传传话吧，孩子真滴盼直播盼太久了]
　　温成桉这才发现，除了陆之苏以外，付肆在更早的时候就转发了她的微博。
　　甚至给她的微博点了个关注。


第14章 星星会眨眼吗
　　温成桉小心翼翼给付肆点了一个回关，动作轻到仿佛用力一点眼前的手机屏幕都会破碎一样。她看着互相关注的图标，一时有些心情复杂。
　　这个微博号是经纪人替她开通打理的，关注名单里的人也都是经纪人精挑细选的，因而温成桉一个艺人自然不可能在无合作的情况下，主动去关注一个电竞选手。再加上她自己心思不纯，本就心虚，更不会在外人面前落下话柄。
　　想要获取付肆的信息，温成桉只能切小号。甚至她小号在付肆的个人超话里，已经靠签到荣登十级殿堂。
　　温成桉点开付肆微博后贴出的几人合照。
　　她记得拍合照的时候，她本是挑好了一个边角的位置，姜喃和乐冬却不答应，说是MVP是大功臣，就该站在最中间，嬉嬉闹闹间把她推到了中间的位置、付肆的身边。
　　付肆面对温成桉的“突然出现”接受良好，还贴心提醒温成桉往自己身边站近一点，不然画面整体构图不和谐。
　　她当时心慌异常，脚底似灌铅，一点一点向付肆的位置挪动，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云淡风轻，以免被看出什么端倪。以至于最后拍出来的照片里，她双唇抿成一条线，眼睛瞪得老大，本就走势向下的眉毛显得更苦丧。不像是刚刚夺得胜利，倒像是刚刚和人打了一架——还没打赢的那种。
　　她悄悄给这张照片点了保存键，准备改天把照片洗出来。
　　就当是，记录一下。
　　她也曾和付肆靠这么近。
　　-
　　节目组连夜赶工，特制了一期嘉宾高光操作抢先看的物料视频。
　　视频约莫三分多钟，但收录了许多艺人的赛场高光操作，其中就有温成桉对抗赛时橘右京在野区对敌方双C做的完美牵制，以及镜在主宰位置飞雷神一换三的名场面。
　　物料视频发布得猝不及防，其中缘由观众们自然也明白。
　　这个事件因为有陆之苏这种演艺圈的天花板，还有付肆这位KPL电竞圈的传奇人物下场，得到了诸多关注。视频甫一发出，许多在瓜田到处乱窜的“猹”们火速赶来官博，一探温成桉的真实实力。
　　比起职业选手还是有一段距离，但温成桉这两个片段就整个高光集锦视频而言，算是非常惊艳的了。
　　仍有人想挑刺，睁着眼睛自以为是评论说，也不过如此。可群众的眼睛总不会骗人，赛场表现是最直观的，这集锦视频中许多part都剪得非常零碎，很显然属于“多剪一秒就要露馅”的类型，但温成桉这两个画面，一直都是连续的，剪辑部分很少很少。
　　电竞赛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强者为尊实力说话。
　　视频一出，那些因为影后发声而停滞观望的路人网友们霎时明白，自己是被营销号带节奏当枪使了。
　　温成桉的微博评论区恢复了表面的宁静，这一通反转，大大增加了路人的怜爱值，连带着她先前发布的即兴古典舞视频，播放量都翻了好几番。
　　很快便来到了第二次集中录制的时间。
　　-
　　第二次的赛程不比第一次轻松，淘汰赛的赛程紧密，所以训练赛的强度也大大增加。
　　训练赛刚一开局，姜喃就准确捕捉到了温成桉反常的状态。
　　无他，主要是今日的温成桉，安静得有些过分了。虽说往日里她也很少说话，但是开局前，温成桉都会用简短的语言安排前期的野区布局，或者是分线抢夺的情况。
　　可是……姜喃下意识将屏幕上方的小地图拖动至温成桉的方向，发现她刷野的进度，比平时慢了许多。
　　温成桉失误了。
　　她这些天情绪起伏太大，将生理期这种大事抛之脑后。今日又是顶着难忍的腹痛来到俱乐部，刚放下行李就被通知训练赛，连口热水都还没来得及喝。
　　她这局玩的英雄是澜。
　　澜的二技能可以通过标记敌人或小兵野怪给自己叠上刀锋印记，最多叠三层，因而前期刷野时，大多数人会选择开双野，卡极限距离时间叠刀，从而保证自己的刷野效率最大化。
　　但温成桉刚挂上刀标，就感受到下腹一阵刺痛，手上一抖，轮/盘滑动，标记没有挂上。蓝buff没能在应有的时间里得到伤害，趾高气昂跑回了原来的位置，被打掉一半的血条瞬间回满。
　　温成桉只得收完蜥蜴，回头再刷这个野。
　　前期的节奏在高端对局中极其重要，这几下的耽误，造成了后面持续的连锁反应。
　　温成桉赶至中路抢河道蟹的时候，对面打野已经惩击收下，比她先升了一级。
　　然后带着自家辅助大摇大摆进了温成桉的野区，偷了三只小野猪。
　　待温成桉刷完红buff，少了三只小野猪和河道蟹的经验，敌方打野已经高她两级，她却连大招都还没解锁。
　　姜喃见状忙在语音大方道：“桉桉你来吃我的线，我去挂边帮射手抓人。”
　　怎料对方打野借着等级优势，早就在姜喃转线的时候蹲伏在必经之路的草丛里，趁其不备，裴擒虎一口咬住落单的姜喃。等到温成桉赶去救援时，因为等级被压制，小鲨鱼刮了两刀，堪堪刮掉了裴擒虎的一层血皮。他一个飞扑，隔墙逃跑。
　　“我又忘记探视野了！！简直可恶啊！！”
　　姜喃在队内语音痛心疾首。
　　温成桉想说点什么安慰，但疼痛剥夺了她多余的精力，几次张嘴也未能说出一个字来。
　　最后这一局以前期节奏起飞的老虎带着队友十一分钟平推而告终。
　　结算后，温成桉看着自己3/5/1的战绩，一片惨淡。
　　她放下训练机，起身走向隔壁房间准备听复盘，姜喃偏头瞧见温成桉的脸色，一惊。
　　“桉桉，你嘴唇白得发灰，怎么回事？”
　　她抬手覆在温成桉光洁的额头上，是正常的温度，没发烧啊。
　　“没事，我就是生理期有点难受。”
　　温成桉知道姜喃多想了，她安抚性地向姜喃弯了弯唇，殊不知她这一副苍白的神色落在旁人眼里有多吓人。
　　姜喃不由分说把她摁在座位上，给她端来热水让她好好休息。
　　温成桉还想再挣扎一下，被一向好说话的小姑娘恶狠狠瞪了回去。
　　“难受就好好休息嘛！不许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同是女生，姜喃自然是懂这种生理期的疼痛有多难忍，见温成桉居然准备顶着发白的脸色去听复盘，自是要狠狠“教育”她一下。
　　最后温成桉被好心的工作人员领回了房间休息，后续的训练赛由沈权顶上了温成桉的空缺。
　　-
　　已是深夜，温成桉最初的疼痛过劲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下午那场丑陋的训练赛战绩。
　　窗外月色明朗，有风吹动枝桠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趁着月光从自己的行李箱里翻出了大学时候在宿舍里用的应急小夜灯，打开游戏页面，想再练几局。
　　虽然说今天的状态不佳有身体因素，但是有些失误还是不可避免的。温成桉进入训练营，打算多练习几次澜的卡刀刷双野，增强肌肉记忆。
　　另一边，刚刚在隔壁市录完临时商务活动的付肆，连夜赶回了俱乐部。
　　他轻手轻脚走回自己的房间，却发现对面客房门上的小小窗口，透出幽幽的光。
　　温成桉正和蜥蜴蓝buff激战，手机屏幕上方跳出了某个被她放在白名单里的消息弹窗。
　　肆.：成桉，还没休息吗？


第15章 星星会眨眼吗
　　温成桉早在录节目的第一天就加上了付肆的微信，并私心将他加入了自己的白名单列表。对方的微信名很简洁，就一个肆字，外加一个点，头像是纯白，不仔细看的话轻易就和微信底图融为一体。
　　她记得曾经采访时，付肆的队友吐槽过付肆的微信头像，让他总以为是自己的手机网络不好，头像没加载出来。
　　付肆的朋友圈很空，除了游戏截图和庆祝比赛胜利，很少有一些私人的动态。
　　此时温成桉看着上方突然跳出的弹窗，莫名有一种被抓包的心虚。她转身看向房间门上的小窗，却没看见有人影。
　　她打开和付肆的聊天窗口，在对话框中输入道：嗯，在练卡刀。
　　发完她又后悔，这样是不是看起来有点太冷淡了？加个颜文字会不会好一点？
　　可惜对方的聊天框显示了正在输入中，她此时再撤回倒显得欲盖弥彰了。
　　肆.：方便来我房间吗？有些事情想跟你谈。
　　如果此时温成桉的经纪人在她身边，一定会苦口婆心告诫，一个男人深夜把你叫去他的房间，准是不安好心，对你有所图谋，一定要谨慎小心！
　　事实上温成桉一直把经纪人的这句话牢记，在剧组拍戏的时候规避了一切夜间私下接触。
　　但如果是付肆的话……对方肯定是真的有什么训练方面的事情要讲吧。毕竟今天白天复盘时他不在场，兴许是对自己的表现要提意见之类的呢？
　　其实付肆并没有打算和温成桉讲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刚刚从助理那打听到了白日里温成桉身体不适先离场的消息，翻看了今天的训练赛战绩，大致猜到了为什么温成桉的房间里深夜依旧亮着灯光。
　　好在队里的小中单是远近闻名的二十四孝好男友，俱乐部宿舍里红糖姜茶、暖宝宝准备的非常齐全，他没费什么功夫就从对方手里拿了过来。
　　他接来热水泡好姜茶，坐回房间的单人沙发上，手机屏幕闪烁出了新的回复。
　　木安桉：学长稍等，我马上到。
　　依旧是简短但各式礼节都齐全的答语，付肆仿佛能够透过这八个字带入温成桉说话时的语气。她叫学长的时候总是无意识咬字急促，像是一滴水意外坠落到小溪里，清冽动听。
　　房间门被人叩响。
　　付肆拉开房门，看见温成桉一双杏眸有些紧张地望向他。
　　付肆的房间和温成桉想象中的不一样。
　　她以为男生的房间多少会带着一些乱糟糟，又或者是延续付肆微信的极简风格，空旷冷淡。结果进门一看，写字台、单人沙发、小茶几应有尽有，桌上的东西多却并不杂乱，被人妥帖排列整齐。暖黄色的吊灯渲染出一种温暖的感觉——让刚刚还在遭受应急小夜灯强光刺激的温成桉，眼睛舒适了不少。
　　付肆轻声对她说：“床或者沙发，随便坐。”
　　温成桉极克制不去把视线四处乱瞟，选择了床的一角坐了下来。
　　随后身边就多了一个付肆。
　　这是温成桉没想到的事情发展，她眼睫飞快眨动几下掩饰惊讶，问：“学长，要谈什么事情？”
　　付肆给她倒了杯水：“听助理说你今天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早点休息？”
　　温成桉接过水没仔细看就喝了一小口，甜的，随后舌尖弥漫起一丝轻微的辣。她这才注意到水的颜色，意识到付肆给她倒的是姜茶。
　　一时间心头涌上暖意。
　　她斟酌着用词，解释：“下午休息过了，觉得训练赛打得不好，想再练练。”
　　付肆本意是想劝她早点休息，扭头却发现身侧少女双手捧着茶杯，怯生生的语气难掩眼底闪烁的坚毅的光，准备好的庸俗鸡汤顿时哽在喉头。
　　他忽然想起自己刚上赛场时，经常因为一小局发挥失利，通宵练了一整夜那个英雄，开个小号从青铜连胜上王者才罢休。当时关越也劝过他早点休息，身体要紧，通宵掉发。但他太想赢了，抛弃大好前程只身闯入前途未卜的电竞赛场，几乎各方面条件都是劣势的他每一步都不能出差池，只有付出比别人多一倍的努力，才能获得想要的结果。
　　所以，他好像也没有什么立场，去劝说别人放弃练习。
　　“状态起伏是很正常的，没人能时刻保持巅峰状态。”
　　付肆的短暂沉默，让温成桉有点无措，为了缓解尴尬，她已经喝完了小半杯红糖姜茶，才听见身边的男人沉声开口。
　　她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下一句就该是让她别练了，早点休息吧？毕竟她这样擅自违背俱乐部的休息制度的行为，怎么说都是不对的。
　　再加上，一次训练赛就情绪波动这么大，多少有点矫情。
　　怎料。
　　“但你如果想练，我随时陪你。”
　　“应急灯用久了对眼睛有损伤。”
　　付肆话音刚落，少女灵动的双眸里充溢着讶异，抬头望向他的时候，房间里吊灯的光芒洒落进眼睛里，好似藏了一颗琥珀。
　　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谁能忍心蒙上阴霾。
　　-
　　淘汰赛第二场如期举行，温成桉这两日休息得宜，临上场前还被姜喃不放心地装满了一保温杯的红糖水，活力满满。
　　今日要对战的队伍，是同样在第一场淘汰赛获得胜利的KS战队。
　　那日付肆说了陪她练习，但温成桉并不好意思耽误他休息时间太久，更何况对方脸上明显挂着疲惫的神色。她单排连胜了几局之后，二人一起复盘了KS战队的比赛录像，她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队内语音里，付肆的声音传来：“ban马超。”
　　这是KS战队上单位的绝活英雄，上一场掏出来时拿下了三杀。对方也毫不留情，率先ban掉了温成桉的镜。
　　付肆沉思了一下，ban了两个强势入侵型的辅助英雄，这样可以保住温成桉的前期野区不受骚扰。
　　他计划得很全面，因为根据上一场的录像判断，KS战队约莫只有上单和辅助会玩一点，针对掉这两个位置之后剩下的会很好处理。
　　所以当对方教练选出鲁班大师+姜子牙这样的“弹弓”体系英雄时，他本人也愣住了。
　　连在后台的关越都忍不住低骂了一声：“孟城那小子没说他们偷练了一手弹弓啊！！”
　　然而辅助位已经锁定了牛魔，因而最好克制弹弓体系的盾山没办法上赛场，对面教练甚至非常鸡贼，早就把兰陵王和娜可露露这两个瞬秒切后排打野给ban了。
　　付肆在对方ban这两个英雄时，有过一瞬间的犹豫和猜测，但因为这两个英雄温成桉比赛时都用过，并且战绩很漂亮，他觉得估摸是对面教练想针对温成桉，所以ban掉了。毕竟弹弓组合对于选手的配合度要求极高，有的职业选手在赛场上也很难用好。
　　轻敌的下场就是这样的结果，付肆难得在心底浮现一丝懊恼的情绪。
　　正在他犹豫给温成桉选什么打野英雄时，温成桉轻声道。
　　“拿暃吧，教练。”
　　暃，王者荣耀里一个能飞檐走壁的英雄，因为“玉城大王子”的设定拥有很高的人气。但是前期太过于弱势，逆风局很难发挥用处，因而出场率并不高。不过却是克制姜子牙这种无位移的炮台法师的最好选择。
　　付肆虽没见过她玩过这个英雄，但他相信温成桉。
　　“你确定好了吗？”付肆没问温成桉有几成把握，比赛时不给自家选手增加心理压力是常识，他只是同温成桉再次确认一下。
　　“确定，拿暃，我能打。”温成桉冷静重复。
　　大屏幕上，暃的英雄图标被锁定，满身贵气的男人睥睨全场。
　　与此同时，还有那句狂妄又不失矜贵的语音台词。
　　“能接住我的刀，就考虑送给你。”


第16章 星星会眨眼吗
　　三分钟，这已经是敌方姜子牙第二次从泉水复活了。
　　温成桉料到对面鲁班大师会带着惩击猪八戒反她的野区，索性收完红buff后绕到中路蹲伏，趁姜喃的炸弹猫和姜子牙技能换血时，配合牛魔的控制，击杀姜子牙，拿到一血。
　　随后顺路收掉中路河蟹，拖动视野小地图发现敌方打野还在打蓝buff，她径直进入对方野区。
　　姜喃操纵着沈梦溪远程丢了几颗炸弹，温成桉一个惩击将对方辛辛苦苦打了一半的蓝buff收入囊中，恰好经验条读满，升到了四级。
　　一记凝玉之印，带走了替温成桉打白工的可怜打野。
　　之后，她藏视野再次回到中路草丛，在草丛里提前上墙，蓄势待发。
　　傻白甜姜子牙还在呆呆清兵，从天而降一个温成桉，一套技能外加几发强化普攻将他血条打没了一大半。姜子牙匆忙交闪现，然而凝玉标记已经挂上，夸张的技能特效在屏幕上闪烁，姜子牙再次倒地。
　　暃三个人头进账，天胡开局。
　　“唉，还好成桉这样的打野在我家而不是在对面，否则我该砸手机崩溃了！”炸弹猫路过了姜子牙的埋骨之地，姜喃叹气庆幸道。
　　众所周知，打暃的独家秘诀就是骚扰暃的野区，干涉暃的发育，千万不能让暃顺风起来。
　　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中路传来了第三次噩耗。
　　上下路一塔都被破掉，鲁班大师在野区保着打野橘右京的发育，落单清兵的姜子牙再次被墙角蹲伏的暃，飞身下墙击杀。
　　死状之惨烈，连解说看了都啧啧吸气。
　　解说甲：“温成桉选手这是把暃玩出了兰陵王的效果啊。”
　　解说乙：“姜子牙估计在中路清兵得清出心理阴影。”
　　解说甲笑了两声附和接话：“人在中塔坐，暃从天上来。”
　　但毕竟是上一场淘汰赛的胜者，KS战队显然不会坐以待毙。对面的辅助很有灵性，带着打野在对面红区找到了一波机会。
　　温成桉因为接管了敌方野区，所以红蓝buff在身，家里的红由牛魔保着孙尚香去拿。
　　陆之苏探草疏漏，没能察觉到敌方的藏身之所，橘右京趁孙尚香打红交完技能之后一段燕返进场，居合定身接大招收掉了孙尚香的人头。姜喃闻讯炸弹猫加速赶来，没控制好加速时间，翻滚滚到了橘右京脸上，也惨遭大难。
　　解说甲激动大叫：“这是KS战队的机会！他们可以趁着对面掉了双C拿下这条暴君，有了暴君buff加持的姜子牙伤害非常可观，目前为止FG这边的选手都还没做出魔女斗篷——”
　　解说乙：“只要KS战队不出去接团靠弹弓消耗，没人能扛住姜子牙的大招！”
　　话音刚落，带着暴君buff的姜子牙配合鲁班大师，一个大招拨残了刚从泉水满血复活回到中路线上的小猫咪。
　　解说们看着炸弹猫加速乐颠颠跑来，转头加速灰溜溜离开。
　　橘右京和鲁班大师俨然已成姜子牙的两大保镖，贴身守护。乐冬的廉颇扛不住这么猛的火力，撤离了防御塔回泉水补状态，上路一塔破裂。
　　“啊啊啊啊这个姜子牙和鲁班大师也太烦了吧！”被弹弓不断消耗却躲不开的姜喃无能狂怒。
　　“他们压我塔，我没办法守呀。”乐冬眼睁睁看着一塔被击破，无奈叹气。
　　弹弓二人组和保镖橘右京转移到中路，准备联合压破中路一塔。
　　炸弹猫的弹池库见底，但是伤害都被身穿魔女斗篷的鲁班大师扛下，根本伤不到被严丝合缝保护良好的姜子牙。
　　解说甲：“FG现在没人敢守这个中路塔，廉颇还没复活，怎么……”
　　“办”字还没出口，开完主宰的暃，从墙边跳跃而来。
　　橘右京甚至还没来得及出刀，眼前屏幕明灭一晃，他和姜子牙一起倒在了中路塔里。
　　解说甲从善如流改口：“但他们面对的可是一个经济领先两千块的暃！”
　　暃的英雄机制优势就在于神出鬼没，支援迅速，只要是有墙的地方，就是他的天下，哪怕敌方保护得再好，他也能从墙边寻到空隙突破重重阻碍切死敌方C位。
　　KS战队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暃的一个绕后切C浇灭，尽管最后一波团战时五人集火秒掉了温成桉的暃，但是滚雪球效应之下，FG真正的C位孙尚香的装备齐全，几下究极弩炮推掉了KS的水晶。
　　“Victory”语音响起的那一刻，姜喃兴奋道：“桉桉！！我要做你的玉城王妃——”
　　乐冬也跟着开玩笑：“你领号往后排，这个玉城王妃我当定了！”
　　关越在休息室里激动蹦跶，直呼过瘾：“弹弓又怎样，不还是要被我们打趴下！”集体荣誉感太强，以至于他完全忘记自己是KS的首发射手，只是因为FG战队教练组在备战总决赛，所以把他临时借来当助教的事实。
　　付肆睨了他一眼，难得的没有出声提醒，纤长的眼睫垂落着，茶棕色的瞳孔里蕴着安静神色，骨节分明的手轻托住脸颊，若有所思。
　　他发现，比赛胜利后镜头扫过温成桉摘下耳机的一瞬间，小姑娘扭头和队友的相视一笑，被镜头恰如其分捕捉到。
　　冰冷的神情被弯弯的杏眸融化成水，猝不及防流进了他心间。
　　-
　　付肆接到电话已是晚上十点，他看清来电人后和俱乐部里一帮庆祝胜利集体涮火锅的选手们示意，便匆匆赶去约定地点。
　　露天棚顶下，隔壁烧烤架上浓烟滚滚，男人坐在餐桌前，桌上摆着几瓶空酒瓶，双颊酡红，眼神迷离看着来人。
　　虽是闹市街头，周边议论声嘈杂喧嚣，但男人泛着苦笑的表情和遗憾的字句在夜色里清晰分明。
　　“风啊，我要退役啦。”
　　尽管早有预料，但付肆的心里某根连接痛觉的神经难免被牵扯了一下。
　　男人叫宋明，是付肆在还没有进入FG战队之前，征战全国大赛时的老队友。
　　他把付肆带进了电竞圈，一直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打上KPL，却多年在全国大赛和KGL沉浮，到今天也没能摸到KPL舞台的门槛。
　　算了算日子，也快五年了。
　　一个电竞选手的职业生涯不过是短暂的昙花一现，巅峰期稍纵即逝，得努力和天赋并存才能有机会挤破重重阻力，被人们看见。
　　光鲜亮丽的表面，埋藏的更多是少年们一往无前的热血。
　　付肆扯了扯嘴角，想说点什么，对方却不由分说摆摆手，将酒杯推到了他面前。
　　“来！陪兄弟干一杯！”
　　透明液体表面浮着细小气泡，他端起酒杯轻嗅，是汽水的味道。——难为他醉成这个样子，还能记得自己不喝酒的习惯。
　　烤串的滋味很好，因而在这样摊贩横行的夜市街道才能客源滚滚。付肆在俱乐部的时候就吃了个半饱，此时不过捡着素食品尝。宋明絮絮叨叨地回忆自己失败的职业生涯。
　　“我想想，可能，可能一开始遇上你，和你一起打半……半决赛的那次，是我离KPL最……最近的一回了。”
　　宋明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低落。他神智尚且清醒，只是酒精上头滋生伤感情愫，一时冲动拨了付肆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才想起来，付肆现在在做助教、在录节目，想必是不会有空搭理他这个失败的前队友。
　　谁知道付肆接完电话声音温和询问了地址，出现在了他面前。
　　宋明眼前模糊，看着付肆周身重影的轮廓，他安静看着自己的方向，慢条斯理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渍，眼中的专注让人动容。宋明一时没忍住，问出了心中深埋已久的问题。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就这么干脆利落的退役了？”
　　付肆的退役没有预告已久的铺垫，只在某场常规赛结束后，他拿起了水杯下台，下台前在舞台上向战队粉丝们鞠了个躬。
　　当时没人知道这个鞠躬意味着什么，直到晚上俱乐部发出了退役声明。
　　甚至，那场比赛，他们赢得很漂亮。
　　“没想什么，总是要有这一天的。”付肆撩起眼皮，依旧是那副懒懒的腔调，半点未沾染旁的情绪，“阿欢的打野已经练出来了，我也给队伍第一轮积分拿满了，及时抽身换新人磨合，很正常。”
　　宋明问：“一点没舍不得吗？”
　　付肆答：“舍不得也得舍得，有更年轻的选择，我凭什么再占着位置？”
　　他脸上轻松的神色，仿佛此时在谈的不是自己职业生涯的大事，而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家常。
　　宋明沉默了。从他认识付肆以来，对方好像一直就是这样，外界事物很少会牵动他的心绪。他宛若一个打造精美的机器人，做学生时成绩优异，听话守纪，是老师最喜欢的乖学生，但决定退学的那一刻干脆果断，丝毫没有为自己这么多年勤学出的优秀成绩而感到不舍；做职业选手时刻苦训练，服从俱乐部联盟安排，除了比赛失利会偷偷加练、夺冠时会露出真心喜悦的神情，决定退役的那一刻依旧云淡风轻。
　　多余的情绪分毫不会表露。
　　宋明转念一想似乎也能理解。付肆生来天之骄子，退学打电竞一路坦途，退役顺利接受FG俱乐部的助教工作，风生水起。不像他，盼了一辈子的KPL最终没能蹭上个边，这下一退役甚至不知道要去做什么工作。
　　对方前途无忧，神情坦然是理所应当的。
　　至于他……是无数个热爱电竞的选手里被淘汰的那一批。
　　他想起先前网络上被圈内好友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小姑娘，付肆亲自下场澄清的那个小野王。
　　或许都比自己要幸运一点。
　　宋明蓦地长叹一口气，苦笑道：“也是，上年纪了，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我现在这个水平，不退役也只会被人骂。”
　　“连你那个节目队里的小丫头片子，随便玩玩都要比我好咯。”
　　付肆闻言皱了皱眉头，他了解对方为人，知道这句话并没有贬低看不起的意思，但就是听着有些刺耳。
　　很难受。
　　自上一次微博事件开始，他发现自己好像没办法接受别人对温成桉的轻视和诋毁——哪怕是自己很好的朋友、哪怕只是没有恶意的玩笑也不行。
　　他垂下眼睫，语气认真：“她不是什么小丫头片子。”
　　“也不是你口中随便玩玩的人。”
　　露天大棚的旧式灯泡散发出昏黄的灯光，映照在付肆的侧脸上，将他嘴角不自觉扬起的笑意照了个清清楚楚。
　　也让对桌正在思考人生的宋明看了个明明白白。
　　男人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付肆对这个叫温成桉的小姑娘，似乎有点不一般。
　　宋明联系起偶然听闻的传言，说温成桉当初是付肆从一众备选名单里亲自挑进节目组的，还有向来懒得打理微博的付肆，难得上一次微博只是为了替对方澄清。
　　他试探性开玩笑道：“这么维护你家队员啊？爱上了？”
　　还刻意加重了“你家”二字。
　　桌子那头的男人突然沉默，老旧的灯泡光洒在他乌黑的眼睫上，像撒了一层细碎的金粉，薄唇紧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记不清过了多久，久到宋明又干完了两根羊肉串，以为付肆准备用沉默来回避这个话题的时候。
　　他听见男人沉声。
　　“……是喜欢。”


第17章 星星会眨眼吗
　　男人一贯懒散的声线被压低，笑意也敛了些许，染上了几分郑重意味。
　　这些天来心底一直困扰的情感波动，在刚刚短暂的沉默中被条分缕析，最终指向“喜欢”的结果，并直白在好友面前承认。付肆却并没有感觉到如释重负。
　　而是陷入了另一个困局。
　　皎洁的月光透过付肆身侧的破旧篷布，他高挺的鼻梁被月色在脸颊投出一片阴影，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自觉在桌面轻叩。
　　隔壁桌的男人们喝酒划拳，醉醺醺吹嘘自己光辉岁月的声音传来，间或夹杂着电话里女人催促赶紧回家、少喝点酒的抱怨与担心。人间烟火气息浓郁的闹市夜色里，一身白衬衫、垂眸沉思不语的付肆显得格格不入。
　　宋明不懂风花雪月这档事，他只察觉到向来说话随意散漫，但透着不容置疑的人，说出“喜欢”二字时的犹豫和谨慎。不像是不喜欢，倒像是……在逃避自己内心情感的样子。
　　有什么好犹豫的呢？虽然他自己的恋爱经历已经要追溯到初中时候，和女同桌每天上课拉小手被老师罚站，最后女方家长过来训斥，小姑娘泪眼朦胧说和他分手。但他队里的小辅助，入队一年半女朋友都换了三个了。
　　“喜欢就追啊，你这条件，还愁追不到吗？”
　　宋明藏不住话，心底的疑惑直白说出。
　　拜托，面前的男人可是付肆啊，在全国大赛那种几乎没什么粉丝关注的小型赛事期间，他就因为脸长得好看吸引到了一批粉丝。和他认识这几年来，明里暗里对他示好的女生，上至比赛的合作艺人，下至女粉丝，多的不计其数，虽然从没见过付肆答应过就是了。
　　在宋明心里，付肆这样的人，怎么着也算个天之骄子、事业有成吧？想追谁不是勾勾手指头就能追到的事情吗？
　　付肆举杯喝了一口汽水，碳酸的独特口感自舌尖炸开。他盯着酒杯上因晃动而浮现的细密气泡出神，听见宋明的问话，喉间溢出一声低嗤，像是在自嘲一般。
　　“我什么条件？无业游民的条件吗？还是高中没毕业的条件？”
　　“当然是六冠打野，代言费百万，商业价值全联盟第一的条件啊！”宋明不假思索接道，“早年那些要你微信的小姑娘，可不是从场馆门口排到对街嘛！”
　　“你以为。”付肆放下了手中把玩的酒杯，撩起眼皮扭头看向宋明，茶棕色的眸子晦暗不明，“她们想追的是付肆，还是吟风呢？”
　　宋明没听懂付肆话中的深意，呆愣愣张嘴：“付肆和吟风不都是你吗？”
　　隔壁桌人起身离开，椅子腿推拉划过混凝土路面，发出刺耳的声响，付肆看着几个人勾肩搭背、歪歪扭扭、口中互称老板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无边夜色之中。
　　良久，他轻声：“如果抛下电竞选手的身份，谁会去喜欢一个连高中都没有毕业的人？”
　　“但你当时不是家里……”宋明想反驳，无意间对上付肆暗沉的眼眸，将将脱口的话语瞬间咽了下去。
　　然而付肆还是从嘈杂的环境中听清了宋明未及时收住的最后两个字，尘封已久的痛苦回忆被开了匣，记忆里向来温顺的女人歇斯底里的嘶吼，凄厉的喊叫声如诅咒一般在他脑中响起。
　　“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负心薄情的人！和你们在一起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茶几被掀翻，女人曾经最喜欢的陶瓷茶杯碎片散落一地，杯中龙井茶尽数泼洒在付肆新换的校服上。他沉默进入卫生间，三月初的寒意未褪尽，水流拍打在脸上的时候，冰冷的触感流经血脉。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间恨透了自己这双和父亲及其相似的眉眼。
　　对桌的宋明心内还在忐忑，暗暗唾弃自己刚刚的心直口快，全然忘记了当初付肆家里的事是他的死穴。他思忖说些什么来弥补，邻桌清脆的点菜声先一步将付肆拉回了现实。
　　“老板娘！再来两串里脊肉！”
　　付肆眨了眨眼睫，轻呼出一口气，周身围绕的落寞气息刹那消逝，后背卸力一般虚倚在椅背上。启唇道：“再等等吧。”
　　等他处理好眼下的琐碎杂事，等他厘清自己一团乱麻的人生，等他有能力给旁人许诺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安稳未来。
　　宋明：“啊？等什么？”
　　付肆突然想起那个雨天，车内温成桉肩头淋湿，碎发凌乱，一双杏眸黑亮亮的，小巧的樱桃唇一张一合，同他保证会好好练习，认真复盘的情景，嘴角不禁又勾起了几分笑意。
　　他拇指抵在下颌的位置，若有所思地说道：“等……队内的工作交接完毕，我辞去FG俱乐部的助教一职。”
　　“就去考个大学。”
　　一旁端着酒杯正要一饮而尽的宋明，听到这个回答，瞪大了眼睛，手下一打滑，酒液呛进了喉管，他接连咳嗽了好几声。
　　他想说你开玩笑呢吧，哪有人赚的盆满钵满还要回去读书的啊！发现付肆凝重的神色，好像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宋明身为兄弟，自是不好打击他的自信心，只改口道：“怎……怎么想起来考大学这一出了？”
　　付肆又恢复了往日气定神闲的状态，轻飘飘撂下一句：“男人没有学历，跟街头小混混有什么区别？”
　　“出门相亲，中介都得给你排最底层。”
　　“长点心吧。”
　　-
　　这场深夜会面，以宋明被付肆的几句嘲讽，气愤干完一整瓶青岛啤酒，歪着身子骂付肆没良心而告终。付肆把他架上出租车的时候，对方还在控诉，说他退役本来就很难过了，还要被侮辱学历相亲没人要，简直不干人事。
　　付肆站在基地门前的院子里，吹了好一会夜风，知道确认自己身上的烧烤烟熏味散尽，才走进了基地大门。
　　进门前还给宋明的队友发了条微信。
　　肆.：回去找基地阿姨，给他泡杯蜂蜜茶。
　　顺便给宋明也发了一条。
　　肆.：如果想专职做直播陪玩的话，我这里有个朋友可以替你牵线。
　　消息刚发出，付肆隐约听见身后的房门似乎有奇怪的动静，像是什么人磕碰到门框一样。
　　他下意识回头，发现一整晚都在占据他脑海的罪魁祸首小姑娘，在门框的缝隙里，露出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小鹿眼。
　　“成桉？”付肆讶异开口，“是有事找我吗？”


第18章 星星会眨眼吗
　　温成桉没料到这么迅速就被付肆发现了, 她听见走廊上的脚步声，下意识想看一眼是不是他回来了。其实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问那个问题。但，既然已经被抓了现行, 随口胡扯自然不靠谱, 总不能说自己半夜梦游, 才趴在门框上的吧！
　　廊角应急灯光线昏暗，在门口被夜风吹了许久的付肆身上寒意未散, 温成桉心一横，说出了真实来意。
　　“学长, 我听人说, 我能进这个节目是你亲自挑的……”
　　“是这样吗？”
　　温成桉今天穿了一身藕粉色的睡衣, 衣领上还绣着小蝴蝶结的纹样，衬得她冷淡的眉眼软了几分。因为担心走廊说话的声音会打扰到别人的休息, 她小心压低音量，抬眸望向付肆的那一瞬间。
　　像极了付肆曾在朋友家见过的一只波斯猫。明明满眼写着期待, 面色却依旧不显出半点。
　　原来, 在付肆接到电话起身离开之后，温成桉因为离汤锅太近，不小心让红油溅上了衣襟, 天青色卫衣顿时沾染红色油渍，格外显眼。温成桉无奈，独自去了卫生间的杂物室。刚刚基地的保姆阿姨给她指了路，说卫生间杂物室里有清洁剂和去污笔, 可以救急用。
　　不远处有两个穿俱乐部工作服的女生走到了洗手台，嘴上不停议论着什么。
　　“哎哎哎, 刘博好像说, 替补金玲的名额是肆教亲手挑的！”
　　“真的假的？就那个温成桉？我们俱乐部什么时候在联盟能有这么大话语权了？”
　　“不是我们俱乐部, 是付肆！好像他家有什么背景吧，反正跟节目组导演关系不错。”
　　……
　　偏巧温成桉当时侧身站到了杂物室门板后面，二人估计并没意识到卫生间里还有第三个人存在，讨论的声音半点没有压低，让温成桉这个当事人听了个分明。
　　她进节目，竟然是付肆亲自挑的吗？
　　两个女生洗完手补完妆说说笑笑离开了洗手台，温成桉呆愣在原地，一种奇异的感觉涌遍全身。清洁剂喷出的白色泡沫堆积在衣襟污渍处，温成桉漫不经心揉搓擦拭，满脑子都在想。
　　如果是真的，那她是不是，又经历了一件大事，与付肆有关？
　　付肆听着面前小姑娘略带迟疑的问话，大大方方承认：“嗯，我亲自挑的。”
　　“啊？那你不会……”不会被人背地吐槽假公济私吗。毕竟她平平无奇，要人气没人气，要资历没资历——用网上那些黑粉的话来说，就是赔钱货。虽然录节目前的她和付肆也没什么所谓的私情可言就是了。
　　付肆看着温成桉刚说了几个字，声音陡然弱了下去，黑亮亮的眼珠转了两圈，抿上了唇，细长的眉尖轻蹙，便猜到她怕是想到别的地方去了，忙开口截断温成桉无边际的胡思乱想。
　　“我亲自——”他齿间发力，重重咬在“亲自”二字上，刻意拖了长音，俯身凑近了温成桉一点。小姑娘果然上钩，抬起刚还在左右乱瞟神思不属的眼眸，“亲自根据备选名单的段位排名挑的。”
　　付肆的解释合情合理，确实是他这种性格的人会做出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温成桉一瞬间的欣喜被掐灭，强烈的失落感席卷而来。
　　她不可否认自己一开始得知这件事，心中抱着几分“或许付肆觉得自己很特别”的幻想，才来求证。但幻想只能是幻想，经不起现实推敲，而今对方神情认真解释了详细理由，那层闪烁着少女心事的幕布被揭开，真实面目显得冰冷无情了起来。
　　不应该这样的，温成桉，你在期待什么呢？
　　或许是这些天和付肆的距离近了，一朝亲近到暗恋已久的人，难免会生出几分更深层的妄念；又或许是付肆毫不吝啬的夸赞让她飘了，自以为是真的在他心里有什么不同了。
　　付肆解释的话语似一盆冷水，把温成桉心里刚刚燃起的一点象征希冀的火苗浇了个透彻。
　　她想，或许自己在付肆心里，不过是从陌生人升级成队友的关系，仅此而已。别奢求再多，这样就不会有期待落空。
　　温成桉垂下了眼睫，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眸子里一切翻涌的情绪。因而付肆错过了小姑娘眼底眸光那一瞬间的黯淡，他不疾不徐补充道：“所以，遇事硬气点。”
　　“出事了我护着你呢。”
　　付肆低沉却极富磁性的话语在温成桉耳边炸开，未能预料到的话语让她惊喜抬头，却猝不及防与付肆鼻尖相撞。
　　付肆说话时身子压得太低，温成桉抬眸的刹那，他没反应过来，二人这才撞在了一起。温成桉极力克制住痛感，才没在付肆面前惊叫出声，她忍住酸涩的胀痛，揉了揉自己的鼻梁，悻悻想。
　　在超话里看见那些粉丝说想在付肆鼻梁上滑滑梯真是不假，他的山根可真是高。撞起来也是实打实的疼。
　　付肆见温成桉沉默不语揉鼻子的样子，生怕自己把她撞得太狠，忙问她有没有事，需不需要红花油之类的。
　　温成桉泪水涟涟，顶着鼻音摆手：“我没事学长，就疼一小下，现在已经好啦。”
　　付肆见温成桉鼻头那一小块红点转瞬即逝，放下心来：“抱歉，下次我会小心。”
　　“没关系啦学长，还要多谢你选我来这个节目呢。”温成桉眼尾淡红未褪，对付肆弯弯眸笑起来的样子，别有一番不同于平日神色冰冷的风情，“已经很晚了，学长早点休息吧。”
　　“那晚安。”
　　“成桉学妹。”
　　温成桉转身走回房间的动作太快，因而付肆并没有发觉小姑娘听到他的“晚安”之后，白皙的脸颊上一瞬间泛上的红晕。也多亏温成桉转身太快，付肆眼底陡然涌起、长睫遮盖不住的欲色，才能被妥善藏住。
　　这一夜，温成桉眼尾泛红、眸中含笑的模样盘亘在付肆脑海，付肆目光灼灼、低声许诺护着她的神情萦绕在温成桉心头。
　　漆黑夜色遮掩了一切躁动不安的心思。
　　还有某处埋藏的，亟待迸发的火种。
　　-
　　《燃爆竞彩》第一期节目如约播出，因为先前的微博事件，再加上同期没有什么大热综艺导致“剧荒”，本就无聊的网友们第一时间涌进平台收看，播放热度创下新高。
　　有人因为反向闪现的下饭操作，被网友截到微博里嘲笑；有人因为被青训生血虐，在镜头里崩溃大叫“再也不想玩游戏了”，让观众深表同情；还有人因为新人小白没做好基本功课，犯出了安琪拉带惩戒的笑话，被路人吐槽录节目不用心。
　　当然，其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片段，还是温成桉和沈权solo的那一段。
　　[太解气了吧我说！！让沈权瞧不起我们女生！！]
　　[啊啊啊我好喜欢沈权之前演的神君，看完第一期狠狠下头了就是说]
　　[沈权其实打得也挺好的，就是跟温成桉比有点不够看，可能只是不服气？]
　　[他就是峡谷里面技术菜还爱叫的普信男典型啊，典中典了属于是，一开始他粉丝不还先挑wca茬来着？]
　　沈权粉丝见形势不对，紧急下群控制风向，贴上节目组预热物料里沈权的高光操作，铺起了广场。
　　但娱乐圈，有争议的地方就是战场，更何况和沈权有利益竞争的对家不计其数，虽然有路人被粉丝的风向带跑了，仍然会有对家粉丝浑水摸鱼黑沈权一把。为此，沈权粉丝在心里偷偷给温成桉记上了一笔。
　　而舆论中心的两个人却全无舆论那般刀光剑影。
　　温成桉和沈权岁月静好，在训练室加练娜可露露和鬼谷子的体系配合。
　　这是付肆新想出来的阵容搭配。虽然这个阵容在职业赛场上并不少见，不过由于鬼谷子这个英雄操作难度高，很容易就变成峡谷提款机，所以节目淘汰赛目前为止，只有沈权一个人用过这个英雄。
　　可以算得上是他的招牌英雄了。
　　温成桉不理解，沈权的功能性辅助和开团型辅助玩得很好，先前比赛里好几波关键团战都是由他发起的节奏，为什么一开始沈权要对打野这么执着呢？
　　她问沈权这个问题的时候，对方气急败坏道：“要你管！我上节目玩个辅助，我女友粉还要不要了？？？”
　　“那你现在不还是玩辅助了吗？”温成桉小声提醒，随后被沈权咬牙切齿怼了回来。
　　“我不玩辅助，我又打不过你，我去看饮水机，我镜头还要不要了？？？”
　　沈权想起这件事就来气，只恨自己当初被付肆那个金光闪闪的六冠打野头衔迷花了眼，遇上了温成桉这个硬茬，若是当时去别的队伍，凭自己这个实力，混个首发打野那不是绰绰有余？还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沈权确实很会玩辅助，他的段位大都是曾经大学宿舍舍友带着他五排一起打的，其他四个人各个都上过巅峰前百，每次五排叫上他只是为了拉分好匹配到弱一点的对手。因此沈权的辅助可谓是被这几个人一手调/教出来的，久经沙场。但他的打野充其量就是个糊弄低分段的水平，钻耀局能乱杀，上了高分局就原形毕露了。
　　当初经纪人让他填表的时候，再三嘱咐，玩点能秀的位置，方便立人设固女友粉。
　　他越想越痛心疾首，还不如当时跟那个辅助FMVP走呢！
　　没留意间，他手下一滑，一个闪现把自己闪进了人堆里。
　　附近的娜可露露看了一眼鬼谷子的位置，摇了摇头表示神仙难救，被玛玛哈哈提溜着跑去收野怪了。
　　付肆悄没声走到了沈权身后，将沈权刚刚一通下饭操作尽收眼底，笑眯眯给他丢下一张白纸。
　　“刚刚的失误，记得写五百字复盘。”
　　-
　　第三场淘汰赛来临。
　　《燃爆竞彩》的淘汰赛是大循环积分制，在一场BO3中胜利的队伍加一分，失败的队伍扣一分，最终积分排最后一名的队伍全队淘汰，失去进入半决赛的资格。
　　经过前两场的焦灼比赛，目前各个队伍的积分只有两连胜的FG战队仍保持在正数。
　　而FG战队里风头最盛的，当然就是目前导播镜头里垂眸认真调试耳机位置的温成桉。
　　解说甲跟着导播镜头认真介绍：“现在镜头里出现的是我们节目MVP排行榜榜一的选手，温成桉！想必JQ的教练也对她几次比赛的出色操作深为认可，一上来便率先ban掉了温成桉的招牌英雄镜。”
　　解说乙顺势开玩笑道：“大胆猜测，我们下一次看见温成桉的镜，估计是要在半决赛的全局BP里了。”
　　温成桉指腹在耳机话筒处不自觉摩挲，淡淡开口：“你们先拿，我最后。”
　　反正ban位之外的打野多得是，没什么抢的必要，温成桉更怕出现上一次KS战队冷不丁掏出弹弓的情况，她后手选英雄的话，counter起来心里更有底。
　　由于今天陆之苏有个慈善公益活动，所以第一局的首发也是沈权。
　　对面中单亮出了一手貂蝉后锁定，温成桉下意识挑了挑眉。在貂蝉现版本如此弱势的情况下敢一抢貂蝉，难怪要把张良和东皇太一全都送上ban位……看来是自信之选了。
　　“教练！上金蝉！贫僧今日就要让她知道人间险恶！！”
　　姜喃平日里最爱用金蝉打貂蝉，金蝉的技能可以限制英雄的移动，专治一些飞来飞去的多位移英雄。貂蝉在金蝉的紧箍咒里，极大影响技能的使用，可谓是折磨。她看见貂蝉两眼放光，连带着屏幕里和尚建模都染上了几分杀气，半点没有出家人的慈悲为怀。
　　付肆看了一眼阵容，点头让姜喃锁定金蝉，翻阅手中的记录本，提醒道：“对面的中单很会玩，他们队三个MVP都是她拿到的，线上注意针对，别让她拿到优势。”
　　随后，付肆在队内语音轻声：“这次想玩什么打野？”
　　没有主语，从耳机里传出来却宛若在温成桉耳边呢喃一般。
　　温成桉眨了眨眼稳住心神：“宫本武藏……会不会好打一点？”
　　宫本武藏，一直有“代代版本代代神，代代更新削宫本”的说法，但在最新版本重做之后，这位被人诟病为“超级兵”的武痴形象英雄，站回了高端局。新版大招一决生死可以对英雄造成击飞并减少其移速，配合金蝉的紧箍咒控制，确实是对貂蝉这种花里胡哨英雄的最有力克制。
　　片刻，宫本武藏的头像被锁定。
　　解说甲：“哇，FG战队温成桉又掏出了一个新的打野英雄了，有没有人统计一下她在节目里已经用了多少打野英雄？”
　　解说乙打开面前数据库接话道：“算上热身赛的两局，一共六局她用了五个不同的打野英雄。”
　　解说甲啧啧称奇：“这个英雄池，打半决赛全局BP是稳稳的幸福了吧？”
　　节目组一开始设置的淘汰赛BO3、非全局BP赛制，就是考虑到有些艺人刚录节目，英雄还没练会，英雄池会不够用。事实上，除了FG战队以外，大多数选手在节目里展现的也只有三板斧罢了。
　　比赛来到两分钟，宫本武藏平稳发育到四级，带着姜喃的金蝉溜边溜到了上路。上路此时，乐冬的夏侯惇承受李信和貂蝉的双人混合毒打，见到温成桉打的信号，故意一步三回头，做出想走，但又舍不得这波兵线的样子。
　　貂蝉一个二技能上前给夏侯惇丢花，姜喃“唰”一下，紧箍咒精准套中了貂蝉，温成桉紧随其后，大招留住李信，乐冬一个豪气斩重拳出击，把两个人原地拍起，让宫本武藏的空明斩拿下双杀。
　　再后来，貂蝉下路抓到了残血的姜喃，对着躺倒在地的金蝉跳了个舞，只可惜圈才刚转一半，宫本武藏从天而降，毫不留情带走了她。
　　“哼哼，我有野王你没有！这就是你踩在我脸上回城的下场！”姜喃大仇得报，快意嘚瑟道。
　　解说甲盯了一眼比赛时间：“六分钟了……貂蝉的经济……”
　　解说乙：“貂蝉目前只做出了一双鞋和三个小件，她上下转线的位置被金蝉和宫本武藏卡死了，只要支援就会被抓。”
　　三个小件还是她有限的经济里，最划算的出装方法。
　　玩貂蝉的选手还是第一次被针对得这么死，她上一局的貂蝉战绩是8/2，拿了MVP，尽管当时的对手也在针对她，却没有现在这局这么……恐怖如斯。
　　比赛前她还自信认为，FG战队能连胜都是运气好，夸下海口说要终结他们的连胜战绩，没想到啊。
　　果然在实力面前，运气不值一提。
　　她有些沮丧在队内语音叹气：“我这局起不来了，拖后期吧。”
　　温成桉发现JQ的打法突然改变了，三线上的英雄各个都老老实实待在塔底下清兵，宁可漏一两个兵也不愿意离开防御塔半步，顿时猜到了对方的意图。
　　“他们想拖后期，我上去卖压一波他们的中塔。”温成桉有条不紊在语音里指挥。
　　宫本武藏大招锁定塔下的鲁班七号，姜喃紧随其后一套连招刮了没穿法术防装的小鲁班大半血，对面的辅助孙膑匆匆赶来给防御塔放了一个干扰——却没能救下小鲁班，被宫本武藏一个一技能收下人头。
　　不过宫本武藏扛塔时间太久，血条即将见底，但一换二其实不亏，尤其是在僵持局面下，主动打出缺口。所以温成桉已经做好了自己要死的准备。
　　就在此时。
　　沈权的太乙真人从不远处摇摇晃晃蓄力赶来，一个闪现给温成桉套上了大招。
　　温成桉原地复活。
　　解说甲：“哎呀！太乙真人闪得太果断了，JQ还是没能换掉宫本武藏啊！这波血亏！”
　　太乙真人顺利救下温成桉，掩护她撤退回安全位置，显摆似的在河道亮了一个马超的小表情“没错就是我”。
　　关越在休息室被温成桉这波开团整得提心吊胆，看见死里逃生之后长吁一口气感叹：“这要是我，刚刚那一瞬间啊，和太乙真人的孩子叫什么名字都想好咯——”
　　身边的付肆听到他这样感叹，扭头斜觑他一眼，原本还挂着的笑意陡然消失：“那你挺好收买。”
　　关越此时并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回味刚刚那一波极限救援：“闪现一百二十秒一个，不用来逃命不用来开团，千里迢迢从下路跑来救人……”他说到兴起处手舞足蹈瞥了一眼付肆，试图找点认同，结果对上对方莫名有些阴沉的脸色。
　　关越：怎么感觉有股寒气在向我靠近？？？
　　他索性止住话头，摆摆手：“算了，跟你这种芳心灭火犯讲你也不明白！”
　　付肆沉声：“怎么，辅助救打野不是天经地义吗？”
　　关越无奈：“肆队，你真没劲。”
　　好在关越吐槽完就继续将注意力投入激烈的战况，并没有察觉付肆放在记录本上的手暗自紧攥成了拳。
　　他仔细观察导播画面里温成桉的表情。
　　还好，戴着耳机的少女垂眸低头，专注着手机屏幕，并无半点特别的神情。
　　付肆松了一口气，某个关于关越的猜测定了型。
　　——果然关越的本质是一个恋爱脑。
　　-
　　赛后采访的主持人依旧是小狸，她拿着导演组给的采访题板，面色为难：“这个问题会不会有点太明显一点？”
　　但导演组态度强硬，摆明心思就是要榨干这个话题的最后一丝热度，小狸只得选择妥协。
　　她将话筒递给第三次踏上赛后采访的MVP温成桉，放缓提问的语气，试图让这个问题显得温柔一点：“我们知道的，前段时间网上对于你来参加这个节目涌现了很多不好的言论，请问你是怎么看待的呢？又或者，有没有对你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但也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问题本身就是无可缓解的犀利存在。她对节目组起初的打算略有耳闻，也心疼过这个无端遭受谩骂的女生。
　　温成桉就知道节目组不会放过一丝一毫蹭热度的机会，她抿唇沉思，如何圆滑打完这个问题的太极。
　　脑中却陡然闪过那日晚上付肆浅笑着说会护着自己的面容。
　　像是瞬间被赋予了某种勇气一般，她抛下原本准备好的腹稿，接过话筒，清冽的声音自音箱内传出。
　　“做个不是那么恰当的比方吧。”
　　“我是一颗，并不完美的、自身不会发光的小行星。我的光亮程度，是由太阳的光照亮度而决定的。”
　　“那些不相干的评论不是我一心围绕的太阳。”
　　画面里少女语气顿了一下，面色沉静，眉梢未蹙分毫，杏眼专注地看向镜头，仿佛想起了另一个故事。
　　-
　　成阳一中是江北市远近闻名的重点高中，学霸尖子生的集结地。
　　所以，在这所学校里，像温成桉这样的艺术特长生，是最为人瞧不起的存在。自视甚高的“好”学生们，往往将艺术生、艺考看作是失败者妄图遮掩的捷径，是学校里的最底层。
　　温成桉一直是在旁人轻蔑的眼光里度过她的高中岁月的。
　　舞蹈团也有性子烈，刚硬的女孩子，遇到别人的冷嘲热讽之后，甩出舞蹈团的集训时长质问对方能不能做到，逼得对方哑口无言此后绕着走。但温成桉是不一样。
　　她从记事起就开始练舞，民族舞，古典舞，听过舞蹈老师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们要跳成一个整体，要把自己在舞队里藏起来，这样才是整齐的、赏心悦目的舞蹈演出。
　　所以她小心翼翼，将自己藏在班级的角落里，专注自己的小天地。就算有人对她评头论足，她只当没听到。
　　妈妈身体不好，如果和对方起冲突了，要请家长，妈妈知道自己在学校的遭遇会难过，身体会更加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一时风平浪静。
　　就是，有的时候难免会对自己产生怀疑。
　　她真的这么差劲吗？
　　可哪怕温成桉再小心、再谨慎，努力不给母亲添麻烦，不给她造成情绪上的负担，每天回家都搜刮脑子里学校的趣事讲给她听，意外还是不愿意放过她。
　　那日舞蹈团孔雀舞彩排，温成桉刚换上一身翠绿、装饰浮夸的演出服，便接到了班主任匆匆赶来的消息。
　　“温成桉，你母亲在家里突然晕倒，现在人在重症病房，快不行了！”
　　天空本是一片纯粹的蓝，大地回春、草长莺飞的时节，但在温成桉眼前的一切都犹如被蒙上一层缥缈的灰。
　　她不管不顾冲出了舞蹈房，甚至没来得及换下演出服，更遑论披上校服外套遮掩一下。
　　走廊上有男生指着她嘲笑也浑不在意。
　　“你看她一身花花绿绿的，跟个疯子一样！”
　　“穿成这样跳个舞就能降分，我真的羡慕死了。”
　　议论声追不上她奔跑的脚步，她从来没有一次觉得自己能像今天一样跑得这么快过，风声呼啸在耳边，对母亲病情的担忧占据了心头。
　　医院就在学校不远处两条街上，她能赶到，妈妈一定会没事的。
　　她从小到大没惹过麻烦，上天一定会保佑乖小孩的，那些、那些电视剧里演的，错过最后一面的剧情一定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想得太入神，以至于，汽车刺耳的鸣笛声，一同被她忽略在脑后。
　　当汽车车头出现在咫尺距离之时，温成桉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自暴自弃地想。
　　穿着舞服死去，是不是也算是一个舞者最好的结局？
　　“哎！小心啊！”
　　她似乎听见有好心的路人在提醒她，然而迟钝的大脑面对旦夕的危险停住了工作，她愣在原地，脚步似有千斤重。
　　随即熟悉的校服衣角一闪而过，有清淡的皂角香窜入鼻间。
　　一双有力的手突然揽过温成桉。
　　少年疾步侧身，巨大的冲击力导致他带着温成桉摔倒在了一旁的安全地带，但好在对方很有经验，先一步护住了温成桉的头，才不至于磕破在台阶边角上。
　　温成桉惊魂未定，颤抖着将少年扶了起来，他的左手甚至还吊着绷带，那白色绷带在她眼前缓缓渗出新鲜的血迹。
　　少年的好友小跑寻来，气喘吁吁道：“我说肆哥，你刚刚怎么突然……”他看见了少年手臂绷带上的殷红，紧张地叫唤，“祖宗！！！我就一会没看好你，你怎么伤口又裂开了啊！！！”
　　温成桉看清了少年的脸，认出了他，他叫付肆——学校门口荣誉榜上，那个大头照挂了好几栏的学霸。
　　那双标志性的桃花眼此时蕴满了关切和担忧。
　　他的伤，应该是刚刚救自己的时候被车头剐蹭到的吧。
　　“抱，抱歉。医药费我可以出的，但是我现在有点急事，可能不能陪你去医院……”
　　“这是医药费的问题吗！！”好友粗暴打断温成桉支支吾吾的道歉。
　　付肆满不在乎想向温成桉摆摆左手，意识到左手被绷带吊着，只得尴尬笑着晃了晃胳膊。
　　他用没受伤的手敲了好友脑门：“你大惊小怪什么，回头再去重新固定一下就行，别吓着人小姑娘。”
　　接着安抚性地拍了拍温成桉的肩膀，单手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纸巾，姿态别扭，但声音温柔和缓：“不用你付医药费，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摔伤了，处理完急事记得去医院查一查。”
　　“谢，谢谢。”温成桉伸手接过纸巾，后知后觉意识到，她的泪渍沾了半面脸颊。
　　“不客气，你衣服上的孔雀刺绣很好看，期待你的表演。”
　　桃花眼微微弯起，付肆的嘴角勾出一个上扬的弧度，他轻声回答完，便同她告别。
　　付肆单手搭在好友的肩头渐渐走远，对方絮絮叨叨的抱怨声仍然未停歇。
　　“你有病是不是，伤还没好就救人？有没有一点病号的自觉性？你再这样我非得告诉陆姨……”
　　“没看见人家衣服穿的？舞蹈生！要是被车撞残了以后还怎么跳舞？”
　　“那你冲上去的时候没想过自己被车撞残了，手再也拿不动笔吗？”
　　“所以我用的左手嘛，放心，不影响我下一次月考继续压你一头。”
　　斜阳将两个少年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
　　成了温成桉记忆里有关于那日画面的最后定格。
　　没人注意到采访镜头里，女孩握着麦克风的手渐渐收紧，她轻声叹了一口气，上扬着嘴角，将戛然而止的回答做了个收尾。
　　“所以，他们也无权干涉我会散发出多大的光芒。”
　　原来，早有人将她从泥潭中拯救出来，哪怕再黑暗的夜，她也毫不畏惧。
　　那日的微风跨越六载光阴永久珍藏在她的记忆里面，支撑着她捱过无数个无星无月的漫漫长夜。
　　少年时的心动就在一个回眸。
　　刹那便沦陷。
　　沦陷即永远。


第19章 星星会眨眼吗
　　录制棚里人头攒动, 布景师、打光师、摄影师互相忙活着自己的事情。
　　温成桉透过化妆镜看着自己身后即将要拍摄的场地，有些紧张。
　　这还是她第一次拍这种正式的广告。
　　之前网剧里自带的赞助广告不算。
　　一周的录制时间结束，温成桉甫一回到公司, 就接到了经纪人陈姐的广告拍摄消息。
　　陈姐的脸上溢满欣喜的笑, 变出了好几张合同单问温成桉打算接哪一个。
　　“陈姐, 我哪来这么多广告邀约？他们不是找错人了吧……”温成桉第一次见这种架势，有些发懵。
　　经纪人眯着眼睛, 翻出温成桉的微博后台数据道：“今时不同往日，节目第一期播出了, 你的讨论度非常高, 还上了好几个热搜！公司现在正给你制定培养方案, 这可是个大机会。”
　　温成桉在俱乐部时，每天不是打训练赛, 就是写复盘报告，要么是看比赛录像, 忙得身心俱疲, 更别说有心思看微博了。因而她并不知道节目的第一期已经播出，更不知道播出期间自己的微博粉丝涨了近一百万。
　　“还有几个导演给我递了配角的本子……”陈姐边给温成桉滑动数据条边补充。
　　“我不轧戏的陈姐，等综艺录完再说吧。”尽管还没弄清楚状况, 不过本能之下，温成桉听到相关的字眼，果断拒绝。
　　“知道你的性子，帮你筛选过了, 都是在节目录完之后才开机的档期。不过也可以再等等，按照热度上升趋势来看, 说不定会有更好的角色。”陈姐被打断了也不恼, 温声解释。
　　温成桉心里有点感动。
　　虽说陈姐有的时候会因为各种事情, 不能很好尽一个经纪人的陪伴责任，但是在给她排工作档期和接通告这件事上，几乎百分百尊重她的意见和想法。
　　她弯了弯眸，开口：“我相信陈姐的眼光，你来挑吧。”
　　主要是，她实在不了解广告之间的差别，还有圈内接广告各式各样的潜规则，她怕自己搞错，陈姐还得给她重新安排。与其这样，倒不如一开始就让专业的来。她想了想，又补充：“呃，有争议的商家还是算啦。”
　　于是最后敲定了一款很有名的气泡水，新推出的夏日系列广告。
　　对方原定是在六月初正式上线新品，所以听说温成桉最近有空的档期，就立刻发出了邀约，开出的条件也非常有诚意，给温成桉承诺的是这一系列的独家代言人，后续还会有地广等宣传。
　　因而陈姐替温成桉审核了一下合同有无疏漏，便和品牌方敲定了合作。
　　“不好意思啊温老师，路上有点堵车，来晚了。”
　　姗姗来迟的化妆师拎着大包小包，满脸歉意道。
　　“没关系，是我来得有点早了。”
　　温成桉合上手中的拍摄台本，听话地闭上眼睛，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抹。
　　广告为了体现夏日系列的独特清凉感，化妆师给温成桉设计的眼妆主色调是蓝绿色。她平日里的妆容都以清淡为主，很少化色调这么明显的妆。化妆镜里倒映出的面容让她有些不敢认。浅蓝色和薄荷绿眼影交融混合在一起，上挑的眼线将她平日里总显得有些呆滞的杏眼衬得有活力了许多，唇妆为了凸显清透感，做了一个玻璃唇效果。
　　温成桉微张着唇不敢合上——唇珠被点上了闪片，她总担心会被自己舔掉。
　　广告的台本设计很简单，温成桉只需要拿着代言产品跟着镜头做几个动作，对于舞蹈专业出身的她来说基本没什么难度。美中不足的是——导演是个有想法的艺术家。
　　他看着第一遍走台过完的流程录像，总觉得画面里的人似乎少了一点他想要传达的理念灵魂，夏日清凉感光靠单薄的妆容还不能完全体现出来。
　　得洒点水，要那种水珠四溅的感觉，要那种冰凉清爽的快感。
　　在征询过温成桉的意见之后，导演了解到温成桉的舞种专业后，临时加了一段温成桉踩着水珠跳舞的画面。
　　-
　　“今天的专访录制结束，风神辛苦。”
　　场务撤掉付肆眼前硕大的打光板，同付肆鞠躬。
　　“哎，小张，你们这打光板是不是用完了啊，我能借去吗？”有一个身穿工作服的男人走过来招呼。
　　“行啊，你怎么搞的，身上全是水？”场务应该和对方相熟，他熟络将打光板抬了过来。
　　“不是今天给那个女明星拍广告嘛，导演说想拍点有特色的，上水枪了，我离得近，被溅了一身。”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衣服上的水斑，满不在乎道。
　　“嚯，那你辛苦了啊！”
　　付肆被刘博带去了化妆台卸妆，二人的对话不大不小，清晰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正巧此时，推开的房间门隔音效果大打折扣，隔壁录制棚导演的一声喊叫，传了进来。
　　“温老师！看镜头！”
　　付肆对“温”这个字有些敏感，心底隐约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付老师闭眼，我来给您卸眼妆。”化妆师温柔提醒。
　　“隔壁录制棚拍的是谁？”付肆依言阖上双眼，对眼前的化妆师轻声开口。
　　化妆师手下动作未停，很自来熟道：“温成桉啊，付老师是不是还和她一起录节目来着？”
　　暗自的猜测被证实，付肆挑了挑眉梢。这么巧？
　　想起上次和宋明坦白自己的心思之后，这家伙现在没工作，一门心思关注起自己的追人进度条来。昨天还争当狗头军师给付肆出主意，说让付肆找个理由把温成桉约出来多接触，见几面、吃个饭，感情不就自然而然培养出来了嘛。
　　付肆有些无语，对方明明没谈过几次正经恋爱，理论知识却讲得头头是道，偏偏……听起来还挺有道理。
　　他昨天正发愁用什么理由把温成桉叫出来，今天就让他碰上了。
　　付肆垂眸浅笑：“是，我的队员。”私心作祟，他加重了“我的”二字。
　　落到化妆师耳朵里，显得莫名有些缱绻，像是在炫耀什么所有权一样。
　　但她只当是二人在节目里关系很好，贴心建议：“那付老师待会要不要去看看？隔壁的导演和我经常搭档，我带你从小门进去，不会打扰到他们拍摄。”
　　正合付肆心意。
　　眼前的温成桉是付肆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挽着云手、半阖双眸、肩背挺直，在镜头前恣意旋转，水柱在她的指尖溅开，浸湿了水蓝色的外衫，透出外衫下的白色吊带内搭裙，白皙的锁骨若隐若现。
　　她额前碎发全湿，在张扬明艳的眼影色调衬托下，全然没有淋雨那一回的落魄无措，而是跳出了一种纵情快意的洒脱感。
　　背后一盏补光灯，投射到温成桉如瀑披散的黑发上，发丝随着身体幅度轻晃，她像是山间轻舞的精灵，宛若在发光。
　　“卡！温老师辛苦了，可以先休息，我们检查一遍镜头无误就收工！”
　　刘博气喘吁吁跑来付肆身边，给付肆递上刚出炉的热奶茶，边喘边疑惑：“肆哥，怎么突然想起来买奶茶了，你不是最不喜欢……”他话没说完止住了话头，因为他发现付肆根本没听他讲话，径直就往录制棚正前方走去。
　　那里站着一个披着白色浴巾的女孩，背影……有点眼熟。
　　刘博伸长脖子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偏巧女孩微微侧了身，露出了好看、极具标志性的眉眼。是温成桉。
　　然后他就看见自家老板拎着他亲自买的奶茶，走到了温成桉身边。
　　温成桉感觉似乎有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她下意识转身，对上了付肆含笑的眸。
　　“学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温成桉有点意外，发梢的水珠还没擦拭干净，说话时有水滴坠下，她尴尬笑了笑抬起毛巾一角擦干。
　　“我在隔壁棚录专访，听说你在这里淋水，给你送杯热奶茶。”
　　付肆面不改色把指使刘博买来的奶茶递到了温成桉手里，传递瞬间两人指尖相贴，付肆只感觉一阵凉意袭来。他蹙眉脱口：“怎么这么凉？”
　　手中的奶茶尚且温热，温成桉将杯身贴着手心取暖，解释：“用了干冰，会有些凉，一会就没事了。”
　　她不自觉地捻了捻指尖，刚才同付肆指尖相碰的触感还没散去，付肆手指的余温仿佛转移到了她指尖一般，像是在发烫。
　　不远处的刘博一脸怨念地看著录制棚前的交谈的男女，和温成桉手上抱着的奶茶，蓦地生出一种老板要被拐跑的错觉。
　　付肆没有接收到自家助理眼底的哀怨，语气有些认真问温成桉：“今晚你有通告吗？”
　　“没有呀，我拍完这个广告就没有别的活动了。”温成桉咬碎了嘴里的珍珠，抬眸望向付肆答。
　　付肆深呼一口气，眼前浮现了他那个狗头军师给自己出的主意。
　　几分钟前。
　　宋明从付肆口中得知他和温成桉偶遇的消息，接连发了十来个表情包，大致含义就是：这你都不上，兄弟我瞧不起你。
　　付肆舌尖顶了顶左腮，颇有些无奈敲屏幕回。
　　[她要拍广告、跑商务，我找什么理由和她单独相处？]
　　手机那头的宋明看着付肆的回复，得意洋洋心想，总算让他找到上帝给付肆关上的窗了。他沾沾自喜嘲讽：那你不会和她公开相处吗？刚好今晚你要直播，直接点，就说俱乐部想搞点活动，问她可不可以来和你双排。
　　怕付肆听不懂，他贴心加了个详细解释：双排带妹会不会？不会罚你现在打开视频软件，去看看人家情侣怎么甜蜜双排的。
　　付肆思索片刻，应声：好，那我试试看。
　　对方立刻回了一个小人拉横幅加油的表情。
　　付肆收回思绪，默默在心底给自己加油打气，轻声说出了自己见不得光的目的。
　　“今晚俱乐部给我安排了直播活动，可以邀请你双排吗？”
　　像是怕温成桉会拒绝一样，他俯下身子低头专注看向小姑娘，语气不自觉软了好几分，仔细听来似乎有撒娇的意味。
　　“太久没打游戏了，我怕我打输了在直播间丢人。”
　　“可以带带我吗？小野王？”
　　句尾的语气上扬，温成桉只觉得仿佛有根细小的针扎进了她心上。
　　撩人的很。


第20章 星星会眨眼吗
　　当日晚八点。
　　温成桉向来对付肆有求必应, 对方用那种语气发出的请求，她更是无法拒绝，连声允诺和他约定好时间。
　　可惜出了一点小意外。
　　温成桉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和面前坐着的好几个公司负责人, 借口有急事暂时先从会议室离开, 想和付肆解释。划开手机屏幕，对方的消息先一步在十分钟前发来。
　　肆.：学妹, 来了吗？
　　她赶紧敲屏幕回复：不好意思呀学长，公司临时开了个短会, 我可能得晚半个小时这样, 要么学长你先单排一两局……？
　　对方的状态迅速跳成了正在输入中：好, 没事，你先忙。
　　温成桉松了一口气, 刚准备熄掉手机屏幕回到会议室继续开会。手机震动了两下，付肆的又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肆.：我等你。
　　因着那句“我等你”, 温成桉一整场会议都处于一种心绪激荡的状态, 再加上几位负责人长篇大论的培养方案，让人听得实在有些晕晕乎乎，温成桉只觉得度秒如年, 恨不得马上结束会议，赶回宿舍。
　　另一边，付肆被放了鸽子也不恼，到了和直播平台约定的时间点, 调试好摄像头设备，打开王者荣耀的游戏界面。
　　活动预热早在昨天就发出, 付肆长草已久的直播间甫一打开, 就有好几万观众闻讯赶到。
　　[终于等到你, 还好我没放弃！！]
　　[这个怼脸镜头，我直接自信嗨老公！！！]
　　[哟哟哟，还记得自己有个直播间？]
　　付肆依照肌肉记忆熟门熟路调声卡的时候，恰好抬眼瞥见这条弹幕，低笑一声说：“是不太记得了，请问是直接走还是敬个礼再走？”
　　弹幕一连串的“啊啊啊”和“不要”刷了满屏。
　　[呜呜，鱼哭了水知道，我哭了谁知道，苦等两个多月盼来的直播，开口就对家人们重拳出击]
　　[心碎了][心碎+1]
　　付肆看着刷了满屏的心碎弹幕，不动声色挑了一下眉梢，语气懒散道：“那怎么办？出门左转五金店买个502胶水试一试？”
　　[熟悉的感觉回来了，难怪节目里面吟风镜头这么少，怕不是因为他怼人怼太狠了节目组怕影响不好全给剪了吧！]
　　[姐妹你的猜测非常有道理]
　　[对待家人们说话就这个态度？逆子不可教！！！]
　　关越那天说他是“芳心灭火犯”是有原因的，付肆的直播风格就是这样，不会搞那种似是而非的缱绻媚粉，和弹幕互动时多是以插科打诨的语气，只有在解答操作相关问题时语气认真一点，面对一些表白的弹幕只当做没看到，为此早期伤到了一批因为他的长相而入坑的粉丝。渐渐地，他的粉丝发现，只有发类似于嘲讽、不屑又或者是善意“问候”的弹幕，才会得到付肆的回应之后，他的直播间画风由原先的齐刷刷的“表白”、“老公好帅”，变成了如今这般。
　　以至于节目播出吸引到的小萌新粉丝有些懵，为什么大家不忙着舔屏夸帅，上来就和主播干起嘴仗来？
　　[主播今天播什么？主播今天播什么？主播今天播什么？]
　　一个顶着id叫“谁能不想成权”的高级VIP彩色弹幕飘过。
　　付肆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今天播双排，在等人。”
　　答完后他垂眸打开游戏铭文页面，调试铭文调到了一半，突然想起来什么，复又开口：“对了，谁能不想成权这位网友，你全字打错了。”
　　对方没想到能在直播间当众被cue，先是下意识打了一串“啊啊啊”，随后冷静敲字。
　　[抱一丝啊风神，这是我最近狠狠上头的CP名，这次是你没见识了！]
　　弹幕又是齐刷刷地“哈哈哈哈哈哈”。
　　[主播以为自己抓住了九漏鱼，殊不知九漏鱼竟是他自己哈哈哈哈]
　　[哈哈哈前面的姐妹别走！我也嗑成权！高冷姐姐和炸毛小狗谁能不爱！！]
　　[扣圆周率查询主播心理阴影面积]
　　付肆被全直播间调侃也不生气，端出副虚心好学的态度，打开电脑搜索栏问：“谁和谁？我也来品鉴一下。”
　　[沈权和温成桉啊！]
　　[哈哈哈教练也打算加入自家队员的嗑CP大军吗？]
　　付肆看着屏幕上的两个熟悉的名字排列在一起，眉头越皱越深。
　　他印象里这两个人除了训练室，其他时间几乎没有交流啊？现在的网友嗑CP的点都这么奇怪吗？
　　有人细心发现了付肆脸上的表情变化。
　　[他皱眉了，他皱眉了！这个男人他皱眉了！]
　　[让你们舞，舞到教练脸上了吧]
　　付肆这才收敛了紧蹙的眉头，有些难以置信开口：“他们两个人有互动吗？”配上他略带不解的表情，明晃晃表露出“这也能嗑？”的言下之意。
　　CP粉最听不得有人质疑他们的CP不好嗑，那个ID挂着成权二字的高级VIP怒在对话框敲下了八百字小作文。
　　[明明一开始日天日地谁都瞧不上的小狗，刚见面挑衅姐姐就被收拾得服服帖帖，训练室里黏着姐姐、比赛场上也要和姐姐贴贴、赛后采访的时候姐姐站在台上，小狗坐在台下看姐姐，梦想是有一天变得更厉害向姐姐证明自己，关键是！我的人脉和我剧透！最新一场比赛，沈权一波闪现天秀极限救援温成桉！！家人们！这还不嗑？？？]
　　[虽然还没看这个节目，但是看见这个描述我已经嗑生嗑死了]
　　[成权批有你了不起啊姐妹！]
　　[呜呜呜姐姐一定会欣赏努力的小狗吧，我们成权一定是双向奔赴]
　　付肆看着这一长串近乎于造谣的文字，不禁在心底佩服网友的脑补能力，没忍住轻嗤出声，戳破了她的无情幻想：“训练室和温成桉坐在一起是方便我单独和他们俩讲配合，比赛场跟在一起是因为我设计的战术是打野辅联动，赛后采访是因为采访台离大门近他想早点下班。”
　　“什么下班？”付肆的话音刚落，温成桉进入了付肆邀请的游戏房间，但只听见了对方的最后一句话。
　　温成桉一散会就匆匆赶回宿舍，连陈姐还打算和她再讨论一下选本子的事情，都被她苦着脸商量能不能推迟到明天，一上线就看见了付肆给她发出的组队邀请，连忙点击进入房间。
　　温成桉刚一开口，弹幕瞬间爆炸。
　　[为什么会有！！女人的声音！！]
　　[我怎么感觉有点耳熟？]
　　[吟风这棵老铁树要开花了？？]
　　付肆没理会弹幕里的各种叫唤，某个恶劣的念头在脑海中生成：“成桉学妹，怎么不见你和沈权一起打游戏？”
　　“啊？”温成桉虽然不理解付肆为什么突然提这个问题，但她还很认真回答道，“我没有加沈权好友呀，学长。”
　　说完，她以为是付肆想带着沈权一起，或许是打算趁机练练配合备战半决赛？她非常贴心补充：“你要是需要，我可以去工作群里找他问一问的。”
　　付肆听完温成桉的回答，原本被异军突起的“成权”CP搞得有些不爽的心情瞬间明朗，他没忍住弯了弯眼眸，轻笑着说：“没事，不需要，我就问一下。”
　　直播间里上一秒还在为成权CP举大旗的姐妹顿时熄火，彩色弹幕也不刷了，坐在直播间屏幕前怀疑人生。
　　付肆偷偷关了和温成桉的组队麦，眸光闪过一丝狡黠，夹带着一些计谋得逞的快意，他故意压低声线，靠近电容麦：
　　“不好意思啊，你们的CP，BE了。”
　　-
　　进入选英雄界面的时候，刚刚被付肆震住安静了好几秒的弹幕才发现，他偷偷把自己的三个打野英雄预收，改成了三个软辅！
　　[我没看错吧，瑶明世隐蔡文姬？主播想给我们展示FG的新战术软辅打野吗？]
　　被分在一楼的温成桉习惯性锁定了打野英雄镜。
　　[？？？应该是后面要换英雄吧，应该不会是主播叫人家小姑娘来带躺的吧？]
　　[上面的，我觉得可能主播是来躺分的]
　　温成桉单排习惯了，看见熟悉的排位界面下意识就要抢打野位，锁定之后才意识到，好像没问付肆想玩什么。
　　然后就听见付肆游戏头像的小话筒亮了一下，男人气定神闲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
　　“我的原则——能躺绝不C。”
　　大概是在回复他那边直播间的弹幕吧？温成桉决定把自己的问题咽下去，顶着这么多人和付肆交流，一言一行都会被人知晓，有些尴尬。
　　“学妹，你想要什么辅助？我全能。”付肆和弹幕互动完，对温成桉问。
　　温成桉愣愣：“我都可以，学长你想玩什么都行。”
　　[成桉姐姐好乖啊！！！感觉和节目里不太一样诶！！]
　　[代入一下温成桉，是不是有种在教导主任面前写卷子的既视感]
　　[哈哈哈难怪她这么紧张，这局打不好会不会被付肆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罚写复盘报告啊！]
　　付肆不在乎弹幕怎么编排自己，反正温成桉又看不见，偶尔夹杂着几个对温成桉影响不好的评论，他动动手指将肇事者踢了出去，漫不经心地锁定了瑶。
　　甚至在游戏倒计时最后一秒的时候，动动手指把召唤师技能，从干扰换成了闪现。
　　[？？？闪现瑶？顶级理解？]
　　[感觉主播的狗叫权不保]
　　付肆面对弹幕的质疑，挑了一下眉梢，有些狂妄：“好好看，好好学，国服瑶的操作错过了只能看回放了。”
　　[我假装没有看见你的小绿标……]
　　[我假装没有看见你的原皮……]
　　[我假装……我假装不了！！！]
　　付肆悠悠叹了一口气，抬手关掉了弹幕助手，专心打起了游戏。
　　游戏里，几个队友看见瑶临时换成了闪现，也纷纷在公屏扣出了问号。
　　上单误以为瑶是镜带的妹，在公屏敲字道：打野，你带的妹靠谱吗？闪现？？
　　温成桉其实也不知道付肆这一手闪现是想干嘛，难道是为了制造直播效果？不过她怕队友们因此指责付肆，迅速在公屏回复：靠谱的，你相信他。
　　付肆看到温成桉打出的话，眸底的笑意更深了。
　　[上一个被吟风辅助过的怨种已经单方面和他断绝组排关系了]
　　[桉妹！你糊涂啊！]
　　付肆确实有时候为了一些直播效果，会玩奇奇怪怪的辅助英雄整活。毕竟看职业选手虐菜看多了，也会觉得视觉疲劳。付肆直播的次数本来就不多，大家看直播是为了放松，不是为了增加自己的焦虑。因而，他的辅助英雄整活局，基本都是翻车彻底。
　　不过这次的瑶带闪现，却不是为了整活。
　　画面里，付肆的瑶闪现拉近距离，替残血的队友挡下了敌方诸葛亮的大招。弹幕也是很懂事地刷起了666。
　　于是下一秒，画面里的瑶妹因为孤身闯入对方蓝区反野未遂，倒了下去。
　　[有点操作，但不多，我再看看]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惩戒张飞]
　　[很喜欢瑶的一句台词，最凶残的野兽，不是你我吗（狗头）]
　　付肆看着灰蒙蒙的屏幕眨了眨眼，好脾气地在公屏发了个：我的，浪了。
　　温成桉当时在帮中单抓人，没留意到付肆想要进蓝的举动，收到瑶妹的死亡播报，有些歉意：“不好意思呀学长，你要进蓝跟我说一下，我带你去。”
　　付肆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懒散拖长了音腔道：“好——”
　　[啧啧，真不要脸]
　　[别人直播带妹，他直播被妹带，粉上他我好丢撵]
　　付肆趁死亡间隙抽空看了一眼弹幕，镜头里的男人像挑衅一般舌尖顶了顶下颚，撩起眼皮开口：“我有野王带我上分，你们嫉妒了？”
　　付肆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关闭队内语音，被温成桉恰好收入耳中，她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没计算好暴君的血量，手抖把惩戒放早了。还好附近没有敌人蹲守抢龙，她心虚又打了一套技能收下。
　　她开完暴君之后本能反应前往敌方红区反野，怎料对方在红区草丛埋伏了三个人，就为了来这一出瓮中捉鳖。
　　温成桉一套技能打完只来得及收下对方血量最低的中单小乔，自己的血量在诸葛亮和百里守约的连环poke下逐渐见底，她趁着大招时间未过飞雷神来回换位回血，试图多撑几秒钟。小地图里，付肆的瑶逐渐向温成桉的方向靠近。
　　“学长你去保射手吧，我估计走不掉了。”温成桉察觉到了瑶的动向，轻声建议。
　　对方不复刚刚漫不经心的语气，笃定道：“能救，信我。”
　　温成桉虽然不是十分相信，但手下操作不停，一技能出圈借着野猪刷新了技能，挂上二技能回了一口血。诸葛亮大招锁定温成桉，瑶迅速跳上镜的头顶给她增加护盾，挡下了这一击。但与此同时，诸葛亮的伤害太高，盾破了，瑶从镜的头上被打掉。
　　她心有戚戚顶着只剩一格的血条往回撤，然而红野区出口狭窄，敌方百里守约又是个绝活哥，一枪瞄准了温成桉的方位。
　　瑶的大招还在CD，更何况为了掩护温成桉撤退，卡敌方英雄进场的位置，付肆的位置离温成桉有一段距离。
　　温成桉看见这一枪子弹即将打中自己，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怎料，屏幕上，顶着小鹿角的少女，举着法杖赶来。
　　温成桉的耳边传来闪现被使用的声音。
　　瑶精准闪现到了百里守约的子弹航道上，替温成桉挡下了这一枪！但因为自己的血量本就不足三分之一，倒在了镜的面前。
　　“别难过，我只是睡一觉。”耳机里，瑶的英雄死亡语音响起。古灵精怪的小鹿女活泼烂漫，连死亡语音都带着梦幻色彩。
　　莫名地，温成桉被这一画面震得心神一颤。
　　付肆清冽的音色带着几分郑重，但依旧不失肆意狂妄的本色。明明是在聊游戏里的事情，却宛若在做出什么承诺一般。低低地，透过听筒，钻入温成桉耳中。
　　“我说了能救，就不会让你死。”
　　沈权的太乙真人能闪现救你，我也一样可以。


第21章 星星会眨眼吗
　　[我收回几分钟前对主播的嘲笑]
　　[万瑶之首这个名号我决定封给吟风三分钟, 姐妹们没有意见吧？]
　　[完了我天天摁着我男朋友的头让他学吟风的打野，这要让他看见，不得报复过来让我学这手闪现瑶啊？]
　　付肆阵亡了也不闲着, 抬手点了一个“是我, 来到你身边”的公屏语音发了出去。
　　温成桉依旧沉浸在刚刚付肆那一波闪现挡子弹的操作中, 系统女音抑扬顿挫的语音播报响起，她一愣, 手指触碰到了轮/盘，被打断了回城。付肆眼见着小地图上的镜回城读条一半被打断, 有些疑惑拖到温成桉的视野一探究竟。
　　温成桉不知道付肆将视野拖到了自己身上, 只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 强迫自己稳下心神，重新开启回城读条。
　　出息点, 付肆操作那么好，玩个瑶带闪现救打野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况且, 这只是一局虚拟游戏, 有什么好当真的呢？温成桉在心底暗暗唾弃自己心志不坚。
　　明明从前在短视频软件上刷到那些游戏里生死一线，被队友舍身相救的视频，底下一圈“结婚了, 明天就开席”“xx过来的那一瞬间，我和他孩子叫什么名都想好了”的评论，她看了只觉得莫名其妙。团队游戏，救队友是很常见的事情吧, 有必要自我感动成这样吗？
　　现在想来，不是视频的问题, 是人的问题。
　　温成桉担心自己再误触屏幕干扰回城, 心虚把手机放在桌上, 耐心等待读条。恰好腾出手来，捂住胸腔住着的某只砰砰乱跳的小鹿。
　　不让它在咫尺之距的听筒里暴露声响。
　　而这也是付肆和直播间的观众们第一次看见镜回城。
　　[这个回城特效，好像是……]
　　[我去，90块满出还无比丑陋、大冤种才上当的FG前年春决冠军回城特效！！]
　　[上面的，我是满出，我要举报你人身攻击了！]
　　[美女姐姐竟然是FG粉丝！！！还是老粉！！！]
　　每一场KPL联赛的冠军队伍，会在游戏中拥有一款专属于这场赛事的冠军回城。而前年春决，正是付肆加入FG夺冠的第一场联赛。回城会在商场以开宝箱的方式限时出售，从不返场。特效里也会设计许多战队的相关元素。
　　简单来说，这种回城特效，只有粉丝会心甘情愿花钱。还得是，在前年春决期间，就已经粉上的粉丝。
　　付肆对于温成桉是KPL观众的事情早有猜测，温成桉比赛中的很多意识和操作习惯，都隐隐透出职业赛场的感觉，并且他多次看见对方一个人翻看KPL的赛事回放，挑选的比赛基本都是双方有来有回的精彩对决。
　　原来竟然是他们战队的粉丝吗？他敛眸抬手，动作自然遮掩住嘴角上扬的笑意。
　　付肆极力试图回忆，温成桉在训练室里看FG战队赛事回放时，有没有特别关注过哪一个选手。
　　无果。
　　小姑娘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垂着眼眸，时而一只手托着半边脸颊，另一只手写写画画，时而弯起食指抵在下唇边，像是在沉思。脸上挂着的表情永远是平静如水，细眉下沉，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吟风突然安静了好久……]
　　[不会是看见温成桉回城失误在思考罚多少篇报告吧？？？]
　　[主播专业辣手摧花一百年]
　　付肆的瑶刚从泉水复活，他就看见弹幕奇奇怪怪的讨论走向，无奈被气笑出声。
　　不就是上次聚会打扑克牌的时候赢了节目剪辑师小几万块钱，顺带贴了他一脸纸条么？居然能这么记仇，逮着他一共就两次罚选手写复盘报告的镜头，愣是把他塑造成了一个冷血无情、唯爱用复盘报告当体罚的铁石心肠教练。
　　关键是，付肆看着弹幕上如火如荼的讨论，在心底摇了摇头。关键是他的粉丝一个个都深信不疑。
　　平心而论，他除了第一天录制凶沈权那一下，此外可没冷过一次脸，剪辑的伟大之处算是让他体验了个彻底。
　　付肆低笑时距离听筒很近，磁性的气音夹杂细微电流声传到温成桉耳朵里。
　　“学长，笑什么？”她下意识发问。
　　“没什么，我在看弹幕。”付肆轻声回答。
　　温成桉这才想起某些被她抛在脑后的事情，比如付肆正在直播，所以刚刚那波英雄救美，全直播间的人都目睹了。她后知后觉脖颈处泛上热意，好不容易按捺住的心跳大有死灰复燃的趋势。
　　她帮射手抓了一波人，点击装备面板购置装备时，猛然察觉到更重要的事情。
　　自己是不是太沉默了一点，会不会影响他的直播效果？
　　她记起曾经蹲守在付肆直播间，和他一起排位的那些队友，各个都是很有梗，全程直播间欢声笑语互动不断的。而她，除了寥寥数语的报点对话，别的再没有交流了。
　　……有点不合格。
　　温成桉小心翼翼斟酌语气，试图让付肆的直播不那么死板无趣：“那，弹幕在聊什么呀？”
　　付肆听见小姑娘难得软了声音，冷不丁挑起的话题，手中的瑶妹大招附身镜，懒洋洋撩起眼皮挑眉分心看了一眼弹幕。
　　[在聊姐姐你会不会被这个坏东西罚写复盘]
　　[啊啊啊姐姐刚刚那一瞬间的声音好软，我的心化了]
　　[考虑换个人双排吗美女姐姐，我很会扣666]
　　没一个正经的。
　　付肆见盯了好几秒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索性收回视线。游戏里的瑶妹举杖引魄，向前方草丛放出了一个能量波，确认无人后镜开锋进草，准备蹲守前来清线的百里守约。
　　“弹幕在讨论——”付肆见温成桉附近暂时安全，他悠悠开口，“在讨论你用了FG的冠军回城，到底是战队里谁的粉丝？”
　　[？？？姐妹们，你们谁刚刚讨论到这个了？]
　　[我翻了百来条弹幕了也没看见有人问这个]
　　[报告！好像是我问的，但是这是三分钟之前发的弹幕啊！！！]
　　“我……”温成桉出声要答，要说出名字的那一刻却又在喉头哽住。她是付肆粉丝这件事没有人知道，甚至连她的大学舍友都不知道她看KPL，掩藏许久的秘密陡然被揭开，她本能想扯个理由含混过去。
　　随便说个自己是队粉，又或者只是觉得这个回城好看，一时兴起抽的。这样的回答才是她一贯的风格，这样的回答才是最安全的、最稳定的、最不会出错的最优解。
　　可是，大概是刚刚瑶妹闪现挡枪的那一幕冲击太大，余韵未散。脑子里突然有一个声音，像是擅长蛊惑人心的海妖的吟唱。
　　承认吧，说不定这就是你这辈子唯一一次正大光明承认自己是他粉丝的机会了呢？喜欢付肆的人那么多，没有人会多想的。
　　喜欢他这么久了，难道连承认是他粉丝的勇气都没有吗？
　　回城特效亮起，FG战队的吉祥物小精灵在深蓝色的海洋中来回旋转遨游好几圈——这是在复刻那年春决关键局，付肆使用澜这个英雄，一人牵制住敌方三人、拿下三杀的高光名场面。
　　宛若豁出去一般，她定神开口。
　　“我是付肆的粉丝。”温成桉不知道，她刚起了一个话头又沉默，再蓦地铿锵有力作答的语气，颇有几分壮士断腕的悲壮，落到付肆耳中，仿佛她上一秒宣布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学长，我是你的粉丝。”温成桉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复刚刚那番慷慨激昂，弱了许多，不仔细听的话很难分辨得清，倒像是呢喃。
　　[难怪姐姐打野玩得这么溜！！！原来是风神的粉丝]
　　[完了，主播现在心里不会在暗爽吧]
　　[前方孔雀开屏警告！]
　　“那你……”付肆正要开口，他背后直播房间的门被人带着怒意推开。
　　“我靠！！付肆！！你给我解释一下，你粉丝艾特我的这个视频是怎么回事？？？”付肆闻声回头，来人叫陈昱，是他从前的队友，担任队内中单位。
　　嗯，就是之前直播和付肆组排时，被付肆的一手K头卖队友辅狠狠演了的队友。
　　温成桉听见付肆那头的动静，悬着的心缓缓放下。她刚刚一瞬间将吟风的ID脱口成了付肆的名字，为了防止被误解，还特意又补了一句话掩盖，幸好有人及时给她解围。
　　应该……没人留心到这种小错误吧？
　　正好温成桉这边大顺风，已经带着射手推到了敌方高地塔，见付肆有人来找，加快了节奏，直接换出复活甲集合队友准备一波。
　　付肆见水晶破裂，扭头接过陈昱递来的手机，看到了陈昱被艾特的视频标题。
　　【震惊！一代野王不会玩辅助竟是假象？点击就看今日份的吟风双标时刻——】
　　视频的开头是付肆今天舍身救温成桉的片段，用了一个非常抒情的BGM，盖掉游戏ID可以转手投稿去恋爱bot的程度。随后画风一转，紧跟着不知道猴年马月，付肆在直播里玩瑶，陈昱被敌方四个人群殴，他化身成鹿的形态蹦蹦跳跳丢下陈昱，从包围圈撤退的画面。
　　底下的评论全都是“心疼yu”“求今日份yu的心理阴影面积”，以及一整排齐刷刷的“@江北FG-yu”。
　　弹幕见状哪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纷纷幸灾乐祸。
　　[FG队内互殴画面流出]
　　[出来混早晚要还的啊！]
　　陈昱发现，付肆看完这个视频，脸上不仅没露出他想要看到的愧疚神情，甚至眸中笑意愈深，嚣张得很。他咬牙切齿恨恨：“不解释一下吗？当初你口口声声说不会玩瑶保人，逃命是下意识的习惯啊？？亏我当时还信了你的鬼话，晚上的训练赛愣是给你让了三波中线！！”
　　一通控诉完陈昱犹嫌不够，还提高音量加了一把火。
　　“同队两年半！！我没想到你居然是重色轻友的人！！”
　　付肆看着陈昱已经气成河豚的脸，但是眼睛里却并没有半分怒意，大抵猜到了，想必是经理觉得今晚直播间的氛围太沉寂了，派他借这个话题过来活络一下。
　　他懒洋洋地后仰躺在了电竞椅椅背上，舌抵下颚右手撑在电脑桌上抬眸看着陈昱，这个姿势让他离直播间摄像头的距离更近，以至于偷偷溜进直播间窥屏的温成桉清晰看见了他上扬的嘴角，还有卷翘的、时而颤动的睫毛。
　　付肆气定神闲懒声：“你什么时候呢——打野有我们桉桉玩得这么丝滑。”
　　“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舍命救你一回。”


第22章 星星会眨眼吗
　　后来几局温成桉打得都有点漫不经心, 一直沉浸在付肆那句“我家桉桉”中无限遐思。
　　“学妹？成桉？”
　　耳机听筒传来好几声付肆的声音，她这才回过神来。
　　“啊，学长我在, 怎么啦？”
　　一听对方愣愣的语气, 就知道她刚刚肯定没听见自己说了些什么。
　　付肆低笑出声, 指节有规律敲打着面前的电脑桌面。
　　“差不多到时间下播了，今天就先排到这里吧？”
　　温成桉扭头看了一眼付肆的直播间, 果然，直播间已经关闭了, 只剩下一句“主播现在不在家哦, 下次再来吧”的提示语。
　　“好, 谢谢学长。”她下意识回答。
　　“谢我做什么？”付肆闻言有些好笑，“应该谢谢你带我上分。”
　　是谢你不嫌弃我闷闷无趣, 没给你的直播起到活跃效果不说，还带着你的直播间更死气沉沉了。温成桉在心底补全答案, 但并没有说出口, 想表达的意思传达了就好，再纠结这个显得矫情。
　　“那，学长晚安。”她跳过了这个话题, 同付肆轻声道。
　　“晚安，明天见。”
　　经他的这么一句“明天见”的提醒，温成桉才反应过来，明天就要开始半决赛的备战了。
　　也就是说, 明天可以见到付肆了。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心理作用, 她总觉得付肆的那句明天见带着笑意未散的甜, 仿佛。
　　仿佛他也在期待着明天的见面一样。
　　今晚住在心房的小鹿格外的亢奋, 到了现在依旧未能平息。温成桉有一股强烈的、想同人分享喜悦的冲动。然而她翻了翻微信联系人列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对象。
　　最后，她将目光投落到手机屏幕角落的小企鹅图标上，打开了和“四是四十是十”的聊天框。
　　别叫来救你了：四四，我今天第一次和喜欢的人一起打游戏！好担心他觉得我打得不好啊555
　　对方这次消息回复得很快，灰色的萨摩耶头像跳了两下变成彩色：你的技术还有人嫌弃？除非对方是国服。要是他敢嫌弃你，账号推我，我去骂他
　　温成桉看着对方一如既往的说话风格，嘴角不自觉扬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四四还是无意说出了真相的。
　　她起身拉起房间的窗帘，遮住了窗外月朗星稀的寂静夜色，平躺在大床上，雀跃的心情迟迟不能缓和，脑子里像装了音乐播放器，循环播放着付肆直播时对自己说的话。
　　还是自动后期特效加满粉色泡泡的那种。
　　半晌，温成桉从床上爬了起来，摸到电脑前，悄悄将付肆的这一期直播回放录屏，下载到了本地磁盘里。
　　-
　　“桉桉——！我想死你啦！！”
　　挺巧的，温成桉公司的通勤车，和姜喃的保姆车一前一后抵达FG基地。上一秒温成桉认真听完陈姐的录制注意事项嘱托，同陈姐挥手道别，下一秒姜喃迈着小碎步亲昵搂上了她的肩。
　　“我也想你呀。”温成桉对姜喃咧嘴回应道。
　　“你不知道，我这些天在团里备受折磨。白天被她们摁着补习落下的舞蹈动作就算了，晚上还得被拉过去五排凑人数！！！”
　　姜喃耷拉着脑袋，拉长了脸，摆出一副苦瓜相和温成桉哭诉她的痛苦生活。
　　“不过，经过我这两次的系统训练，凭一己之力，包揽了百分之八十的MVP，哈哈！太有成就感了。”
　　温成桉还没来得及开口安慰哭丧脸的姜喃，她就迅速换了另一副洋洋得意的神色，翻出手机里的排位赛战绩，和温成桉炫耀自己的一个个闪亮亮的MVP标识。
　　其变脸速度之快，川剧变脸大师也望尘莫及。这就是女团成员的表情管理吗？温成桉暗自感叹。
　　她们说说笑笑走向基地大门，姜喃只背了一个包，剩下的行李助理先一步替她送上了宿舍。温成桉只有经纪人跟了过来，还是因为怕她现在人气高了，坐地铁有被认出来的风险，才从顾雨柔剧组那边请了个假，特意担任她的司机。温成桉自然是不好意思让陈姐替她提行李箱，因而她手边拖着行李箱，同姜喃一起进入基地。
　　FG俱乐部的玻璃感应门打开，温成桉浅笑着聆听身边姜喃喋喋不休地讲述这些天练舞时的趣事，并未留意到身边多了一个人。
　　直到温成桉突然感觉有手指触碰到她的手背，她下意识止了脚步扭头。
　　是付肆。
　　“教练？你怎么出现在这里？”姜喃话才刚说到自己被许队逼迫一天之内记完一支新舞的全部舞蹈动作，敏锐察觉到温成桉顿住的脚步，偏头一看，惊讶叫出付肆的名字。
　　温成桉脱口而出的疑问咽了回去，眼眸里闪着疑惑的光。
　　付肆很自然地伸手接过温成桉的行李箱柄，柔声：“离宿舍还有点远，替你分担一些行李压力。”
　　姜喃这才发现，温成桉身后背着背包，身侧提着行李箱，为了跟上自己的脚步，光洁的额头都沁出了些许汗珠。
　　她颇为懊恼地拍了拍脑门，满脸歉意：“对不起啊桉桉，我光顾着自己说话了，没看见你提着这么大的行李箱，应该帮你分担一点的。”
　　“行了吧，你这个小身板能分担什么？”关越恰好路过，撇撇嘴一脸欠揍嘲讽道。
　　“关越！就你长了一张嘴会说话是不是？？你姑奶奶我强壮得很！！”姜喃一点就炸，很不服气屈起手肘挤出一点肌肉给关越展示。
　　温成桉见状有些无奈笑着摇了摇头，黑白分明的眼眸被窗外的晨光撒上一层细碎的光。
　　付肆将女孩眸中的笑意同脸颊漾起的酒窝收入眼底。
　　行李箱小轮子滚动的声音把温成桉的视线拉了回来，她连忙伸手制止付肆。
　　指尖触摸到冰冷的铝合金手柄，指节却同付肆温热的手背相交接。温成桉一瞬间松开手，心虚低头试图掩盖眸中的情绪，启唇。
　　“你有手伤，还是我来吧学长。”
　　都说人在慌乱之下就会出现漏洞，温成桉只是刹那间的心虚，就把自己听闻的、关于付肆手伤的只言片语传闻泄露出来，话已出口才察觉到纰漏。
　　她清晰感觉到眼前男人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加深了，她抿住双唇，有些局促。
　　男人传来一声轻笑。
　　“还真是我粉丝啊？连手伤都了解过？”付肆垂眸笑道，语气带了几分调侃，全无被冒犯的不乐。
　　他自顾自继续拖着行李箱准备向前走，又怕身后低头宛若在罚站的小姑娘没跟上。
　　付肆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安抚：“放心，是伤了又不是废了，拎箱子的力气还是有的。”
　　温成桉感受到对方的动作，猛然抬头：“你没有生气吗？”
　　这下轮到付肆莫名其妙了，他挑眉不解：“这是事实啊，我为什么会生气？”
　　“可是，之前有一次采访，对方提到你手伤的事情，你……”温成桉越说越小声，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惹怒到付肆一样。
　　付肆顺着温成桉话中的提醒，回想起了好久之前的那场采访。
　　倒不是他记性有多么好，久远的采访也能记起。
　　主要是，当时采访的主持人……实在有点脑干缺失。
　　付肆觉得，他不适合来电竞圈当主持人，更适合去娱乐圈做营销号，搬弄是非、引战踩雷搅浑水的本事锻炼得可谓是炉火纯青。
　　困在方寸电竞圈做主持人，实在是有点屈才。
　　彼时付肆刚宣布退役没多久，联盟照例是不肯放过这个热度，派人来做了一个退役专访。
　　对方的问题一开始还是很正常的，询问了自己的在役这么久的感受，还有相关对于职业选手的看法，也谈了心路历程。
　　后来也不知道是这主持人临场发挥，还是单纯闲的没事干太想要爆点了，问题的走向一个更比一个离谱。
　　付肆被问及退役原因时，还是很配合回答了自己手伤的客观事实。后来对方就手伤这一话题，开始对FG队伍里新的五人组肆意揣测，什么FG内部队内矛盾严重、高层互相争权搏斗，连几个赛季前就转会去KS战队的关越，也没能幸免，被冠上了，现任首发射手讨好战队高层，挤占了关越的首发位置，关越被迫出走KS的名头。
　　对方甚至极其嚣张，一大通胡编乱造说完，还要问付肆一句，是这样吗？
　　像是在挑衅一般。
　　付肆一开始还是非常有耐心地纠正对方的编造，越到后来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实在忍无可忍，难得在摄像机面前发作。
　　“麻烦你带着这种无稽之谈的问题，滚出我们FG俱乐部。”
　　他觉得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够客气了，前半辈子所有的教养，都用在克制住自己，不把桌上茶杯里的热茶泼在对方脸上。毕竟俱乐部经理闻讯赶来得知此事后，气得跳脚，一刻都忍不了直接冲上联盟大楼讨说法。
　　当天，这个主持人就被灰溜溜开除了。
　　虽然当时的采访视频和记录全都被删除了，但付肆最后斥责主持人的动静过大，被不知道哪个工作人员录了下来，放在了网上。
　　于是，事情最后便传成了，主持人和付肆采访手伤退役问题，付肆怒而让对方滚——也就是温成桉听到的这个版本。
　　对于网上这种似是而非的真假流言，付肆向来是不在乎，反正对方那些奇奇怪怪的蓄意挑拨言论没有被传出就行。
　　温成桉没想到，她一直听闻的版本，背后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付肆看着小姑娘听完事情的全经过后，不自觉瞪大的眼睛和微微张成“O”型的唇，嘴角噙着笑意补充。
　　“关越他们经常拿我手伤退役说事，你见我冲他们发火过吗？”
　　温成桉眨眨眼，仔细回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可是关越是付肆的队友，队友之间……和她总是有点不一样的吧？
　　小姑娘眸中情绪翻涌，大概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付肆动作自然匀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
　　温成桉很瘦，纤细的手臂他一只手就可以全部抓住。
　　“走吗？关越他们可早就在训练室等我们了。”付肆温声提醒。
　　“啊，好！”温成桉随即应声，感受到手腕传来的暖意，还有付肆明显不打算将行李箱还给自己的意图，她顺从地弯了弯眸，“那拜托学长了。”
　　滚轮在地面拖动发出躁耳的声响。
　　温成桉任由付肆抓着自己的手腕，紧跟着他的步伐向前，沉默回想他刚刚提到的采访事件。
　　那她是不是还可能有很多件事情，误会了付肆？
　　正出神间，付肆突然开口。
　　他仿佛拥有读心术，窃读了她烦乱的心绪。
　　“下次还有什么不知道、想知道的问题，可以直接来问我。”
　　“不用去翻采访。”
　　温成桉有些难以置信，她抬眸望向面前的男人。对方目光灼灼，朦胧的桃花眼里透出难得真诚的光。
　　“这算是……粉丝福利吗？”她小声问。
　　付肆闻言挑了一下眉梢，莞尔答。
　　“这是，专属于我们桉桉的福利。”
　　男人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如同黄钟大吕一般，沉沉在温成桉耳边奏响。
　　说不出什么样的感觉，温成桉分神在想。
　　今天早上的豆沙包，是不是有点太甜了。
　　否则为什么，她觉得自己此时宛若被甜意包裹着呢？


第23章 星星会眨眼吗
　　温成桉不明白, 明明就是简单的“桉桉”两字，怎么会有人能叫得这么百转千回。
　　像是将笔画部首全都拆解，浸在蜜水里泡过一般, 每一个音节都好似带上了电, 平白惹得她心跳如鼓擂。
　　偏偏罪魁祸首全然不知情, 挂着最寻常不过的气定神闲笑容，在训练室里状态自如, 讲述半决赛时的备战安排。
　　徒留她一个人思绪万千，沉溺在对方只言片语构筑出的无边幻想中。
　　唉, 温成桉在心底长叹一口气, 提笔记录下台上侃侃而谈的男人刚刚提到的要点, 想。
　　所谓暗恋，大概就是, 喜怒哀乐轻易会被对方的某个微小言行掌控吧。
　　-
　　“鉴于半决赛推行的全局BP赛制，今天的训练赛延迟两个小时, 大家先自由练习我安排的新英雄, 扩充英雄池。”
　　付肆话音刚落，手机电话铃声适时响起，他同选手们打了声招呼后, 前去长廊接电话。
　　电话是联盟主席打来的，主要是怕几个教练记不清半决赛的比赛规则，所以挨个再通知一遍。
　　挂断电话，正准备回训练室, 隔着训练室的玻璃门，他隐约看见, 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探头探脑凑到了温成桉身边。
　　是二队的打野程辞。
　　付肆下意识皱了皱眉, 不解。
　　虽说今天是基地的休息日不假, 但他突然跑来这里做什么？
　　温成桉百无聊赖在训练营抓了几个人偶桩子玩云缨。
　　付肆只给其他几个人布置了训练任务，她的任务早在前几天就已经练完了。
　　怕去打实战一局时长无法控制，付肆回头想再讲些战术安排，她不能仔细听。打人机又赢得太简单，没什么难度，容易在待会的训练赛轻敌大意。
　　所以，她选了个云缨，在训练营叠枪意叠得不亦乐乎。
　　刚好，云缨这个英雄，出了名的话多，她听着耳机里元气十足的台词配音，冲散了许多乏味。
　　“桉姐，你在练云缨啊？”
　　清脆的男声响起，温成桉一愣没反应过来，差点把手里的训练机摔在桌面上。她扭头看向来人，对方的面孔隐隐有些熟悉，她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程辞见温成桉不回答也不生气，自顾自介绍：“我叫程辞，ID念念，是FG二队的首发打野。”好胜心作祟，他念到“二队”时刻意减弱了语气，又在“首发”二字加重字音。
　　原来是二队的打野，他怎么进来的？
　　对方像是预料到温成桉内心所想，出言解答：“今天是俱乐部一个月一次的休息日，你放心好啦桉姐，我问过摄制组工作人员，他们说可以进来围观，我才过来的。”
　　温成桉听说过FG是有这么一个休息日，因为付肆从前在役的时候，经常在这一天开播，他往往一整天呆在直播间，直到播满一整个月的直播时长才下播。每当这一天，他的超话总会有许多新鲜的截图或者是直播片段视频，温成桉就算因为上课无法蹲守直播间，也可以摸鱼时第一时间保存他的照片。
　　“对，随便练练。”温成桉轻声开口，算是回答了程辞一开始的问题，并悄无声息，把身子向一旁移了移。
　　她不习惯同不认识的人靠太近。
　　“我看了节目，桉姐你的打野好厉害啊！我是你粉丝！！”
　　程辞说话时语气真诚，清澈的少年音配上对方稚气未脱的脸，让人很难不心生好感。
　　他凭这一招在直播间收获了一众妈粉不说，平日里搭讪女生也无往不利。
　　可惜。
　　“谢谢。”温成桉惜字如金，倒不是对程辞有意见，只是她平日里和人来往一直都是这种状态，况且。
　　她是不擅交际，却不是傻子，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主动示好，定是别有所图。更何况，她的打野水平不过糊弄外行人，哪个职业选手不是心气高？怎么会觉得她一个业余玩家打野厉害呢。
　　她喜欢有话直说，这种拐弯抹角找话题套近乎的人，向来不在她的交友范围之内。
　　程辞面对冷待依旧不气馁，越挫越勇：“我前几天在平台杯玩云缨拿了四杀MVP呢，桉姐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他自诩自己长得还可以，虽然比不上肆教，但颜粉数量也是很可观的，直播间热度甚至能压过一些一队首发选手。橄榄枝都抛到这种程度了，不至于有人还能再拒绝吧？
　　“不打扰你们训练，有问题我会问付肆教练的。”温成桉不为所动，委婉拒绝道。
　　程辞耷拉下脑袋，面色不显，内心却还是有些丧气。没想到他一时看走了眼，温成桉竟是个油盐不进的冰山美人。
　　想起他十几分钟前和二队几个选手夸下的海口，和设定的赌约，自信满满认为，温成桉看起来寡言少语，其实很好接近，凭他流连花丛的实力，要个微信号还不是轻轻松松？
　　只要对方稍微表露出一点意向，他就掏出手机二维码乘胜追击，当着这么多镜头的面，总不至于摆摆手拒绝他吧？
　　还真能，对方压根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除了一开始抬头看了一眼他是谁，此外再也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
　　此时温成桉游戏界面已经从训练营退出，在背包里不知道翻找着什么。
　　程辞眼尖地发现，温成桉的游戏背包里，收藏了好多个付肆头像的兑换令牌。
　　每当选手进入总决赛时，游戏方就会推出选手专属令牌兑换活动，类似于竞猜一样，在总决赛结束后，赛场数据越好的选手，令牌能够兑换出的奖励也就越好。
　　不过粉丝一般会选择将令牌永久留在背包中收藏。
　　程辞联想到昨天付肆直播间传来的消息，顿时明白了。
　　论打野，自己铁定比不过肆教啊，想靠游戏技术征服温成桉，简直是天方夜谭——毕竟对方的偶像可是风神。
　　他眼珠滴溜溜在眼眶一转，计从心来。
　　“桉姐，我听说你是我们肆教的粉丝……”程辞话还没说完，先前表情无波无澜的少女猛然转头，黑白分明的小鹿眼直勾勾看了过来。
　　“你想说什么？”温成桉冷淡打断程辞的言语。
　　她不理解，一个男生，为什么要这么磨磨唧唧，明明就是有明确目标，但对方偏要兜圈子，连她是付肆粉丝这件事也得扯上来。
　　公开被冠以付肆粉丝的名号，就像是某种不可为人言说的心事被戳破。
　　莫名有些羞恼。
　　温成桉望过来的那一眼很冷，薄唇轻抿，双眉下沉，眉心微蹙着，让程辞接下来一大段腹稿宛若被冻住一般。
　　静默许久，程辞败下阵来，摇旗认输。
　　“姐姐，我和人打赌，赌约是来加你微信。我可以给你分享肆教这些年的日常视频和照片，保证是全网未公开过的一手新品，你行行好让我加一下吧！”程辞双手合十露出可怜的神情，对温成桉道，“不然我得帮他们买一个星期的早饭！或者你想知道肆教从前在二队跟训的事情，我也可以讲给你听。”
　　温成桉心神一动。
　　她最遗憾的就是错过了付肆最初去当电竞选手的那段时间。
　　他退学退得猝不及防，轰轰烈烈，转眼就不知去向。
　　当时温成桉几乎是用尽了一切人际关系，托了好多人打听，甚至有一回翘课去付肆家附近的街道，试图能够偶遇到对方。最终都是徒劳无功。
　　再打听到付肆的消息时，对方已经成了风头无量的FG首发打野，比从前更加遥不可及。
　　程辞见温成桉冰冷的神色有所缓和，垂眸沉思似乎在犹豫的样子，知道自己抓住了温成桉的心意，忙趁热打铁：“我和肆教之前一起在二队跟训的，只要是姐姐你想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照片和视频就不必了，你以后也不要用这个条件和别人做交换，很不尊重人。”片刻后，温成桉轻声开口。
　　“那肯定呀姐姐，这不是信任你才跟你讲的嘛！”程辞知道有戏，一口应承下来。
　　温成桉从深蓝色队服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的二维码界面递到程辞面前：“确实有一些问题想请教你。”
　　“嗯……有关于你们肆教。”
　　尽管付肆早些时候和她许诺了，有什么事情都可以问他，不过温成桉还是不太好意思的。
　　毕竟自己抱着对付肆不太纯的心思，问的多了恐露出破绽，付肆猜出自己的心意的话，会让他为难的吧。
　　“没问题姐姐，你随时微信找我！”程辞乐颠颠掏出手机准备扫码，一道严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是不是说过，这间训练室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随便进来？”
　　付肆在门外看了老半天，玻璃门透出的画面有限，他看不清两人的表情，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只有一种直觉，感觉两人聊着聊着，温成桉似乎有点不高兴。
　　他猜测是程辞这小子说话没个注意，冒犯到了温成桉，悄声推门准备好好训斥他一顿。
　　结果刚一走近，就看见程辞喜不自胜准备加温成桉微信好友。
　　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心底腾起一腔怒火，他难得语气里染上冷意。
　　“肆教？那个，摄制组人员说，我可以进来的啊……”程辞很少听见付肆厉声说话，有些发憷。
　　“你听摄制组的话，还是听我的话？训练室的人还在备战半决赛，不是你交友聚会的地方。”付肆眉梢轻挑，面色阴沉。
　　“我错了肆教！”程辞从善如流认错，“我就是和人打了个赌，来要桉姐微信，我加完就走，绝不打扰！”
　　他四指并拢举到太阳穴作发誓状，言辞恳切。
　　付肆面色并无半点缓和，下垂的手指指腹互相摩挲，眸光冷冷。
　　“我这就走，我马上走！”
　　程辞哪敢继续赖在训练室，惨兮兮迈着螃蟹步挪出了训练室，临走前还不忘和温成桉交换一个眼神。
　　温成桉微信果然收到了程辞的好友邀请，也不知道他在面对付肆的低气强压下，是哪来的时间分神扫上的二维码。
　　这就是职业选手的反应力和手速吗？
　　付肆瞥见了温成桉手机微信界面联系人处弹出来的好友申请，俯身。
　　温成桉只感觉对方的气息陡然逼近，一恍神间手中的手机屏幕上多了一只白皙的手，修长的手指移到验证消息框上。
　　残忍点击了“拒绝”。
　　付肆拒绝完程辞的验证消息后才感觉到后悔。
　　正常人肯定都不希望自己的日常社交被人限制吧？但想起走近他们二人时，温成桉嘴角扬起的浅淡微笑，仿佛导火索，引燃了他心中的恶魔果实。
　　不想让她对别人笑。
　　这个念头蓦地生出，接下来的举动宛若理智脱缰，全然不复平日里神情自若的模样。
　　程辞的风流韵事他多少有听闻，什么和队友打赌，百分之八十是他编出来糊弄温成桉的谎话。毕竟之前程辞就用过这个理由，追到了FG战队一个漂亮的女粉丝。
　　付肆内心深呼吸一口气，看着眼前尚在发懵没缓过神的小姑娘，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半蹲下身，柔声给自己的怪异举动编出了一个合理解释。
　　“微信号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很可能会被拿去做不好的勾当。”
　　“保护好自己，别随随便便就被人骗了。”


第24章 星星会眨眼吗
　　付肆说完还有点心虚, 小心翼翼扭头看向温成桉的方向，生怕从对方的脸上找到一丝不悦的情绪。
　　但没有。
　　温成桉平静将手机收回了外套口袋里，抬眸冲付肆扬起一个明朗的笑。
　　“我记住啦, 教练, 下次一定不会了。”
　　付肆看着面前女孩笑意温婉, 冷清的眉眼仿佛一瞬间绽开了花，杏眼眸光闪烁, 专注盯着他的样子，黑白分明的瞳仁里仿佛只容得下他一个人。
　　轻易就要沦陷。
　　训练室里的游戏音效此起彼伏, 将付肆从片刻的恍神中拖拽回了现实。他垂眸掩唇清咳几声, 移开了视线。
　　“嗯。训练加油,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付肆说罢，佯装淡定迈步走回他自己的训练桌, 翻开记录本故作高深。
　　他翻阅着记录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目光准确捕捉到了“温成桉”三个字, 愣神。
　　对别人笑又怎么样, 反正。
　　她眼底闪烁出的眸光，只有他一个人看见了。
　　-
　　半决赛如期而至，FG战队作为淘汰赛的全胜队伍, 甫一入场就备受瞩目。
　　现场虽然没有粉丝，但节目组贴心在微博超话中征集了应援物，还录制了粉丝们的加油音频。
　　温成桉走上比赛台的时候，就听见舞台整个环绕音响播放的, 各式各样男声女声混杂在一起的“FG加油”，眼底是一片空座位上摆放着的, 闪耀着各色光线的LED灯牌, 远远望去, 仿佛误入了什么演唱会现场。
　　队里的几个人，除了温成桉以外，其他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巡演、发布会、见面会一箩筐，温成桉本以为他们看见这种场景已经习以为常，怎料她回头看向他们的时候，一个个眼睛里都闪着兴奋的光。
　　“哇！桉桉，我看见我的灯牌了！天上天下，唯喃独尊！哦哦哦是我最喜欢的嬴政台词，哈哈哈——”
　　姜喃扯着温成桉的队服外套，激动指着某个方位，看起来异常喜悦。
　　“不是吧，一个灯牌激动成这样？真没见过世面。”温成桉还没来得及回话，随行的关越不屑道。
　　“你懂什么？这是本电竞临时工努力的证明！”姜喃不满地撇撇嘴，决定不要再理这个煞风景的混账了。
　　温成桉冲姜喃报以一笑，偏头在众多应援灯牌中看见了自己的名字，而隔壁的灯牌，恰好标着吟风的ID。
　　远远望去，两个灯牌并排而立，像是无人知晓的心事被公开在聚光灯下，隐秘又浪漫。
　　温成桉收回视线，戴上隔音耳机，山呼海啸般的“加油”音效一同隔绝在外。只留下灯牌相接的画面，在脑海中反复浮现。
　　双方进入BP环节。
　　全局BP赛制下，选手一整个大场相同的英雄只能使用一次，同时，原本的三个BAN位，也随之增加至四个。因而非常考验选手的英雄池，以及教练的BP布局能力。
　　毕竟版本强势英雄大家都心知肚明，如何使用好这些英雄的搭配，并尽可能多的去获胜，成为了教练们经久不衰的BP难题。
　　“让我们来猜一猜，MX战队是先ban我们桉桉的镜，还是先ban我们桉桉的澜！”姜喃被现场的气氛感染，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亢奋状态，热情活络着队内语音的气氛。
　　“我赌五毛，先ban镜。这个英雄从第三局开始，就住在了咱们的首ban位上。”乐冬揶揄接话。
　　温成桉成为编排对象，抿唇不语，有些羞赧。
　　随后，游戏音效响起，出现的英雄头像却并不是镜和澜，而是辅助牛魔。
　　解说甲：“很有意思啊！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打FG不ban打野先ban辅助的队伍。”
　　解说乙：“MX战队很勇嘛，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味在了。”
　　FG战队众人也是一愣。
　　“ban牛魔？难道是上次我们陆姐的关键群控吓到MX他们了？”姜喃不解。
　　付肆抬起眼皮看向对方教练，心里总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却又抓不住实处。
　　MX战队的第二个ban位英雄亮起，依旧是辅助英雄，张飞。
　　付肆明白了，MX战队这是根据他们前几次的比赛记录，推断出了陆之苏的英雄池，自知温成桉的打野英雄怎么ban也ban不完，所以选择ban英雄池最浅的那一位，从而达到五打四的效果。
　　而陆之苏训练时长短，本就没有什么时间练英雄，这一点，整个节目的人都知道。
　　付肆望向对面教练的眸光不自觉加深。
　　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当真不假。
　　陆之苏头一回受到对面bp这种程度的“重视”，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温成桉先一步看破了对方的心思。
　　“他们想把陆前辈的英雄ban完，让前辈没有英雄可以玩。”她轻声在队内语音直白戳穿真相。
　　“啊？没关系，陆姐这几天一直在练孙膑！我们待会只要……”姜喃话音未落，对方的一楼英雄选定。
　　孙膑。
　　付肆的眉头紧皱。
　　要是说ban牛魔和张飞，付肆还可以用根据赛场数据记录来解释，但是孙膑……这是陆之苏这些天抽空新练的，在之前的比赛里从来没有使用过，甚至训练赛也只拿过一回。
　　虽然孙膑这个辅助英雄使用率很高，是赛场常客，但有两个辅助英雄的ban位在先，很难不让人阴谋论到他们战队的训练数据泄露一事。
　　可惜赛场上思考这些问题不合时宜，付肆稳下心神，决定先给温成桉锁定她的招牌英雄，镜。
　　解说看不懂这BP环节的弯弯绕绕，所以并没有FG此刻队内语音氛围的严峻。
　　“继第一场淘汰赛后，温成桉选手终于再次拿到了她的招牌英雄，镜！上一次温成桉选手使用镜这个英雄拿下了7杀0死百分之32输出的好成绩！”解说甲翻找着数据统计，兴奋道。
　　与此同时，付肆给邢一姝选择了射手英雄孙尚香。
　　对方界面亮起，杨玉环和猪八戒的头像接连锁定。
　　解说乙：“是职业赛场很常见的孙杨猪阵容啊！”
　　解说甲：“看来选手们在备战半决赛的时候，都有在暗暗憋大招呢！”
　　温成桉曾经在巅峰赛遇到过这个阵容，以拉扯和回血出名，孙膑的移速加成和技能抬血搭配上杨玉环的技能回血，以及猪八戒的技能霸体，往往让敌人打也打不死，追也追不上，只能恨得牙痒痒。克制这种阵容的话，要么选择自带续航的英雄，和对方比拼拉扯；要么就选择高爆发的英雄，瞬秒伤害让对方无法牵制。
　　很显然，付肆打算选择的是后者。
　　队内语音里，他不疾不徐的声音响起：“姜喃，拿不知火舞。”
　　解说甲：“哇，这是我们第一次看见FG的中单姜喃选手使用到刺客型法师！”
　　解说乙：“为了克制MX的孙杨猪吧，不知火舞有多段控制，技能衔接得好，可以让对方一个技能也放不出来直接阵亡。”
　　解说甲：“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点期待这局的战况了。”
　　考虑到陆之苏的英雄池原因，最后一手付肆给她选择了英雄明世隐，用来保护自家孙尚香。
　　“陆姐，你牵着我，我让你换链子你点二技能切换就好了。”开局，邢一姝出言安慰手忙脚乱的陆之苏。
　　“好。”陆之苏有些歉意应声。
　　意外还是出现了。
　　陆之苏平日里玩牛魔、张飞玩多了，在走位的时候下意识就喜欢走到敌人脸上，但硬辅英雄血厚耐扛，这种走位小失误无伤大雅，而她此刻使用了血量低不能扛伤的明世隐，弊端就暴露得十分明显了。
　　MX战队就像是早有预谋一般，不针对温成桉的野区布防，不针对中单法刺的前期发育，中野射辅四人抱团开局来发育路抓陆之苏的明世隐。
　　温成桉想帮却有心无力，对方摆明了就是自己不发育也要来抓死你的射辅，偏偏陆之苏刚上手这个英雄，本就不熟练，再加上对面的刻意针对，短短几分钟已经阵亡了三次。
　　邢一姝的情况并没有太好，她阵亡了两次，在第三次被抓的时候，温成桉刷完野区带着姜喃收下了对面野辅人头，保下了邢一姝的性命。然而这一波兵线已经被防御塔空空消耗完，这种强攻针对下，她的经济比对面的射手李元芳要低了近八百块。
　　情况有些焦灼。
　　在休息室观战的付肆明白了，MX战队并不打算对温成桉做些什么。他们从BP到局内，自始至终针对的只有陆之苏。他们想让盛水的木桶短板最短，从而让木桶无法发挥出本来的效用。
　　画面里，温成桉的镜发育良好，一人牵制住了敌方射手和打野，拿下双杀。但另一边自家射辅再次被孙杨猪三人抓到，阵亡当场。
　　杨玉环已经拿了五个人头，发育可谓是顺风顺水。
　　杨玉环这个法师，优点明显，有续航、能拉扯、还能提供团队增益，但弊端突出，技能伤害低，也就是大家俗称的“刮痧”。因而在职业赛场上的出场率并不高。
　　可是技能伤害低是在经济低，没钱做装备的基础上，现在的杨玉环已经做出了两个大件，一个一技能接一个强化平A，就能打掉没有做法术防装的明世隐近半管血。
　　而温成桉一套技能打不死她，对方找到技能空隙开启大招，化身无法选中效果，便可以顺利撤出包围圈。
　　队内的两个输出位，姜喃的火舞是被敌方的猪八戒严防死守，一个高老庄搭起猪圈卡住她的进场切入。邢一姝则被针对的毫无还手之力，根本没有伤害可言。
　　十二分钟，敌方三人抱团抓死了想带线的镜。
　　十五分钟，敌方打野带着射手和杨玉环偷掉了主宰，在高地塔下爆发了一波团战。
　　去带远边线牵制的温成桉匆匆赶回，尽管第一时间切掉了对方双C，却依旧挽回不了高地塔被推的局面。
　　在经济的绝对压制之下，一切手法操作都是徒劳。
　　十八分钟，镜倒在了水晶面前，秒换三装只堪堪清掉了最后一波兵线。己方已经团灭，但敌方仍然有三位存活。
　　主宰龙兵来袭，水晶碎裂。
　　温成桉看着手机屏幕里鲜红的“Defeat”标识，眨了眨眼睫。
　　这好像是她坐在这个比赛台第一次失败。
　　赛后结算面板弹出，尽管双方的人头比分差距拉到了27：15，但温成桉依旧打出了12/2的漂亮战绩。
　　连解说甲看了也啧啧称奇：“哪怕是巨大的经济劣势下，温成桉选手的镜依旧有碾压般的恐怖实力啊！”
　　解说乙：“不然你以为，她的镜凭什么能在淘汰赛呆了这么多局小/黑/屋呢？”
　　付肆看着导播镜头里的小姑娘，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水，两颊鼓鼓的，盯着手机屏幕出神的模样，眸光染上几分怜惜。
　　他身为教练，对于这一次的失败有绝对的责任，不应该只让陆之苏练三个英雄就万事大吉。
　　付肆从休息室起身，准备将周身沾染沮丧情绪的小姑娘领回来，抬眼恰好看见他们几个走近休息室。
　　一旁的姜喃还在安慰有些自责的陆影后。
　　“没关系的陆姐，我们只是失败了一局，BO5又不是一局定胜负。”姜喃拍了拍陆之苏的肩，故作满不在乎道，其实表情里的笑容多少有点勉强，陆之苏又怎会看不出来呢？
　　毕竟这是FG战队的第一次失败，还是以这么惨烈的方式收尾。
　　“真的不好意思，拖大家后腿了。”陆之苏柔声抱歉。
　　众人一听纷纷摆手说“没事”“我们下一局替陆姐打回来”。
　　姜喃见温成桉垂眸不语的样子，以为她还在耿耿于怀上一局的失利，小碎步凑到对方身后，捏了捏她的肩：“成桉，别不开心啦，你这局的镜依旧帅翻我了！”
　　乐冬见状连忙接话：“是啊！没有桉桉我们还不一定能撑这么久呢！”
　　付肆下意识想上前，安慰一下看起来心情低落的小姑娘。
　　怎料对方陡然抬起了头，杏眼透出坚毅的光，全无半点灰心丧气的模样。
　　温成桉轻声向姜喃解释道：“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在想一件事情。”
　　“什么事？”
　　温成桉脑中回响起刚刚水晶爆炸前的阵亡，屏幕里的镜战至最后一滴血倒下，无坚不摧的刺客杀手，哪怕失败，留下的死亡语音也是充满希望的“朝高处看。”
　　她唇畔勾起一丝笑，沉声开口。
　　“我在想，让一追三之后，该吃点什么庆祝胜利呢？”
　　不远处围观的付肆，听到温成桉沉默几秒后掷地有声的话语，止住了想上前安慰的脚步。
　　像是被温成桉自信的笑意感染，他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是他忘记了，他的小姑娘，从来不会畏惧失败，更不会轻易意志消沉。
　　她远比他以为的要坚强更多。


第25章 星星会眨眼吗
　　第二局比赛开始。
　　解说甲看着镜头扫过的FG战队众人, 意外道：“我怎么感觉，第一场比赛失败后，FG选手们的表情, 更加斗志昂扬了呢？”
　　解说乙调侃：“大概是想报仇雪恨吧？你看新换上来的沈权选手, 一直在咬着下唇, 频频瞥向对面MX战队，多少带点私人情感。”
　　解说甲适时发出了一阵笑声。
　　但很快, 二位解说发现，FG战队不止是表情昂扬, 局内的打法也更加激进。
　　因为沈权的轮换上场, MX战队这次的BP便没再针对辅助位。那一招只对陆影后管用, 沈权的辅助英雄池大家有目共睹，真想要全ban完显然不现实。
　　因而对方教练只中规中矩ban掉了温成桉的澜和娜可露露, 顺带将己方用过的猪八戒还有邢一姝的招牌英雄虞姬送上ban位。
　　教练心知纸面硬实力，MX战队同FG战队相比实在差之远矣, 但真要让他输给付肆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教练, 他定是不甘心的。更何况半决赛输了整队将直接淘汰，总决赛时只能作为观众前来录制节目。
　　选手们吃到了前几期节目播出的红利，上涨的粉丝数量是实打实的, 淘汰之后镜头曝光骤减，大家同样不乐意。
　　几个人一合计，这才制定出了针对FG战队的辅助陆之苏的战术。通过第一局的出其不意拿下一分，从而干扰到对手的心态, 毕竟职业赛场上都有选手因为心态失衡，操作变形。说不定一走运, 对面心态崩盘, 他们就能爆冷赢过FG战队呢？
　　一进入第二场比赛的对局局内, MX战队才发现自己简直是错得离谱。
　　因着温成桉之前的那句话，FG全员都处于一种很亢奋的状态。
　　姜喃操纵着周瑜英雄在中路铺了两大团火，兴奋开口：“我听着周瑜这个语音，感觉自己也燃起来了！”
　　“我不一样，我已经在思考今晚吃什么大餐了！”钟无艳抡起一锤子砸死对抗路的小兵，接话。
　　“教练请客，这不得狠狠宰一顿？”沈权对付肆罚他写复盘报告一事早就“怀恨在心”，难得有机会扳回一城，自然是毫不客气。
　　解说甲从导播镜头里看见FG战队几个人嘴皮子上下翻飞，以为他们在激情讨论战局：“我们可以看到啊，FG选手们讨论非常激烈，看来早已策谋完备！”
　　话音刚落，温成桉的裴擒虎带着沈权的东皇太一拿完红buff以后，直奔对面野区。
　　总有人戏言，“二级的裴擒虎是无敌的”，这句话至少在温成桉的裴擒虎身上得到了证实。她切换虎形态一口咬进了对面的蓝buff，东皇太一带着三个法术球跟了过来。
　　MX的打野还在收红区小野，中单小乔赶来蓝区丢了一扇子试图抢一下这个蓝buff，怎料她一扇子打完刚好接裴擒虎一个普通攻击，裴擒虎拿下了这个蓝buff。
　　解说甲看得目瞪口呆：“这运气也太好了吧？裴擒虎没有惩击，就差一点，这个蓝可是要为小乔做嫁衣了！”
　　解说乙刚刚是全程注意了蓝草里裴擒虎的全部举动，出声反驳：“这不是运气，裴擒虎原本还在平A攻击蓝buff，但小地图上察觉到小乔的头像之后，她就站在草丛中停止了攻击。”
　　恰好此时，导播老师应该是听到了解说间的分歧，回放了刚刚这一波画面。
　　大屏幕上，温成桉的裴擒虎果然如解说乙所说，平A两下后顿在了原地，只移动英雄位置控制蓝buff不回原位。
　　随后小乔一扇子挥了过来，裴擒虎甚至还小走位扭开了对方的攻击，不让自己被消耗太多的血线。
　　回放画面清晰明了，这下解说甲也看明白了：“她是在算血量！”
　　休息室里的关越看着屏幕上温成桉反蓝的这一幕，拽着付肆袖子大叫：“我去！我们桉妹这计算血量的能力，恐怖如斯啊！”
　　“有你当年压主宰血线逼龙团的那种感觉了！”
　　关越说的是付肆在役时，FG战队经常玩的一种套路。
　　当时FG战队的粉丝都知道，新来的首发打野，虽然来路不明，但是脑子很好，很会计算血量，只要是他开的主宰暴君，且手里握着惩击，就没人能从他手里抢走龙。因而FG战队早期很多次逆风翻盘，都是靠着付肆单开大龙，其他几个守家，等龙的血线被打到很低，对手蠢蠢欲动两三个抱团来龙坑抢龙的时候，付肆精准控龙，靠着主宰暴君buff，从而打出翻盘缺口。
　　当然，这一招用多了就不管用了，渐渐地，联盟里的那些队伍遇到FG战队的时候，抢龙都是五人抱团，付肆的这一招也就渐渐退隐江湖。
　　但关越最初那段时间对付肆算血量的能力可谓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很多次付肆血量不健康还敢反打，最终丝血逃生，关越都会偷偷问一句：“哥，你这也是算好的？”
　　“还行，大差不差吧。”付肆每每云淡风轻回应。
　　后来关越找付肆私下打听，才得知对方几乎把每一个英雄的初始技能伤害和装备的伤害加成全都记住了，只要不出暴击，什么技能能打出多少伤害，他基本上都心里有数，因而才敢一次次残血反打、死里逃生。
　　这就是学霸的智商吗？关越想起自己不及格的数学考卷，长叹一口气。
　　关越只是无心一句感慨，怎料付肆睨了一眼拽着自己袖子大放厥词的某人，幽幽开口：“什么时候成你们桉妹了？”
　　关越顿时收起呲着的大牙，猛然一哆嗦：“这，这不显得亲近嘛！”
　　付肆敛眸低嗤，冷冷：“称呼人就认真喊名字，喊这么亲昵是想让人误会吗？”
　　关越心想，谁还能误会这个？但对上对方隐隐似乎要杀人灭口的眼神，还是默默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并暗暗唾弃：狗护食都没付肆这么护他家队员的！
　　而比赛场上，一旦让裴擒虎拿到了前期节奏，那么MX战队迎来的就是无穷无尽的资源被掠夺、兵线运不出去、防御塔被攻破。
　　十分钟，温成桉一人抓死了敌方打野，顺带将随行的辅助打成了丝血。这只老虎的经济已经逼近一万，此时挥出的拳风……可真是名副其实的震惊长安第一拳了！
　　十一分钟，MX战队高地塔破，射手走位失误被裴擒虎一口咬死，主宰龙兵来袭，乐冬钟无艳和沈权的东皇太一，见到此形势立马闪现开团，打了MX战队一波团灭。
　　节奏之快，让众人震撼。
　　解说们本以为这一局就算是FG战队报了上一局之仇，下一局的节奏应该会有所缓和，怎料第二局同接下来几局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第三局，MX放出了姜喃的嬴政和邢一姝的虞姬，温成桉的云缨还没来得及发挥，她们二人就把中下两路给打穿了。
　　第四局，温成桉拿到了打野英雄澜，而沈权则拿到了鬼谷子。
　　但由于敌方打法保守，一直苟在塔下唯唯诺诺，前期的抢线抢资源双方都有些僵持。
　　直到。
　　沈梦溪和鬼谷子转线过程中被MX战队四人卡了位置，沈权被迫闪现接团，二技能控住了三个人，而澜接到了队友的信号第一时间抛下红隼赶来。
　　敌方三人被鬼谷子的技能聚拢在一起，沈梦溪的大招砸在了他们身上，河道潜行的小鲨鱼陡然冲了出来，大招将四个站在一起的人回推到墙边，邢一姝的李元芳隔墙丢下了一个飞镖做补充伤害。
　　澜的二技能断空标记四人，少年刺客手持匕首在人群之中来回穿梭，本就被连环poke的MX四个残血血条纷纷见底。
　　解说甲飞快地计算着澜的人头数：“三连决胜！四连超凡！MX的打野在支援的不远处，澜会有机会五杀吗？”
　　画面里，少年刺客化身鲨鱼形态，吐着泡泡向那一个漏网之鱼游去，一瞬间，大招破空，咬住了打野铠的咽喉。
　　解说甲激动的嗓子都有点嘶哑：“五连绝世——！FG战队温成桉选手在本节目拿下了第一个五杀！！！”
　　与此同时，邢一姝的李元芳带着乐冬哐哐拆塔，已经将兵线运到了高地塔下。本打算回城补给状态的澜，见状取消回城，换上了复活甲，一波推掉水晶。
　　“啊啊啊——我们进总决赛啦！！”
　　队内语音里，每个人都心潮澎湃。
　　温成桉摘下耳机，眉目间染着喜悦的笑意，她抬头望向舞台中央大屏幕上的五连绝世的专属海报，勾起了嘴角。
　　-
　　“成桉！快来抽卡呀！”姜喃向一旁发愣的温成桉招手。
　　比赛结束之后姜喃他们几个人围着付肆说要办个庆功宴，考虑到大家的身份特殊，付肆最终选定在了一个隐秘性很好的聚会专用包厢里，小食果盘法餐应有尽有，聚会必备的桌游也准备齐全。姜喃和关越两个人不知道从哪个抽屉里翻出了游戏卡牌，起了玩心。
　　于是乎，乐冬姐放下了手中的麦克风，领着邢一姝坐了过来。温成桉从前不常玩这种游戏，怕露怯，本想躲在角落装傻，这下被姜喃一点名，只好走了过去。
　　国王游戏。很老套，但是胜在规则简单，一听便懂好上手。
　　“哇！终于轮到我当国王了哈哈哈——”
　　关越在前几轮十分背运，被百般折磨，又是贴纸条，又是做俯卧撑的，甚至还被发配和姜喃两个人对视背诗，可谓是凄凄惨惨。这次温成桉还没来得及看自己的卡面数字，他就兴奋地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得意洋洋把手中的国王牌翻面绕场一周挨个展示。
　　“嘚瑟个什么劲！快点下指令！”姜喃不惯着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出声催促。
　　国王牌可以指定任意号码的玩家做出指令，先前关越为此吃了好大的亏。
　　他拇指抵住下颌，眼珠子在眼眶内转了好几圈，摇头晃脑故作玄虚的样子，又得到了姜喃的一记白眼。
　　“哼哼，之前谁让我和姜喃对视背诗的？你最好祈祷别让我抽到你！”关越挑眉要挟，罪魁祸首乐冬配合地做出一副颤抖害怕的模样。
　　“那就，2号和6号面对面坐在一起，对视一分钟！”
　　关越大手一挥，丢下手里的国王牌拍板道。
　　温成桉心内一惊。
　　2号？她好像……
　　她掀开手中卡面一角，最后一丝侥幸，在看到一个硕大的“2”字时心如死灰。
　　没想到凭运气逃了这么多轮，终究还是马失前蹄。
　　温成桉暗自安慰自己，没关系，也就是对视一分钟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跟关越喃喃的面对面背诗比起来，难度小太多了。
　　然后她的自欺欺人式的安慰在下一秒被无情击破。
　　不远处，暗紫色的灯光照在男人好看的眉眼上，投射在墙面的影子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宛若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他沉声开口。
　　“6号是我，谁是2号？”


第26章 星星会眨眼吗
　　付肆话音刚落, 关越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哇肆队——这次可不是我故意的啊，都是缘分，缘分。”
　　姜喃提心吊胆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牌, 还好还好, 不是2号, 确认“存活”后速度加入了起哄大军。
　　“诶，那2号是哪个？让我看看哪个小宝贝这么走运, 喜提和我们肆教对视一分钟啊？”
　　也不是怕付肆，就是之前付肆罚她在峡谷练王昭君那件事后劲太大, 她担心长时间看着付肆的脸, 会加重心理阴影。
　　乐冬、邢一姝面面相觑, 互相交换了一个确认安全的眼神。
　　无人应答。
　　包厢内，关越眼睛里放出八卦的精光, 扫视着全场。
　　“不是吧，肆队, 你威力这么大, 把2号都吓得不敢承认了？”关越半天没等来“2号”认领，决定遇事不决推锅付肆。
　　付肆桃花眼微微眯起，没好气赏他一记暴栗。
　　逃是逃不掉了, 温成桉心一横，揭开自己的号码牌轻声。
　　“2号是我。”
　　包厢内安静了一瞬，落针可闻。
　　随即爆发出热烈讨论声。
　　“关越你这一抽把在场两个野王抽到一起去了啊？”
　　“算过的吧，这么准！”
　　温成桉借着包厢角落的阴影深吸了一口气。
　　一分钟而已, 眼一睁一闭就过去了，你可是个演员, 一分钟的表情管理都做不好吗？
　　她忙着给自己做心理功课, 包厢内其他人忙着起哄, 因而也就没有人留意到，这场指令的另一个主角，在听见温成桉出声后眼底闪过的一怔，还有被指腹无意识捻皱了的衬衫一角。
　　“三二一，计时开始啊！谁撑不下去要唱歌领罚的！”
　　关越打开手机计时器，在整他前队长这一件事上，可谓是严苛至极、分毫不让。
　　包厢内灯光昏暗，付肆含笑注视着温成桉，原本平行的桃花眼眼尾弯弯，温成桉一时有些招架不住，拇指指盖用力掐上指腹维持表面的平静，脑子里反复念起仅剩的一点高中历史知识，从山顶洞人温习到王安石变法，试图驱散蠢蠢欲动的心脏迸发出的情绪。
　　付肆抬眸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眉眼沉沉，杏眸中黑亮的瞳仁倒映着包厢彩灯的色泽，除此之外再看不出别的情绪，平静得像是无波无澜的湖面。因着之前比赛时交流不断的缘故，她的口红微微有些脱落，只余唇珠一点淡淡的红。
　　他只感觉身边关越夸张的计数声越来越模糊，小姑娘不自觉眨动的眼睫宛若翩翩振翅的蝴蝶，勾得他禁不住思绪飞远。
　　唇珠淡淡的红好似某种不可言说的开关，心底按捺不住的欲念生根发芽，他下意识向下瞥了一眼温成桉略显宽大的队服t恤。
　　他知道，衣衫下面是盈盈可握的腰肢，他曾无意在训练室里看见过。
　　陆之苏开玩笑的那句“你眼光不错”不合时宜在脑子里响起，仿佛包厢地毯上的红转移到了耳根，肋骨处的心跳声快要震破耳膜。
　　他狼狈移开视线，垂眸任由睫毛遮住他眼底晦暗不明的神色。开口的语气极力保持云淡风轻。
　　“我认罚。”
　　温成桉有些意外，但同样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好在今天上了粉底，多多少少遮掩一点脸颊红晕，再多盯着看几秒钟，她就该露馅了。
　　她回忆起刚刚付肆的眼睛，面对面的距离太近，付肆被卷翘睫毛遮掩的眸子难得清晰，宛若琥珀的瞳仁，隐约能看清自己的倒影。
　　对方身上自带的木质清香若有若无沁入鼻间。
　　一边关越不屑嘲讽：“不是吧付肆，三十秒还没到呢你就不行了？怎么，成桉妹子太漂亮了你把持不住？”
　　温成桉有些迟钝感慨，啊，原来连三十秒都没到么？
　　她还以为已经过了很久。
　　关越本是随口一调侃，哪想到一边在点歌台上点划屏幕的男人反常接话。
　　“是啊，太漂亮了，抵不住啊。”
　　关越目瞪口呆看着付肆，此时包厢灯光切换成了随机模式，对方头顶的灯恰好暗了下来，碎发投落的阴影盖住了他的眼睛，但嘴角勾出的笑容却一如往常般气定神闲。
　　脑子里一瞬间冒出的可怕猜测被这一个笑容狠狠击碎，关越了然。
　　哦，想必是付肆这个万年牡丹花不好意思跟小姑娘对视，又怕落了对方面子，才说这种话找补。
　　其实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关越以为，付肆是喜欢温成桉的。
　　关越仔细回想起付肆每次和主持采访时，总是刻意回避一些偶然的亲密接触，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非常狗腿凑了上去，想看看付肆点了首什么歌。
　　付肆和关越的对话并没有避开旁人，所以那句淡淡回应也落入了温成桉耳朵里。
　　她愣神眨了眨眼，仔细回味着付肆说这句话的语气和意图，还未待她拆解出了个所以然，音乐的前奏响起。
　　是棱镜乐队的《我想以世纪和你在一起》。
　　付肆曾经公开过的网易云账号歌单里就有这一首，温成桉曾经无聊的时候将他的歌单反复听了好多遍。
　　“花火中花/我抚摸天空绘画流星尾巴”
　　男人温柔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自带的混响音效回荡在包厢内。
　　付肆很会唱歌，温成桉一直都知道。
　　从校庆晚会上临时救场身穿校服钢琴弹唱的少年，到KPL每年过年时各个俱乐部都会录制小节目恭贺新年，FG战队连着两年都送上了付肆的单人独唱，再至现在。
　　米黄色的灯光将拿着麦克风的男人包裹，好似周身轮廓被染上柔光。
　　“十万光年银河系/亿万个星体/而我只想以世纪和你在一起”
　　他专注盯着屏幕提词板的样子，唇畔带笑，眉目深情。
　　让温成桉从刚刚短暂而又强烈的悸动中清醒过来。
　　是她一时有些忘形，误把刚刚对视时男人眼眸中流淌的情意当作深情，连同付肆一句很寻常的玩笑话也听者有心，自欺欺人想找寻蛛丝马迹和风月心事扯上关系。
　　果然，喜欢的太久了容易忘记，付肆得天独厚的桃花眼所致，原本看谁都自带绵绵情丝，而她不过恰好短暂地成为了对方眼底的女主角而已。
　　提前的摇旗认输兴许是不常与女孩子接触，陡然对视这么久他有些不习惯，至于那句“太漂亮了”，大抵只是随口一句无心之言，不让她难堪罢了。
　　想通了前因后果的女孩失落垂眸，打开手机手电筒，加入了姜喃他们的应援大军。
　　台前纵情歌唱的付肆不知道温成桉在一段副歌时间里，情绪百转千回，他干脆利落地走向点歌台、举起麦克风，只是为了有正当理由，借助麦克风的遮挡。
　　让脸红有处可藏。
　　-
　　聚会散场已是晚上，天边一轮弯月穿过疏桐洒下零星月光，夜风拂过一阵凉意，温成桉下意识拢了拢队服外套。
　　姜喃笑着和温成桉招手道别，转身跑上了助理的保姆车。
　　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里的打车软件，大概是碰上了大家集体散场回家的点，显示车辆仍然在排队等待中。
　　“没打到车吗？”
　　付肆同前台结完账走了出来，看见小姑娘频频看向手机屏幕，微微皱眉的模样，柔声问。
　　“嗯，还在排队中，应该很快就好了！”温成桉闻声回头，轻声答。
　　“不嫌弃我今天开的是俱乐部商务车的话……我送你？”
　　这是温成桉第二次坐上付肆的车，和上一次不同的除了车的型号，还有。
　　“坐副驾驶吧，后座上次二队小孩在车上吃薯片的残渣好像还没清理干净。”
　　付肆面不改色扯谎，明明二队那几个刚一犯下“罪行”，就被经理人手一块抹布，当场打扫干净了。反正夜色沉沉，温成桉也看不清后座具体是什么情况。
　　“谢谢学长。”
　　车辆行至公司宿舍大楼停下，付肆想下车送她回楼上，温成桉摆手婉拒表示不必了。
　　“好，那你注意安全。”
　　付肆的低声嘱咐，温柔的语气一如既往。
　　温成桉回到宿舍里，总觉得这里的物件好像被人动过一般，摆放的位置透出一种陌生。
　　可是宿舍的门锁似乎没有被撬开的痕迹呀？难道是经纪人来宿舍里找过她？或者是在FG俱乐部呆太久了，她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温成桉压下心底那股诡异的直觉，打开客厅的顶灯，习惯性走向厨房，打开柜子想拿出茶杯倒杯热水，驱散一下身上的寒意。
　　队服外套在定制时给她做大了一个尺码，以至于刚刚回家路上夜风从衣服口往里灌。让她有些畏寒。
　　她打开柜门，房间里传来奇怪的声响。
　　温成桉警觉回头，隐约有人影一闪而过。
　　“什么人？！”
　　她进宿舍的时候因为对物件摆放产生疑惑，惴惴不安之下忘记关上正门，因而这句略带着颤意的话语，顺着楼道内自带的回声音效，精准传入了付肆耳中。
　　他在温成桉下车时发现，她的一个小发夹遗落在了车上，应该是被车座颈枕蹭了下来。刚将车辆熄火，准备给她送回去。
　　听到楼道里传来的熟悉的女声，付肆心底一惊，疾步冲上了楼。


第27章 星星会眨眼吗
　　有人影闪过的房间里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响, 温成桉试探似的发问隐约有成真的迹象，她有些恐慌拿起了厨房桌面的水果刀，想着必要时刻用以防身。
　　神经紧绷的时刻, 大脑也在飞速运转着。
　　会是什么人？小偷吗？可明明客厅茶几上摆放的笔记本电脑对方也没有动啊？
　　“吱”
　　房门从里面被打开, 露出了一张陌生男子的面孔。
　　温成桉心下一颤, 条件反射向身后厨房的方向退，面前的男子突然抬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直直冲向了她。
　　对方的动作太突然，且毫无预兆, 温成桉下意识后退时腕骨磕到了桌角, 手中的水果刀当啷落地。
　　陌生男子似乎以一个拥抱姿态向她冲过来。
　　她此刻已经退至厨房墙角, 强烈的恐惧导致全身上下都在发抖，脚底一滑跌坐在地上。
　　恰好, 手边是掉落的水果刀。
　　温成桉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双手紧握水果刀, 举在胸前, 刀尖对着陌生男子。
　　震慑了对方前进的脚步。
　　就在此时，付肆匆匆赶来。
　　他看着房子里凭空出现的陌生男子，和被逼到角落无奈举刀的女孩, 瞬间了然当下的情况。
　　付肆攥住男子的手腕，将男子硬生生拖了回来，对方显然是没有料到居然还会出现第二个人，脸上闪过惊讶的神色。温成桉借此空隙扶着墙面站了起来。
　　付肆的力气很大, 男子挣扎了好几下都没能挣开，面色陡然发狠, 抬起膝盖顶上了付肆牢牢禁锢住他的左手上臂。
　　恰好是付肆旧伤的伤口处。
　　痛感猛然袭来, 他不经意手上的力道放松了些许, 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被男子轻易捕捉。他用全身力气撞向付肆的左手臂弯，付肆支撑不住松了手。
　　电光火石间，男人猛地推开付肆，向房门口逃窜。
　　惯性使然，付肆一个趔趄往后连退数步，待站稳身子再下楼追赶之时，对方借着重重夜色掩护，早已不知踪迹。
　　温成桉一起身就拨了报警电话，同样也将付肆脸上一闪而过的怪异神情收入眼底。
　　她追下了楼。
　　“学长，你手臂没事吧？”
　　付肆低声轻轻喘息，刚刚一系列行云流水般连环发生的事情太急，他一时有些缓不过气：“没事，你怎么样？”
　　温成桉闻言松了一口气：“我没事，他没来得及靠近我。”
　　付肆放下心来。
　　他带着温成桉回到房子里清点有无财产损失，温成桉走进房间，却发现房间门背后被贴了一张纸条。
　　白底、红色蜡笔写上的“你被我看见咯”，末尾还配了一个诡异的笑脸。
　　远远看去，像是什么诅咒一般。
　　但温成桉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平静地揭下纸条，拿出房间递给付肆。
　　“他留在房间里的吗？”
　　“对。”
　　恰好警局在接到温成桉的报警电话后及时赶到，付肆把纸条递了上去留作凭证，对方见状也是一惊。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别的证据吗？”警察问。
　　温成桉根据脑子里的印象，将回家时一系列发生的情况同警察复述完毕，对方点头表示知情。
　　“那有没有什么财产损失？”
　　温成桉摇了摇头。她留在宿舍里的现金并不多，刚刚看了一眼存放的位置，应该是没被动过。至于贵重物品……整个宿舍里最贵重的笔记本电脑就大张旗鼓放在了客厅茶几上，对方是看都没看一眼。
　　不过……
　　“我的衣柜被翻过，但是好像衣服没少。”温成桉垂眸补充。
　　“衣柜？这就有点麻烦了啊。”来出警的警察是个小年轻，摸了摸头顶的帽子，有些不理解。
　　一旁的付肆轻声开口：“会有可能是私生吗？”
　　“私生？”警察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付肆在说什么，疑惑重复，“哦！你们是明星啊？”
　　他的声音很大，在客厅隐约能听见回音，温成桉和付肆面面相觑，有些尴尬。
　　警察意识到这话说得可能有些伤人，他不好意思地憨笑两声：“不好意思啊，我刚上岗没多久，之前在部队里收手机，也没空看这些娱乐新闻。”
　　“不过要是私生的话，不偷东西，翻衣柜，贴纸条，倒有可能啊！”他自顾自分析，“这样，你们今晚先别住这里了，这地方安保一般般，以防万一对方去而复返。”
　　“不过你们明星，怎么住这个地方，我看那些明星不都是住大别墅的吗？”
　　温成桉难得有些无语，忍不住扶了扶额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边的付肆估计也是用尽了教养才没当场笑出声，温声解释：“我们没什么名气，穷。”
　　警察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又戳人伤疤了，换上了副歉意的表情：“我马上把案子报回局里，嫌疑人有眉目了立马跟你们联系。”
　　“好，今晚辛苦警察同志您了。”温成桉鞠躬致谢道。
　　“哎不辛苦不辛苦，安全起见这房子今晚别住了啊！”
　　送走了警察，温成桉小跑至付肆身边：“学长，你的手真的不需要去医院看看吗？”
　　她刚刚虽然一直在和警察对话，但是余光时不时瞟了瞟付肆，对方有好几次都在不自觉揉他的左臂，显然不像是他所说的没事的模样。
　　付肆看着小姑娘冷清的眉眼染上了焦急的神色，双眸蕴满关切，轻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说了没事，被他震得有点麻而已，放心。”
　　付肆生怕小姑娘不相信，伸直手臂在她面前甩了好几下，温成桉这才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他从客厅沙发起身，扫视一眼温成桉的宿舍，问：“你今晚有地方去吗？”
　　“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温成桉思忖片刻，犹豫开口。
　　言下之意，就是没地方去，并且还打算继续住在这里。
　　付肆眼底流露出不赞同的光。
　　据温成桉之前提到过的，这应该就是公司给她准备的宿舍房。在老城区，虽然交通很方便，但是小区有点太旧了，门口的保安都是年纪快要能领退休金的老大爷，要是真出事了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的那种。
　　“我那边房子空着，不如……”
　　他仔细斟酌语气，极力让这句建议听上去不那么别有所图。
　　“你搬过去先住两天？”
　　-
　　短短一个多小时之后，温成桉第三次上了付肆的车。
　　一路上温成桉还是担心付肆的手伤未愈，频频看向隔壁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的男人。
　　小姑娘偷窥的视线太直白，付肆想不注意到都难。
　　“真的没事，那个劲缓过去就好。”
　　他带着笑意低声开口的时候，往常懒散的声线莫名磁性十足，在寂静的车厢内响起，让温成桉冷不丁心底一激灵。
　　“你的手伤……是为什么？”
　　副驾驶车窗被摇出了一道缝隙，夜风灌了进来，像是在发出低低的呜咽。
　　温成桉的声音夹杂在夜风中，很轻，有些含糊，稍不留神就会遗漏。
　　但付肆还是听清了。
　　他偏头瞧见小姑娘如临大敌的神情，仿佛刚刚那句普通的提问是什么十恶不赦的话语，稍有不慎她就要被灭满门一样。
　　“没什么大事，别多想。”
　　“也就是高中的时候，顺手救了个从楼上掉下去的小孩。”
　　付肆漫不经心开口，替温成桉解答了她许久的困惑。
　　已经记不清具体是高一还是高二，时间是二月还是三月，反正家门口的柳树枝刚冒了绿尖，他应了朋友的邀约准备往聚会的地方赶。
　　“孩子小心啊——”有路人凄厉的叫声响起。
　　付肆闻声抬头，只见街道那头约莫五楼，有户人家的小孩，半边身子已经探出了窗外。他似乎对窗外的高度无知无觉，以为自己探索到了什么新大陆，好奇着往外爬，前半身已经悬空，眼看着就要从高空坠下。
　　付肆暗道不妙，加快步子向前方赶。
　　那个小孩直直从楼上坠下的时候才感觉到不对，哭声在街道上爆发。但此时街上并没有什么人，况且，楼层太高，巨大的冲击力，就算接也接不住，还极有可能搭上自己的手。
　　得不偿失。
　　大家犹豫着，没人敢上前迈步。
　　所幸小孩在跌落的过程中，被楼下一户人家的广告牌匾拦了一下，下冲的力度得到了缓解，同时也拖延了时间，让付肆得以及时赶到。
　　他精准无误伸出双臂，接住了从广告牌匾再次滚落的小朋友。尽管冲击力有所缓解，但依旧让当时还在高中、各方面身体素质还没发育完全的付肆，被迫仰倒在地上。
　　当时只觉得接人的手有些麻，他甚至还有余力擦了擦小朋友脸上晶莹的泪珠，有路人搀扶起他们二人。
　　家中的大人兴许是接到了邻居的电话，慌慌张张赶来。看见坐在街道旁的付肆，和他怀里安然无恙的孩子，喜极而泣。
　　也就在这时，付肆突然发现，他的左手，好像不是麻了，似乎。
　　是有点动不了了。
　　-
　　“我一般都住基地，这边的房子一直空着，可能会灰尘，你别介意啊。”
　　付肆领着失神的小姑娘下车，她自从听完自己讲述手伤的前因后果之后，一直保持着这个严肃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在温成桉眼前挥了挥手，开玩笑道：“怎么啦？一言不发的，不会是觉得我当年不知道自己脱臼，很傻吧？”
　　温成桉抬眸，看着面前挂着笑意、语气平淡的男人。
　　明明那么惊险的事情，到他嘴里的叙述却成了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平常。
　　她一字一顿，语气认真：“不是，你不傻。”
　　“你在我心里，是英雄。”
　　是灰暗岁月里的救赎，是燥热盛夏吹来的一缕清风，是受人耻笑的日子里，少有的，正视她舞蹈生身份的“好学生”。
　　是她甘愿数年来扮演飞蛾，奋不顾身扑向的火。
　　付肆见小姑娘霎时真切的脸色，刚要说点什么调节一下这刹那感性的抒情氛围，手机铃声好似长了眼睛，很合时宜响了起来。
　　[陆姨]
　　付肆疑惑接通了电话，在听清对方的话语之后，瞬间收敛了调笑的神色。
　　“阿肆，医院刚刚给我来了电话，你妈妈，她……”
　　“她醒了！”


第28章 星星会眨眼吗
　　夜间的医院安静无声息, 同白日里人来人往、排长队挂号的喧闹场景截然不相似。
　　除了急诊部零星几个喝多了来医院吊水的醉汉，还有抱着半夜发高烧的小孩打针的父母，长廊空空荡荡, 几乎没有什么人走动。
　　熟悉的消毒水味逼仄鼻腔。
　　付肆顺着陆之苏发来的房间号信息, 踏进了住院部大门。
　　“您是, 陆之卿家人吗？”
　　门口值夜班的护士仔细核对他的信息。
　　他听见自己哑声开口：“是的，我是他儿子。”
　　“病人晚上的时候醒了一小会, 刚入睡，医生说除了现在的意识不算清醒, 别的没什么大问题。如果需要进房探望的话, 请出示身份证件到这里来登记。”
　　付肆拿出身份证, 低头填完小护士递来的表格，道谢推门进了病房。
　　病床上, 多年未见的女人轻阖的眼角已爬上细小皱纹，瘦削的脸庞、泛着苍白的唇, 早已不复当年那般风姿绰约。
　　她身上插着一堆精密仪器, 床边也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数据显示屏，远远望去，女人仿佛被禁锢在这个病房里一般, 看一眼就感觉到深深的压抑。
　　“阿肆？”
　　陆之苏推门看见付肆，面色有些惊讶。
　　她怕惊醒正在休息的陆之卿，打了个手势示意付肆到长廊谈话。
　　“我来得有些晚了，没赶上你妈妈醒着的时候。不过我刚刚看过了医生的报告单, 各方面的数据都算正常，过几天就能转回普通病房。”
　　付肆看着面前的陆之苏, 波浪卷发有些凌乱, 身上穿着的还是晚礼服式样, 看样子也是刚接到通知就匆匆赶来。他移开视线，瞥了一眼医院长廊的一扇玻璃窗出神。
　　那是这条死气沉沉的长廊里，唯一能看清今晚夜色的地方。
　　陆之苏看着付肆沉默一言不发的样子，以为他还在对先前的事情耿耿于怀，又怕被值班的护士听清二人的谈话，压低嗓用气音宽慰：“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到底你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心里肯定不是那么想的。”
　　“她当时……只是生病了。”
　　记忆里的男孩已经逐渐长大成人，在最风华正茂的年纪抛下康庄大道，踩着荆棘走向了另一个浸满苦痛的天地，无人庇佑，收获了属于自己的鲜花和赞誉。
　　雏鸟未被烈火的灼烧击垮，几番沉浮终成雄鹰，展翅翱翔在碧蓝天空。
　　而那个会笑着抱她、甜甜喊她“小姨”的孩子，嘴角的笑容，从离开家的那一刻，便再也不似从前的纯粹了。
　　陆之苏一直都知道。
　　但她似乎也没资格替付肆去原谅什么。
　　平心而论，当时陆之卿的那番话语对谁来说都是一种沉重的打击，更何况对方是同样受害的付肆。
　　这么多年来他干净如白纸的情感经历，是不是多少受到他母亲那番话的影响呢？
　　长廊寂静，付肆敛眸望着窗外的那轮弯月，长睫遮住眼瞳，映出潦草勾线的半辉天幕，光影被分割得支离破碎，挺立的鼻梁盛满了月色，笔直的肩背像是一株孤寂的白杨，让人看不出内心所思。
　　应该说，自再相遇后，她从来没能真正看懂她这个侄子的内心活动。
　　不过。
　　影视片场上无往不利的影后看着抿唇不语的男人，在心底长叹一口气，估计是还没释怀那段过往吧。
　　也不知道她这次打电话通知他的决定，是正确还是错误。
　　良久。
　　疮疤被三言两语蛮横揭开，隔了数载光阴宛若剜心挫骨的痛意早已被时光消减大半，只余针刺般密密的疼。
　　付肆启唇，哑嗓囫囵在齿关揉捻数千刻，终究还是散进了缄默的长廊。
　　“我有的时候，真的恨过自己姓付。”
　　-
　　故事的开始，是漂亮的富家钢琴家小姐爱上了博学多才的平凡少年，两人眉来眼去、两情相悦，虽然富家小姐的父母对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多有不满，但捱不过女儿的真心喜欢，最终还是顺顺利利地喜结连理。
　　诞下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年。
　　付肆幼时对于母亲的记忆并不多。
　　她并不像学校里其他孩子的妈妈，喂孩子吃饭，接送小孩上下学，带自家孩子逛街、玩游戏，监督孩子的功课作业。更多时候付肆对母亲的印象，只有家中钢琴房里时常响起的琴声，还有父亲下班回家时，会雀跃迎接的身影。
　　小时候，班里的同学很羡慕付肆，不是因为他成绩优异、老师喜爱，而是因为他没有像他们一样，处处管着他们的妈妈。
　　在老师布置作文题目是《我的母亲》时，小付肆撑头思索了片刻，在作文格子里开始下笔。写纤细手指在琴键上起舞的母亲，写书房里对着一份琴谱一看就是一下午的母亲，写餐桌上坐在父亲身边含情脉脉喂父亲吃饭的母亲。
　　唯独没有写到无微不至照顾他的母亲。
　　那是付肆第一次作文不及格。
　　语文老师将小付肆叫到了办公室，苦口婆心指导着她的得意门生：“付肆呀，你写的母亲，太空洞了，老师根本从中看不到任何你对母亲的情感呀。”
　　老师说完，看着小付肆愧疚的神色，低着头绞着短短的手指头，有点不忍心摸了摸他的脑袋：“老师不是批评你，你再好好想一想，你的妈妈为你做过什么事呀？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难忘的回忆？别人眼中的你妈妈，和你眼中的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这篇作文老师肯定不能给你合格的，你重新拿一份作文纸，再写一篇，好吗？”
　　付肆闷闷应了一声，好。
　　他坐在课桌前，思来想去，也想不起来他的妈妈究竟和他有什么故事。同桌听说他被老师罚重写，非常贴心的递给他自己的作文稿。
　　付肆看着对方作文稿上一笔一划写着的，想吃可乐鸡翅，妈妈冒着大雨替我去菜市场买来，她是我心中最好的妈妈。想起的却是，父亲不在的时候，他连吃饭都是家里的保姆阿姨做好端上桌，一个人坐在餐桌上吃完的。
　　“老师，有没有妈妈，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课堂上，有个小女孩举起手圆头圆脑提问。
　　“怎么会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子女？有的时候，他们只是不会表达。”
　　讲台上的老师温柔回答，似乎是想到了自己家的孩子一般，眉目间都是慈爱的笑意。
　　咬着笔头的付肆不这么认为，或许他的母亲是爱他的，但她更爱他的父亲。
　　毕竟好多次，他都隔着房门听见母亲用从未有过的甜腻语气问父亲：“你更喜欢你儿子，还是更喜欢我？”
　　随后，付肆提笔写下了作文的第一句开头。
　　“阿姨总说，我的母亲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所以我要快点长大，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保护她。”
　　尽管和母亲的亲情关系淡薄，但父亲经常在休假的时候，带付肆去逛超市，给他买飞机模型，还带着付肆在书房识字认字。除此以外，小姨家就在付肆家隔壁，隔三差五对方就会来接付肆出去玩。
　　所以，好像有没有书上写的那种，无私的母爱，都一样，没什么大不了。
　　他还是顺顺利利长到了十八岁，并没有因此缺胳膊少腿。
　　然后，一个陌生的女人带着一沓照片文件，闯入了他平静的家，摧毁了他一直错认为的甜蜜幸福。
　　直到这一天，付肆才知道，原来他心中慈祥稳重的父亲付宇桓，这么多年来身边的女人一直没断过，那时而的出差加班，就是与她们私会的借口。他做得小心谨慎，从不让对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更不会让对方怀孕，出手阔绰，到时间了就一拍两散，偏偏在这个女人身上翻了车。
　　来人叫黎响，长相明艳，身材玲珑有致，和母亲的温婉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她无意间看见了付宇桓的身份证，查到了他背靠陆氏集团，且已有婚配的事实，起了妄念，故意设计怀孕，想借此逼迫对方给她大笔钱财。
　　结果没想到，付宇桓看起来是个清秀书生样，下手却极为狠辣，逼她流产不说，还不知道从哪弄到了她的从前一些不检点的照片，威胁她不得生事。
　　黎响从来不是个得理饶人的主，细细一打听便打听出了付宇桓从前的风流韵事，集合了曾经和他好过的女人留下的照片证据，凭着一股鱼死网破的劲闹进了付肆家里。
　　陆之卿这么多年还是被家里保护得太好了，家中长女，不谙世事，家里的企业也都是父辈在打理，从小只抱着她的钢琴长大至今，接触的富家公子哥大都是不学无术，在家混吃等死的废物点心。所以她才会对才富五车的付宇桓死心塌地，天真地相信世界上有至死不渝的爱情，只要对方几句甜言蜜语，就可以打消对他几日未归的疑虑。
　　因为对付宇桓投注了太多的信任，对这段感情寄寓了太多美好的幻想，以至于冰冷的现实无情拍打在陆之卿脸上的时候，她慌了神般翻阅着一张张清晰的罪证，以及罪证上不同的，或妩媚、或小巧可人的面孔。
　　跌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长啸。
　　待付肆回到家，刚被家中保姆阿姨从地上扶起来的女人，看着她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和那个让她满盘皆输的男人有相似眉眼的少年，面露憎恶的神色。
　　“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负心薄情的人！和你们在一起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你们这些男人，都该去死！！你凭什么还有脸面再出现在我面前？？？”
　　-
　　思绪消散，理智回笼，付肆不打算解释他说这句话的真实想法，陆之苏也很识趣不追问，拎起病房的暖水壶去打水。
　　他坐在医院长廊的塑料座椅上，上半身虚虚靠着椅背，双腿随意交叉搭起，后脑勺紧贴冰凉的瓷砖墙面。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接到陆之苏的电话后赶过来，按理说他不应该对病房里的女人有太多的情感，但大抵是血浓于水，冥冥之中心底有什么声音在指引他。
　　她其实也是个可怜人，不是吗？
　　当初的退学离家倒不是叛逆，最初或许还有几分对陆之卿的记恨，但更多是付肆突然觉得。
　　——自己十八年都生活在一个精心编织的骗局里，在付宇桓潜移默化的教导之下，按部就班地踏上例行的轨道，活成了他曾经的样子。
　　认知到这一点，让付肆觉得没来由的恶心。
　　更恶心的是，他骨子里还流着这个男人一半的血。
　　那些年大大小小的竞赛攒下了不小的奖金，家里的人都在忙着照顾陆之卿歇斯底里的情绪崩溃，还有同付宇桓打官司处理财产分割。
　　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悄然离去。
　　付肆拿着自己仿制的陆之卿签名，来到校领导办公室，神情平静地向里面坐着的几个老人家开口。
　　“报告。我来办理退学。”


第29章 星星会眨眼吗
　　如付肆所说, 这间房子很空旷，无论是餐桌还是茶几都干干净净，没有多余的杂物, 一丁点烟火气都寻不见。
　　虽然付肆临走前表示睡主卧也没有关系, 因为家里许久没住过人了, 但温成桉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去了客房。
　　铺好被褥床单，温成桉卸力躺了上去, 录了一天节目，又打了一场半决赛, 晚上又被宿舍里的不速之客吓了一跳, 到现在终于闲了下来。但身体放松, 大脑却并没有停止工作，刚刚发生的一幕幕争先恐后往她脑子里回播。
　　付肆接电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避开温成桉, 二人距离不远，因而听筒里漏出的话语被温成桉听了个分明。
　　她自然认出来了声音的主人是陆之苏。
　　关于付肆和影后的关系, 她在节目里隐有猜测, 毕竟这些年一直关注着付肆的情况，从未听说他和陆影后有什么商务合作，但二人表露出的关系却像是相识多年一般, 很熟络。
　　如今看来，大概是有亲缘联系的吧。
　　至于电话里所说的，付肆他妈妈醒了。
　　温成桉仔细回想起付肆接到电话时的神情，她虽然不知道付肆妈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住院，但付肆在接到电话之后的状态……很复杂, 有些耐人寻味。
　　多年在角落偷偷观察付肆形成的习惯, 让温成桉有意无意总喜欢分析付肆的想法。说不上多了解他, 也不知道哪来的直觉，但莫名觉得。
　　付肆挂断电话后的表情，没有得知母亲状况好转后的欣喜，反而有一种莫大的哀伤，连一向含笑的眼睛里，都染上了几分寒意。
　　可还不待她继续进一步思索这个表情背后的深意，经纪人陈姐的信息先一步发了过来。
　　陈姐：睡了吗？雨柔这边刚下夜戏，听保安说宿舍出事了？
　　温成桉瞧了一眼现在的时间，折腾了这么久，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她没想到那个旧小区保安老大爷居然还和陈姐有联系，她以为所谓的公司宿舍，只是一开始公司为了让她签合同给她画的饼来着。
　　木安桉：还没有，怎么啦？
　　消息刚回过去没几秒，陈姐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电话里的女人声音带着些许疲惫：“你现在住在哪里？”
　　温成桉耐心同她解释完今晚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的前因后果，并告知了自己借住在付肆家里的事实。
　　经纪人听到温成桉说住她那个节目男教练家里的时候，眉头皱了皱，以为她和男人合居。直到温成桉解释说对方并不住在这里，而是住基地宿舍的时候，神色才稍稍缓和。
　　“公司最近在帮你招助理，因为不放心不知底细的人跟在你身边，所以还得再考核几天，这些天如果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打电话联系我。”
　　“警方没出结果之前，你单独出门要注意安全，雨柔这边过两天就能杀青，到时候我回来帮你找新房子住。”
　　温成桉听着陈姐声音嘶哑但温柔的嘱咐，心头涌起些许暖意，乖巧应了声。
　　但随后又想起来什么。
　　“陈姐，你上次发的剧本我看了。”温成桉顿了一下，思索怎么样说自己的选择更委婉，但想了想还是放弃这种无趣的铺垫套话，直白开口，“我想接《成凰劫》的女三。”
　　其实内心有些忐忑。
　　前段时间公司开会的时候同她分析了很多今后的戏路，陈姐也给她推荐了好几部中等制作的网剧女主。这部《成凰劫》本来并不在公司的考虑范围之内的。
　　这是一部同名原着改编的古装电视剧，原着热度很高，因而这部剧影视化一直是一个热门话题。但女主演人选早已决定，剧组递来的试镜邀约只是一个戏份不多的女三号，整部剧的高光基本都在女主身上，女三号后续能吸引到的粉丝转化率未可知。
　　公司的几位领导商讨了很久，一致认为以温成桉现在虚假繁荣的人气，接这部剧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剧本是陈姐留下的，她只是觉得，演与不演，都应该由温成桉自己来选择，而不是公司替她决断。
　　这是温成桉最初用百分之十的签字费同公司换来的合同规定。
　　但陈姐内心还是更倾向于温成桉接那几部女主剧。
　　综艺节目带来的热度就像昙花一现，接下来的资源要是跟不上，后边再接触到的资源可就不一定能有现在这样，好几部女主剧任挑了。
　　《成凰劫》原着自带高热度没错，但是宣发方面铁定还是优先服务于女主，温成桉去演女配能得到的宣传量……不可知，而且热门书籍影视化稍有不慎就会收获大片负评。
　　至少可以预料到的是，远远不如演那几部中等制作团队的女主剧来的安逸。
　　陈姐在温成桉去录半决赛之前就将这些利弊苦口婆心说明白了，此时再听到电话里小姑娘的选择时。
　　竟然没感觉到太意外。
　　“理由呢？”她语气平静。
　　这下轮到温成桉有些惊讶了，她以为经纪人会像上次那样，摆出一道道理由，条理清晰劝阻她，声音甚至没起太多波澜。
　　温成桉不解归不解，还是认认真真说出了心中的想法：“我很喜欢那个角色。”
　　《成凰劫》的主线剧情是将女主从傻白甜的丞相嫡女，经历过亲人背叛、爱人欺骗，一步一步成长为母仪天下的一代名后的故事，同男主相互扶持，缔造了一段帝后佳话。
　　而温成桉想要试镜的角色，却是一个反派。
　　她叫秋樱，是长安最有名的一家名为永安楼的酒楼舞姬，身姿曼妙舞技高超，但真实身份却是被剧中男主带兵倾覆的某小国公主。她带着复仇的使命，以舞姬的身份隐藏自己，在这个灯红酒绿的风月场所积攒人脉，暗自布局。
　　筹谋十载，秋樱终于被达官贵人献进皇宫，寿宴之上，一曲剑舞令人痴醉，觥筹交错之间，锋利的剑刃刺入了男主的胸膛。
　　温成桉记得她看到的试阅剧本里，秋樱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相逢秋末寒萧索，一腔碧血，两处怨仇，凭栏听樱落。”
　　宛若触动了她心底的某根弦，让她蓦地涌出一种冲动。
　　她要接这个角色。
　　不仅仅是因为温成桉觉得自己的舞蹈专业在演绎这个角色上会有优势，更是因为。
　　“我很羡慕她，可以将一件事情专注到底。”
　　不像她一样，除了暗恋，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经纪人听见小姑娘有些闷的回答，猜到了温成桉还是在为自己当初弃舞蹈从演员而遗憾，不打算再多劝阻。路是自己选的，最后能走到什么地步全看自己的造化。
　　电话那头的女人轻声：“你确定好了吗？”
　　温成桉下意识点了点头，下一秒反应过来对方并不能看见，对着听筒重重“嗯！”了一声：“我确定啦，陈姐。”
　　“那我过两天帮你安排试镜。”
　　-
　　如果时间能倒流，付肆一定会选择倒退回接到陆之苏电话的那一刻。
　　那他绝不会深夜开着车跑来医院，人也没见到，还平白无故被过往那些不美好的记忆纠缠得头晕脑胀，只能睡在医院的陪护床将就一夜。
　　陪护床又小又窄，对于他一个手长腿长的成年男性来说实在是折磨。
　　好不容易熬到了睡着，因为一个不自觉的翻身，手臂悬空了大半，他一个激灵，醒了。
　　迷迷瞪瞪睁眼看向窗外，天边泛起鱼肚白。
　　手机显示的时间是六点半。
　　他放弃了再在这个堪称酷刑的小陪护床上睡回笼觉的打算，从医院开车回基地约莫一个小时，他收拾收拾还能赶得上给基地那帮崽子们做个复盘记录。
　　手机屏幕响起了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木安桉：学长，醒了吗？阿姨在哪一间病房呀？
　　可能是得知自己有机会出演很喜爱的角色之后的兴奋，又或者是对于付肆匆匆离开时诡异表情的疑惑，要么就是单纯的换了新居有些认床，温成桉一整晚睡得都不踏实，早上更是天蒙蒙亮就再无睡意。
　　昨天陆之苏在和付肆通话时提到了是哪家医院，温成桉想着索性睡不着，付肆在医院里可能忙了一整晚，不如给他打包份早餐送去。
　　就当是，报答一下昨天对方的出手相救，还好心借了自己的房子给她住。
　　清晨医院的人不算多，温成桉在挂号大厅寻了个位置坐下，向付肆发完消息之后就百无聊赖打开了消消乐消遣。
　　没多久，头顶突然出现一片阴影。
　　男人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珠，在熹微晨光的照耀下，仿佛眼角缀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小太阳一样。
　　“学长？是我给你发的消息吵醒你了吗？”
　　“没有，正巧醒了。怎么来这里了？”
　　收到消息的时候付肆还有些困惑，待冷水拍打在脸上时他才反应过来，温成桉这么询问，很有可能是已经来医院了。
　　否则她为什么只问在哪个病房，而不问在哪家医院呢？
　　想通这一点的他连忙从住院部下楼，跑到一楼大厅后知后觉还没有回复温成桉的消息，也不知道对方究竟在哪里。
　　付肆驻足抬眸的一瞬间。
　　很神奇，明明有不少人在挂号处的座椅上等候，明明他这个背光的角度只能看见人们的背影，可他还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温成桉。
　　小姑娘垂着脑袋玩着手机，但后背依然挺得笔直，半点没有懈怠对自己仪态的管理。反之，因为担心温成桉等太久而急忙赶来的付肆，倒显得发型凌乱，仪容不整了起来。
　　他对着医院瓷砖墙面的模糊反光，理了理自己的发型，确保勉强能看的过眼之后，才走到了小姑娘面前。
　　“我习惯早起了，想着学长在医院忙的话可能来不及准备早餐，所以顺路给学长带了一份。”温成桉说着递上了手边的包子和豆浆。
　　付肆看着温成桉眼下轻微泛着的乌青，没有揭穿她善意的谎言，随意地坐在温成桉身边的空座上，拧开了豆浆盖子。
　　明明都是统一供货的豆浆品牌，但不知怎的，付肆就是觉得。
　　今天的豆浆，比往常的都要甜一些。
　　甜到，好像一整夜忙碌的疲惫，都在这浓郁的豆香味中消散了一样。
　　他向温成桉道了谢，又听见身边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开口。
　　“学长，你是不是，有点不太开心？”
　　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付肆回忆着自己刚刚一系列的表现，好像没有什么地方，明确表露出不开心的情绪。
　　温成桉似乎看穿了付肆的心理活动。
　　“我就是觉得，学长你今天看起来很累，如果你开心的话，应该……”
　　“应该会有余力把自己的疲惫藏起来的。”
　　就像曾经无数次FG战队夺冠纪录片里呈现的那样。无论是前一天私下加练到多晚，第二天的训练赛依旧是那个让人看着活力满满，永远值得信赖的定海神针。
　　付肆闻言，轻笑出声，是心事被人戳破的释然：“嗯，是有点不开心。”
　　“怎么办呢？你要不要来安慰我一下？”
　　他歪了歪脑袋，嘴角勾起几分笑意，琥珀般的眸子专注盯着温成桉，眼底宛若汪着一片湛蓝的海。
　　温成桉看着付肆额前的碎发随着他扭头的动作微微飘散，清冽的声线提出看似幼稚而无辜的问题，像是某种邀约，轻易就要将人蛊惑。
　　她沉思片刻，一本正经提议道。
　　“那……我给学长跳个舞？”


第30章 星星会眨眼吗
　　付肆发现, 温成桉的脑回路很奇怪，总能说出一些他设想之外的回答。想起之前在网上翻到的，有人觉得她“无趣”的评论, 只觉得对方不识庐山真面目了。
　　哪里无趣, 明明一言一行都可爱得很。
　　看着小姑娘灼灼的目光和认真的神情, 他那句快要到嘴边的“不如你给我抱一下”生生咽了回去。
　　算了，顺手相救就要求别人给自己抱一下, 多少有点那什么挟恩求报的意味在里面了。
　　“好啊，在这里跳吗？”
　　付肆只是随口一提, 他觉得温成桉指的跳舞, 怎么说也得是找一个清净、宽敞的地方吧。他打量大厅四周, 到处都是座椅，棱角分明, 稍不留神就会磕碰到，况且那地面是保洁阿姨刚拖干净的, 容易打滑。想着温成桉肯定不会在这里跳舞, 也没太在意，自顾自又咬了一口包子。
　　随后手心里被小姑娘塞了一只蓝牙耳机。
　　像是刚刚被水擦拭过一样，有些凉。
　　付肆讶异抬头, 刚好看见温成桉把擦拭耳机用的消毒纸巾收了起来。
　　他挑眉：“这是什么？”
　　“这是蓝牙耳机，你戴上之后可以听见我手机里播放的音乐。”温成桉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点划划，没有抬头。
　　付肆有一种自己智商被侮辱了的错觉，无奈低笑出声。
　　“我知道这是蓝牙耳机, 我的意思是，这是要干什么？”
　　温成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回答有多蠢。
　　她呆愣愣抬眸, 冷淡的眉眼流露出一丝不知所措的茫然, 生人勿近的气场顿时碎裂, 变得鲜活起来。
　　“我……我给你放音乐呀，在公共场合外放，好像有点不太好。”
　　哦。原来真的要在这里给他跳舞。
　　“在这里，不会摔倒吗？”他柔声询问。
　　“不会的，我有经验。”温成桉扬了扬嘴角，笑容明媚。
　　有经验？什么经验？难道她以前也经常跳给别的人看吗？
　　付肆只觉手里的豆浆似乎没那么甜了，隐隐冒出一点酸味来。
　　温成桉没察觉到身边男人有些凝固的嘴角，活动了一下手腕，打开了手机里的音乐播放。
　　音乐的前奏是一声清脆的鸟鸣，一段流利的琴音好似山间潺潺流水的小溪流，似乎夹杂着林间的山风，让人不由自主沉浸在清越的曲调里。
　　温成桉坐在座椅上，抬手挽了一个孔雀的手势，双肩随着干净清脆的鼓点自如抖动，明媚的笑意宛若山间林中透出的晨曦。纤长的手指灵活变化着手型，胳臂带动手腕翻飞，哪怕局限在小小的座椅，许多大幅度的动作都无法呈现，却依然让人感觉到了一种山间精灵般的自在魅力。
　　付肆很少看这一类的表演，也很少听民乐类的歌曲，陆之卿从前带他去听过的音乐会，大都是西洋乐器荟萃，像这种笛音袅袅、萧音阵阵的配乐还是第一次这么细致去品味。
　　更遑论配上这样的音乐去欣赏这段民族类的舞蹈了。
　　常有人感慨，现在的内娱总是缺少舞台，那些舞者出身的小爱豆们为了谋生，只好顶着蹩脚的演技去演戏。
　　可就在这一刻，付肆想要反驳。
　　真正优秀的舞者，哪里都可以是舞台。
　　温成桉不就是鲜明的例子么？
　　没有聚光灯，没有演出服，甚至连腿都没有动一下，她全靠着头肩部的动作和舞动的手臂，专注地向他演绎着一支舞曲。冷清的眉眼此时更加切合孔雀高傲的姿态。
　　窗边透出的一束微光正照在温成桉白皙的手臂，她身处的座椅地面上立刻投射出手指的倒影，付肆下意识看去，地面投影里的开屏孔雀惟妙惟肖。
　　医院里来来往往，无论是挂号的还是排队等候的，都专注着自己的事情，没人注意到大厅某个被晨光眷顾的角落，有人在用手腕起舞。
　　这场盛大的演出，只为他一个人登台。
　　音乐声渐息，温成桉半阖眼睫，挽了个民族舞常见的手花，从袖中变出了一株粉白色的山茶花，好似变魔术一样递到了付肆手上。
　　刚刚还美艳绝伦的小孔雀随着音乐的最后一节拍，“唰”一下藏起了孔雀翎毛，端坐在座位上，露出的半边耳朵有些红，也不知道是因为舞蹈动作被热红了耳廓，还是因为害羞。
　　买早餐的店铺紧挨着花店，刺鼻的花香气与面团特有的清香交织在一起，很是奇怪。
　　温成桉并不理解为什么浪漫与烟火气紧密相接，但花店老板家的儿子很有商业眼光，身高堪堪只及她膝盖的小男孩，死死扒拉着温成桉的腿，小奶音甜甜说着甜蜜话。
　　“漂亮姐姐，买朵花吧，鲜花和早餐一起送给你爱的他——”
　　温成桉有些无奈，小鬼头怎么看出来自己买早餐是要送人的呢？当时觉得挺有缘，便顺手挑了一支被老板包好的山茶花。
　　临走时才看见，那个小男孩又盯上了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阿姨，叫的还是“漂亮姐姐”，把人阿姨叫得是心花怒放，骗进了店里来。
　　来之前还在思索着用什么样的方式把花送出去，这下倒是顺便了。
　　但到底是第一次送花，哪怕她在挑选的时候刻意避开了一切带有暧昧元素的玫瑰、蔷薇，选择了象征友谊的山茶。依旧是有些不好意思，递出去之后便假装在调试手机音量，没再敢看付肆一眼。
　　花被递来的时候猝不及防，接过花束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付肆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发生了什么，手里就多了一束盛放着的山茶花。
　　花瓣上隐约还有细小的水珠。
　　一看就是新采摘下来的。
　　略显熟悉的画面刺激着付肆记忆深处，眼前的小姑娘逐渐与很多年前的惊鸿一瞥重合。
　　他低声开口，眸中含笑。
　　“原来是你啊，小孔雀。”
　　-
　　“快点啊我的肆哥！听说今天这场校庆还有校舞蹈队的演出！”彭程万不知道从哪搞来的小道消息，自一周之前就催着付肆，动用学生会私权带他偷溜进教师专供的校庆晚会。
　　“杨怡宁不就是校舞蹈队的？你平时看她没看够？”付肆懒洋洋地拖着步子往前走，刚结束了一场语文作文的洗礼，他实在提不起劲。
　　“她有什么好看的？这次来的舞蹈队可是低年级的漂亮妹妹，说不定，你上次英雄救美那个也在呢！”
　　阶梯教室后台，温成桉理了理身上演出服的孔雀翎毛配饰，劈了个竖叉给自己拉拉筋。
　　这是她第一次跳领舞的位置。
　　大概是付肆那句客套性的“期待表演”鼓舞，在老师询问有没有想挑战领舞的位置时，向来习惯站在边角的她，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站了出来。
　　尽管她事先并不知道排练的这支舞会在什么场合演出，更不知道就算对方有幸能看到，在浓重的舞台妆面和夺目的灯光之下，能不能认出她这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但她还是想试一下。
　　舞台灯亮，音乐响起，温成桉站在舞台的最中央，头戴夸张的孔雀头饰，随乐声起舞。
　　彭程万拖着老大爷遛弯速度的付肆冲进阶梯教室，看见就是这一幕。
　　舞台上的姑娘们翠绿色的舞裙清亮，在舞台灯光的照耀下，曼妙的身段被演出服勾勒得淋漓尽致，花一般的笑容充溢着青春活力。
　　美中不足的是，他们藏在阶梯教室后排，离音响太远，但杂乱的音乐并不影响彭程万对美女的欣赏。
　　“我去，举目都是小蛮腰大长腿啊肆哥！”彭程万满眼放光，惊喜道。
　　付肆只觉得后悔答应这小子来看这所谓的校庆演出了。后排的杂音太大，本来写完作文脑子就晕乎，一路上又被彭程万拽着手腕奔来阶梯教室，身心俱疲之下再受噪音干扰，他感觉整个人下一秒就要升天一般。
　　他漫不经心应了一声，抬了抬眼皮，台上这些软的像没骨头一般的小姑娘，又是下叉又是掰腿的，高难度动作一堆，看得他自己的骨头隐隐作痛，移开视线，决定闭目养神。
　　但彭程万并不打算放过付肆，没人和他这个话唠交流赏美心得，他会很难过的。
　　他看着付肆微闭的眼眸，恨铁不成钢：“你真是暴殄天物，不懂欣赏美人！这么多漂亮妹妹摆在你面前，你居然还能闭得了眼睛？你看我，眼睛眨都不带眨一下的好吧？”
　　光说还不够，他瞪大了双眼凑到了付肆面前，晃悠着付肆的手臂试图将他强行叫醒。
　　付肆被晃得没脾气，撑着头空出一只手把面前这张大脸打回了原位。
　　“我看，我看总行了吧？”
　　彭程万满意扭头：“这还差不多。”
　　恰好音乐行至尾声，领舞的小姑娘一个空翻从舞台最后面翻至最前面。
　　向台下抛了一支艳粉色的假花。
　　-
　　“你当时也在场？”温成桉没想到会被认出来，一时有些惊讶，她明明记得，那场晚会是只有老师在场观看的啊。
　　“学生会工作。”付肆只解释了这一句，更多跌宕起伏的前因后果，比如差点就错过你的表演这类，他不打算细讲。
　　小姑娘原本薄粉色的耳朵红色深了几分。
　　她选这支舞其实是因为。
　　当初他错过的舞蹈，因为他一句话而竭力去争来的领舞位，总要给他表演一次。
　　这样才算是圆满，不是吗？
　　况且，那天付肆讲述完他手伤的真实原因，大概是自己眼底的倾慕流露出的太明显，他轻咳两声，补充。
　　“我称不上什么英雄，也别把我想得太好。”
　　温成桉想用这支舞告诉他，你很好，合该永远热烈张扬。
　　付肆见小姑娘突然的沉默，闷不做声垂眸的样子，状似无意发问。
　　“你说有经验，是经常跳这支舞吗？”
　　他问得含蓄，还偷换了事情主干，尽量使自己显得不那么别有用心。
　　“啊？没有，我说的有经验。”
　　“是之前大学的时候去幼儿园做志愿者，那些小朋友不开心的时候，我都是坐在地上跳舞哄他们开心的。”


第31章 星星会眨眼吗
　　肆.：有人送你来基地吗？我去接你？
　　自医院一别以后, 温成桉发现她和付肆的关系好像突然上升了一个台阶，具体表现在她平日里几乎没什么作用的微信，逐渐开始有了期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她说出自己当志愿者的事情之后, 付肆的表情顿时变得很古怪, 她还特意解释清楚了。
　　给小朋友跳的舞都是很简单的，给你跳的这支是独一无二的。
　　他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
　　转眼又到了节目录制的时间。
　　按照节目组给出的拍摄流程来看, 他们在基地里集中训练三天，迎接总决赛。
　　木安桉：有, 经纪人说给我面试的助理今天来上班。
　　温成桉敲下这一行字回复完付肆之后, 索性无事, 顺手打开了她的微博。
　　自从节目正式播出之后，温成桉的微博底下经常会有很多人的评论, 大都是一些看了节目、慕名而来的新粉丝，评论还都挺好笑的, 诸如什么“姐姐我今天打野0/8报的是你的名字”, 闲来无事刷一刷很能解乏。
　　昨天陈姐替她转发了最新一期的节目宣传，大概是这一期她的高光操作比较多，节目组甚至很好心给她买了个热搜, 专贴了一整期的高光集锦。
　　所以，那条新微博的热赞第一条评论是：“姐姐你游戏不比男生打得差，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去打女职？”
　　温成桉总觉得她的粉丝们很了不起。
　　明明自己的段位水平在专职陪玩圈堪堪混一个中等，粉丝们却总能把她吹成天上有地上无的水平, 有的时候看见粉丝会带着她的名字做微博数据，说什么世一野（世界第一打野）、人间野王温成桉。
　　导致温成桉总是很心虚。
　　花厂的节目剪辑本就水平高超, BGM一加、特效一开, 慢镜头拉长, 本来三分的技术能剪成七分，再加上粉丝这么添油加醋带着十八层偶像滤镜地吹，硬生生把温成桉吹到了十分。
　　温成桉侥幸苟上巅峰两千一百分的那个赛季，是认识了一个女职上单。
　　说来也巧，对方因为连胜了七八局，被elo机制支配，明明两千三百多分却匹配到了两千一百分的她。
　　他们开局大逆风，中单破防直接摆烂，四个队友的头像全被他点了一通，烦的温成桉实在有点受不了，她接受人打游戏打得烂，但这种刚开局就搞心态算什么回事？她正打算开麦教训，上单吕布的小麦克风图标先亮了。
　　“你烦不烦啊菜b中单？自己玩个周瑜一级抢线抢不过对面弈星，还要怪我们？搞笑呢真是。”
　　是一个声音很甜的妹妹，但配上她夹枪带棒的说话语气，莫名显得像一个呛口小辣椒。
　　中单开麦不由分说从性别到英雄，反正是能想到的都辱骂了一顿，但来来回回绕不开“一个女的玩什么上单？玩瑶躺上来的巅峰分就别特么瞎造作”。
　　这些打游戏的男人很奇怪，仿佛潜意识里面都觉得男生打游戏就是要比女生强，女生打到了这个段位不是躺的、就是混的，反正不是自己实力强。
　　俗称又菜又爱叫。
　　后面那个中单骂的实在难听，温成桉受不了了，也开麦怼了回去：“不想玩就去泉水挂机。”
　　她不太会骂人，说话时忙着趁对面打野掉点开龙止损，因而声音柔柔弱弱的，没什么攻击力。
　　那人“草”了一声：“两个女的，真特么没法打了。”
　　上单不甘示弱：“滚去泉水挂机，女的带你躺赢看你还有没有脸打游戏！”
　　温成桉因此结识了这个女职朋友，她比自己小两岁，十七岁的时候就通过全国大赛打进了KGL，但后来联盟分了单独的女子赛道，她毅然决然选择从女子选拔赛重新带队打上来。
　　前几天刚拿了女子联赛的冠军。
　　温成桉思索了一下，还是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在输入框里敲下了这条评论的回复。
　　@温成桉-回复了@今天也要加油鸭：我的游戏水平一般，离职业门槛差太远了。并且，游戏不分男女，女职选拔的标准并不是根据比不比男生打得好来衡量的。
　　-
　　温成桉临出发前主动去联系了警局，对方表示监控已经查到，过两天应该就会有结果的时候放下心来。
　　门铃被人按响，温成桉看清了门口站着的人。
　　是一个娃娃脸的女生，举着手机笑眯眯同温成桉打招呼。
　　“我叫顾佳佳，陈姐是不是和你介绍过啦？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助理了！”
　　温成桉有些意外，陈姐和她在微信上聊得时候提到过，新来的助理传媒相关的工作经验十分丰富，而且快三十岁了，没想到看上去这么年轻。
　　“收拾好的话……我们现在下楼？车在楼下等着呢！”顾佳佳见温成桉穿戴整齐的样子，建议道。
　　“好，你开车吗？”温成桉应声，顺口问了一句。
　　顾佳佳觉得眼前的姑娘一点没有明星架子，说话的语气和她冷淡、不好接近的长相是完全两个样子，一时有些被逗笑：“当然不是我开，公司给你配了司机，刚刚就是他送我来的。”
　　好大的手笔。
　　温成桉坐在车后座上下意识在心底感叹。
　　前几日特意登录公司微博声明私生事件不说，拖拖沓沓的助理没几天就找好了，现在连专职司机都配备齐全。
　　虽说请了助理，但温成桉不好意思让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的女生替她完全承包行李搬运任务，自己提了个包，只让顾佳佳带着她的行李箱先走。
　　行至基地门口长廊时，温成桉不自觉停下了脚步四处看了看。
　　上次就是在这里遇到付肆的。
　　不过这次是不太可能了，温成桉叹了口气。
　　毕竟对方半个小时之前和她发了消息说要去带二队小孩打训练赛了。
　　怎料，就在她面露遗憾神色，加快脚步准备离开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在耳后响起。
　　“是我来晚了吗？”
　　温成桉刚要转头，手下重量一轻——对方神色自若从她手里接过了提包。
　　“学长？你不是要带……”
　　“说了来接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付肆今天难得穿了一身休闲装，纯白的卫衣上写着几个黑色英文字母，下身是一条灰黑色的牛仔裤，刘海随意地下垂，多了几分不似平日的少年气。
　　看着小姑娘眼底流露出的愧疚，付肆伸手捏了捏温成桉的脸，温声解释：“放心，二队小孩现在正在写上局复盘，没耽误他们训练。”
　　捏脸这一进度的解锁是在医院的时候。
　　温成桉给他跳完舞之后，头上的发圈有些松垮，高马尾散了半截，窗外吹来几缕微风，碎发被吹到了温成桉嘴角。
　　付肆没管住手，主要是当时的氛围太好了，小姑娘眼底的光太亮了，反正就是本能反应一样，伸手替她拨开了碎发，一不留神戳到了她的脸颊。
　　温成桉下巴小巧而尖，是标准的瓜子脸，脸颊没什么肉，但触感很软。
　　付肆伸出手才感觉到不太妥，很显然贸贸然的举动吓到了温成桉，她樱桃唇微微张开，像是呆住了一样。
　　“你，你脸还挺软的。”呸，说得什么话。付肆在心底吐槽。
　　“啊……是吗？学长要是喜欢，可以捏捏的。”温成桉尴尬接话，为了调解气氛，又补充道，“我不收你钱。”
　　总之，事情的经过再回想起来可以抠出一座芭比梦幻城堡，但是最终的结果是。
　　付肆现在捏温成桉的脸越来越顺手了。
　　有的时候，要浪漫不要脸这一招，还是挺好用的。
　　-
　　下午，付肆正复盘讲到一半，联盟突然来人把他叫了出去。
　　虽然付肆一头雾水，但还是很配合地把关越叫来，继续带他们复盘，跟着工作人员走了出去。
　　随后便被带到了会客厅。
　　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坐在会客厅沙发上，看起来是书卷气极浓，正悠悠端着一杯茶细细品尝。
　　不知怎的，付肆对眼前这个做派很足的人，生起了莫名的恶感。
　　他决定将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归因于付宇桓就是这种很爱装的人，恨屋及乌吧。
　　付肆随意斜坐在对面的沙发，对方很有礼貌地给他也倒了一杯茶，他没有接。
　　尽管心理有些排斥这种类型的人，但面色上还是十分友好地拒绝了。
　　“我还赶着带队员复盘，您有事的话就直说吧。”
　　说出来的话多少带着一点怨气。本就紧张的训练备战期，被莫名其妙干扰，对方神神秘秘非要带他来会客厅，有什么话是微信电话讲不清楚的呢？
　　中年男人不恼，见付肆言语直白，便也不兜圈子，语气慢慢悠悠，说一个字的时间别人能说完三个字，但好在是讲明了来意。
　　付肆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不待对方讲完，他低嗤出声，毫不客气打断。
　　“您的意思是，要我在镜头面前打假赛咯？”


第32章 星星会眨眼吗
　　陪同的工作人员就在一侧, 付肆说话的声音不小，显然半点不打算给对方好脸色。
　　男人一向看起来好脾气的桃花眼难得凌厉，原本倚靠在沙发的身子陡然坐直, 胳膊支撑在大腿面, 语气压迫感十足。
　　来人的要求很有趣。
　　自称是代表联盟的节目负责人, 觉得根据目前收集到的训练赛情况来看，总决赛两支战队实力悬殊太大, 碾压局会减少很多节目效果，没意思。所以希望付肆能配合一下, 在BP环节制造一点阵容劣势, 哪怕最后四比零了, FG战队也不至于赢得太轻松。
　　那男人端着腔，看起来对付肆的“假赛”形容很是不满：“这怎么能算假赛呢, 只是稍微让比赛看起来有来有回、精彩一点。你知道的，我们做节目的, 总是要为了收视率考虑的嘛！”
　　话语里的振振有词, 仿佛觉得，这种暗箱操作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付肆冷觑一眼来人伪君子作态的面孔，心里暗暗想到, 果然，他的直觉是对的，和付宇桓相像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不欲与这种把电竞精神当儿戏的人多言，厉声：“我是退役了, 不是死了。真想做这种事情，建议你们下一季别来找我录这个节目。”
　　说罢, 他抬眸盯了面前男人一眼, 眸色隐隐透出寒光, 像是挑衅一般，嘴角也无意识抽动了一下，起身准备离开。
　　那男人没想到付肆拒绝得这么干脆利落，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准备好的补偿。此时也不装云淡风轻、胸有成竹了，有些急促伸手拦住了付肆。
　　“哎！你们年轻人怎么这么急躁，我还没说完。”
　　付肆眯了眯眸，看着眼前横出拦住自己的手，决定再耐着性子给他一次机会。
　　“我们这个策划方案呢，当然是获得了节目组和对手战队的同意的，那两方都乐意，你再拒绝，是不是有点辜负好意？再说哈，我们给你们战队的原定出演报酬，再多加百分之三十，肯定不会让你们吃亏啊！”
　　就不该心软给他机会的，付肆后悔地想，对方压根没把节目比赛的输赢当正经事，只以为是过家家，平白给自己添堵。
　　蓦地，付肆眼前浮现了温成桉笑吟吟说要为自己拿冠军的模样。
　　他扬起嘴角，眼底闪过鄙夷，漫不经心挑眉：“RE战队答应了？”
　　男人听到付肆的问话，以为是有戏的意思，忙点头：“是，是啊！”
　　……虽然主教练不答应，但是公司老板是知情且允许他进入基地的，就算是答应的意思了吧？
　　此时，手机微信季子轩的消息回了过来，付肆低头。
　　[我答应个鬼！不知道他怎么越过老板找上的我和张教，几个小时之前刚被张教骂了出去，呸，真晦气，不知道联盟怎么会和这种人合作！！！]
　　文字里都能明显感觉到对方张牙舞爪的样子。
　　付肆猜也猜到了，RE战队的主教练张云曾经在次级联赛带队时，就被队里一个选手吃菠菜演过，怎么可能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
　　“那你让张云——”付肆手下毫不收力拍开男人的手，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力气足，跟他们那种酒囊饭袋不同，对方被付肆拍得一踉跄，差点跌坐回沙发上，“亲自来和我谈。”
　　“或者呢——”付肆刻意拖长了尾音，落在男人身上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你去和节目组导演建议，把我下了。看在你这么努力说了一堆废话的前提下，违约金给你少要百分之三十。”
　　“怎么样？”
　　这就是明晃晃在内涵对方前面提到的百分之三十的报酬了。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下了面子，脸色顿时不太好看起来。
　　刚想伸手指说点什么，FG战队经理怒气冲冲跑了过来。
　　“你不是说借个洗手间就走吗？谁允许你干扰教练工作的？之前我说的那句滚你不明白？”
　　付肆一听就懂了这人为什么没被经理赶走，还能找到自己，索性朝经理挥了挥手，把事情交给他来解决。
　　转身回到了训练室。
　　-
　　总决赛如期而至。
　　与往常的比赛不同的是，大概是在两个战队这边吃了瘪，节目组某些负责人一定要在别的方面扳回一城，所以在总决赛开赛前一天临时通知。
　　这次的总决赛对外售卖观众门票。
　　官博售票通道发布的晚，但抵不住明星阵容的加持，所以刚一开票没一分钟，一千张现场票就被抢售一空。
　　温成桉闻讯去官网看了一眼，好家伙，原本只要一百多的门票硬是抬成了五六百一张。
　　好在FG战队的几个人，不是面对过万人演唱会就是千人发布会，心态方面倒是看不出什么影响。
　　决赛屏幕上，此时正在播放选手们录的赛前挑衅。
　　温成桉记得她在录之前，向付肆询问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的时候，关越在一旁叽叽喳喳打趣。
　　“你们肆教在三年前胜者组半决赛的时候，都直接放话说预定冠军了，你问他有什么话不能说？”
　　付肆茶色的眸似笑非笑盯着温成桉看，却没反驳关越的玩笑，就是眼神看得她有些耳热。
　　最后在录制棚里想半天只说了一句话。
　　屏幕里，眉目冷清的峡谷杀神眼神迷离了一下，像是一开始没找准镜头在哪里，又像是对这一环节有些漫不经心，高马尾轻微晃动，开口的瞬间宛若录制间的空气都凝滞。
　　“小心你们家的野区草丛，丢了命——我这不负责售后赔偿。”
　　底下的观众先是一静，随后爆发出热烈的呼声。
　　温成桉隔着好几个房间都能清晰听到其中诸如“野王姐姐帅到我心坎上了”这样的话。
　　化妆间的其他人自然也是听见了的。
　　关越作为知情人，探着脑袋向温成桉竖了个大拇指。
　　“成桉妹子，这狠话放得不错啊！无师自通？”
　　随后便听见熟悉的男声从舞台音响中传出。
　　“听说这是张云教练第一次上总决赛？那就祝你在总决赛玩得开心，亚军愉快。”
　　很欠，音腔懒懒散散，虽然温成桉在后台看不见视频里的脸，但也能想象出男人说这句话时轻挑的眉梢，和勾起的嘴角。
　　关越沉默了，观众沉默了。
　　好在他赶在了观众爆发更热烈的声浪之前，说出了感慨：“我以为做助教之后你变得沉稳了，没想到。”
　　“宝刀未老啊肆队！”
　　付肆被他的调侃气笑，没好气回了句：“你肆队永远年轻。”
　　此时，节目官方的比赛直播间弹幕亦是风起云涌。
　　[妈妈！最后这下挑眉我直接梦回三年前的吟风啊！]
　　[大赛软脚虾又开始狂了？反正也没比赛打了能狂一天是一天是吧？]
　　[上面的黑粉滚，别逼老娘在今天大好日子里骂人]
　　早年付肆就因为赛前挑衅的环节，挑衅得太直接，偏偏说出来的还都是对方战队的薄弱点，经常被黑粉抓着这一点追着骂，虽说旁人也有言语直白的，但付肆此人本身就是节奏的代名词。
　　那个时候的付肆身上有一种诡异的颓丧气质，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敢说，被骂了也不在乎。大概是受到陆之卿那句话的影响，他觉得被骂了就能减轻自己身上罪孽感，可以和付宇桓那种人彻底割裂一样，因而无论是打法还是采访，都无所顾忌。
　　好在后来是想开了，不知道是自己想开的，还是因为心疼战队宣发部为帮他控制舆论，而熬秃的脑门。
　　裁判来通知选手们上台，关越贱兮兮做了个夸张的加油手势，和他们送别。
　　付肆自然地走到温成桉身边，在一众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将脑袋稍微低了一点，状若无意凑在温成桉耳边，低声问。
　　“场下有观众，紧张吗？”
　　温成桉眨了眨眼睫：“还好，不太紧张。”
　　付肆“嗯”了一声，轻笑：“那我可就，等着我们野王姐姐带我拿冠军了。”
　　说罢，还借着队服衣摆的遮挡，勾了勾温成桉垂落在身侧的小拇指。
　　仿佛在同她拉钩约定一般。
　　他果然还是听见了那些粉丝的应援口号。温成桉耳廓隐隐又有泛红的迹象。
　　太近了，温成桉分神想，肯定是离得太近了的缘故，好像不是在自己耳边说得话，倒像是贴着自己心脏开口一样。
　　那根被付肆触碰过的小拇指，僵直在那里，热得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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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多的风月绮思，在坐上比赛台的那一刻，听着熟悉有压迫感的总决赛背景音乐时，尽皆被打消。
　　同一路连胜的FG战队不一样，RE战队能走上总决赛经历了太多磕磕绊绊。
　　最初的热身对抗赛因为那个队里眼高手低的混镜头辅助，战队的氛围一直很低迷，被FG战队零封之后，训练赛一直找不到手感。好在后来教练下狠心放弃了扶持那个辅助，让她直接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并告诉剩下的五个队员，别人都是三局两胜，但你们五个人必须要全胜才能留在这个节目里。
　　莫名就激起了这帮人的热血，磨合到现在成效显著，同热身对抗赛的他们完全不能比。
　　开局，对方就拿出了他们战队最常用的吃分体系，马超阿古朵。
　　据关越从季子轩那套来的小道消息，他们队上单整整三天都在训练营用马超对着人偶桩子戳枪，可谓是苦尽甘来。
　　付肆没着急给温成桉选打野英雄，只先一步以选代ban，抢了马超阿古朵体系里最适配的辅助英雄，孙膑。
　　待RE战队五个英雄全部锁定，付肆这才漫不经心给温成桉选出了打野英雄，露娜。
　　解说甲：“第一局就上手法英雄露娜啊，看看温成桉选手能不能顶住压力了！”
　　解说乙：“露娜确实是打马超阿古朵很好用的一个打野英雄，而且RE战队这边的阵容小控制不是很多，露娜这一局很好发挥。只要——”
　　解说乙顿了一下。
　　都是多年的老搭档了，解说甲怎么能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呢，立马接话：“只要这个露娜有操作，而不是为了counter而counter。”
　　RE战队的教练张云，看着自家这边连ban了四个打野英雄，想在第一局克制住温成桉，给自家选手振振士气，没料想对方又掏出了一个在此前比赛里没有使用过的英雄，无奈摇了摇头。
　　这英雄池的丰富程度，和职业选手比也不遑多让啊。
　　只好寄托于对方的露娜熟练度不高，会断大吧。
　　常有人戏称，在职业赛场上出现露娜这个英雄之后，四级以后每一次有露娜参团的团战，她都会是解说口中的主角。因为解说的两双眼睛容易不自觉盯着露娜的大招有没有断，想不成为焦点也难办。
　　进入比赛页面，两位解说还有全场的观众火眼金睛地发现——温成桉的露娜使用到的皮肤，是付肆的FMVP皮肤，月影惊风。
　　[上一次我在赛场看见这个皮肤吟风逆子还没退役]
　　[呜呜呜难得有女生不喜欢紫霞不喜欢红嫁衣，心甘情愿用这个蓝不拉几的深海探险队皮，好感动，一定是真爱吧]
　　联盟当初问付肆FMVP皮肤想要什么样的，一边的经理给他挤眼神，就差要翻白眼了，付肆只好不太情愿道：“做个和我们战队队服差不多的吧。”
　　于是，FG战队的深蓝色队服被套在了美女身上，美女因此得了个深海探险队的皮肤爱称。说有多丑倒也不至于，主要是露娜的皮肤都漂亮得惊人，相比之下，这个皮肤一推出就受到了众人嫌弃。
　　解说甲：“用的是吟风教练曾经的皮肤啊，那看来是被教练私下开小灶练过的露娜，RE战队要有压力了。”
　　是该有压力。
　　四分钟，露娜在上路单杀了想要带线的马超。
　　解说看着温成桉，从红隼处挂标猝不及防飞到了马超枪上，带着红buff一路黏着马超追，最后在塔下将对方击杀，顺带偷了个血包，紧接着丝滑飞去了RE战队的蓝野区偷蜥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滑非常。
　　[这露娜吃了多少德芙？？？这也太丝滑了吧？？？]
　　[我之前看见有人吹温成桉打野强，我还以为是粉丝自嗨剪辑，我错了，这特么是真的强啊]
　　[只能说，用深海探险队的露娜果然不一般]
　　紧接着，阿古朵带着他的动物园大军，联合中单辅助集合压上路塔，温成桉一个人踩着阿古朵的小动物们当跳板，在三个人身上来回三角飞，飞完一套之后安然无恙撤了出来，大招甚至还没有断掉。
　　反而RE三人组血线都被压到了一半一下。
　　像是耍流氓一样。
　　解说乙不由感慨：“这露娜乱飞，无敌了啊！”
　　画面里，露娜在蓝区直接开双野，蜥蜴和蓝buff一起打，来回移动的身形倒真应了几分皮肤名字里的“月影”二字。
　　“成桉妹子这露娜，也太自信了吧，我感觉比她的镜还秀啊！”关越在休息室看得目瞪口呆，“你一藏就藏了整个节目？”
　　他是助教，平日里的工作就是帮付肆整理整理资料，还有带姜喃和乐冬那几个人，温成桉和沈权基础好，付肆往往亲自带他俩打体系，因而关越对于温成桉的露娜水平并没有什么了解。
　　付肆看着画面里残血回城，趁机扶了一下耳机麦克风的小姑娘，懒得和他多解释。
　　露娜这英雄，上限高下限低，容错率更是极低，如果不是对方的阵容少控制，恰好又选了马超阿古朵阵容，再加上温成桉的主动要求，付肆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给她选这个风险性极高的英雄的。
　　怕磨灭了她的自信。
　　毕竟当初被百般针对的自己，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再看到这个给他带来第一份荣耀的英雄。
　　不过，付肆抬眸看着转播画面。
　　场上爆发了一波小团战，姜喃的西施半路支援的时候被敌方蹲草抓死，先一步阵亡，露娜带着队友赶来支援时刚好对上了RE战队五人，只见一身深蓝皮衣的女人提刀标上一个又一个月光印记，在五人之间来回穿梭，还时不时释放炙热剑芒的控制，抓回了想趁机开溜的射手和辅助。
　　解说的嘴都快要冒出火星子了。
　　“露娜还在飘，还在飘！她借着阿古朵的野怪做跳板飘到了红区！又借着被动的冲锋踩在了RE主要输出点马超的脸上，马超一枪戳出去，露娜飘走了！大招还没有断，她还能秀！但是马超的血不多了呀！被狄仁杰拿到了人头！露娜现在只有半血，RE能把她留住吗？吸血书吸回来了！但是射手也倒了，RE战队没有后续输出，露娜全身而退！！！”
　　场下的观众也随着解说的感染提心吊胆了起来，尖叫声呼喊声不止息。
　　隔着耳机，温成桉听不见场下激动人心的呐喊，甚至还能冷静地开口指挥。
　　“我去卡中单位置，这波把高地塔拿了。”
　　付肆通过温成桉一张一合的口型，看着对方脸上平静的神色，大概猜出了在说什么内容，不禁弯了弯眸。
　　不过，温成桉比他要幸运，也比当初的他心理更强大。
　　大抵是刚刚那波团战温成桉的天秀操作极大振奋了士气，FG战队势如破竹，打得RE战队节节败退，很快，水晶破裂。
　　“让我们恭喜FG战队——先下一城！”
　　舞台中央大屏幕上身穿FMVP皮肤的露娜念出FG战队的口号，小姑娘摘下耳机转头的那一瞬间刚好听见。
　　冷清的眉眼在刹那染上了鲜活的神色。


第33章 星星会眨眼吗
　　休息室里, 刚下舞台的RE五人组脸色都不是很好。
　　尽管心知肚明对手的实力强劲，但怎么说他们也是进步神速，成长过来的, 这种被对手完全碾压的局面, 难免会心态失衡。
　　张云教练看见选手们各个垂头丧气的模样, 轻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大家对这次总决赛的期望很高，第一局的这个结果一时都无法接受。”
　　张云缓缓开口, 搜刮着温柔的言辞试图安抚队员。
　　“教练，我知道FG几个人都很厉害, 可是我们也努力了一个多月, 管皓甚至把这个月的外务都推了练打野, 为什么还是这么大差距啊？”开口的是队里的中单，他有些烦闷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那头造型师精心吹卷的蓬松发型被抓得凌乱。
　　“我们在努力，FG战队也在努力。”张云缓缓道, “在竞技赛场上, 并不是靠努力就一定会得到回报的。”
　　“那怎么办？我们就是打不过FG战队啊！”队伍里的辅助是个小姑娘，说话时隐隐带了点哭腔。
　　“这局我们是八分钟被对方打败的，下一局我们就争取撑到十分钟以上, 再下一局十五分钟，再下一局二十分钟。”
　　“台下是高价购票带着灯牌进场为我们加油助威的，总不能让他们看一场只有四十分钟的总决赛吧？”
　　张云教练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眸光深沉。
　　“再说, 万一呢，FG战队又不是坚不可破的, 吟风教练当初被称为不败战神的那个赛季, 不也有过败绩吗？说不定我们就能从他们手底下抢下一分呢？”
　　季子轩在张云身侧附和道：“对！当时那个赛季就是我们RE终结了FG战队的十四连胜！血脉压制也未尝不可啊兄弟们！”
　　不远处, 摄像机悄悄记录下后台的一切，直播间成千上万的观众在看着RE休息室的场景。
　　“所以，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虽然在座各位并非真正的职业选手，但是既然选择来参加这个节目，至少对得起自己身上这件队服。我希望各位在回忆这次总决赛时，留下的感受是酣畅淋漓，而不是懊恼和悔恨。”
　　张云神色平静说完最后一句结语，裁判也通知他们准备上场。
　　舞台上，RE五人组一改休息室里颓丧的状态，彼此对视间似乎还能看见对方眼底的燃烧着的火光。
　　姜喃敏感察觉到对手的变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道：“哇，我怎么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呢？”
　　关越看着人傻乎乎的动作，调侃：“你不会——怕了吧？职业选手点投降可是违规的啊！”
　　姜喃立马反驳，冲自己竖了个大拇指：“本姑娘会怕他们？你喃姐，中单法王懂不懂？”
　　“有杀气才有意思，像以前那些队伍一局都把心气打没了，没劲透顶。”沈权满不在乎开口。
　　“看来我们权弟对于之前第二局才能上场打比赛怀恨在心嘛~”乐冬适时打趣。
　　“我没有这个意思！”沈权急着打断。
　　温成桉轻笑了一声：“比杀气，这个节目里还有能比得过我们的队伍吗？”
　　她声音如长相，正常说话时音色总是冷冷的，说这句话时轻扬的尾音像是水珠滴入了沸石中，点燃一串火星。
　　“有道理！”
　　“桉桉说得对啊！”
　　“杀杀杀！论手法还没怕过谁！”
　　……
　　七嘴八舌的应和声嘈杂交织，最后汇聚成一声呐喊。
　　“FG——必胜！！！”
　　-
　　解说也明显感受到了双方队伍的状态变化，不同于以往那些被FG战队第一局碾压之后的队伍状态，RE战队显得更加兴奋了起来，而一边的FG战队，各个眼神都好像藏了一把刀，稍有不慎就要大开杀戒。
　　“看来大家都被总决赛的氛围感染到了嘛，选手们在经过短暂的休息后，更加有活力了！”
　　“总决赛总是不一样的嘛！”
　　解说笑着你一言我一语活跃着场上的气氛，选手们此时也选定了第二局的阵容。
　　温成桉拿了一手镜，她的招牌英雄。
　　底下观众激动发出尖叫声。
　　屏幕上，镜一人截住RE战队双C，分割战场，RE战队后续输出跟不上，小团战失利，被拿下了一塔。
　　好在，RE战队的打野娜可露露一套带走了落单的邢一姝，及时止损，缓住了FG战队继续进攻的局势。
　　沈权不遑多让，桑启大闪开团打出了“关键群控X3”，姜喃邢一姝紧跟其后打出成吨输出，留下了RE战队的上单和辅助。
　　不同于第一局的单方面碾压，两边你来我往互换节奏，场面一下子变得刺激起来。
　　解说甲也不由开口：“感觉RE战队好像被刚刚那局的失败打醒了啊！一改上一局唯唯诺诺不敢进攻的状态，变莽夫了啊！”
　　但你莽，FG战队比你更莽。五个人本就有点手法在身，再加上一路磨合，彼此的默契更是不用多说。温成桉抬手在小地图拖了一个信号，沈权点了收到立马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二人在二塔草丛里灭了想清线的无辜射手。
　　直播间弹幕刷起了[666][野辅联动无敌]的弹幕，中间夹杂了一些“成权”批的夹带私货。
　　付肆恰好打开直播间，看见了弹幕有些不满，赌气一般注册了一个小号连刷了好几条，直到把那几个弹幕刷下去才甘心。
　　画面里，温成桉的镜梅开二度，又在熟悉的蓝buff草里蹲到了RE战队的中单，她这次甚至连大招都没有使用，1A1A小连招直接送对方中单回泉水。
　　RE战队确实努力了，但在犹如天堑的实力差距之下，他们再垂死挣扎也逃不过被推掉的水晶的命运。
　　FG战队再得一分。
　　第三局，温成桉被张云教练BP针对，拿了战士野东方曜，踩着滑板鞋在人群里来来回回，收割残局。
　　[有人在总决赛巩固英雄池，温成桉在总决赛秀英雄池的吧？已经拿了两个之前节目没用过的英雄出来了！]
　　[关键是每个英雄都玩得很好，天哪，这种梦中情野王姐姐什么时候能给我分配一个？？？]
　　决胜局，温成桉亮出了英雄橘右京——这是她在这个节目里第一次使用的英雄，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有始有终？
　　长发红衣的武士利落拔刀斩向敌人，同时斩裂了RE战队的水晶。
　　零封获胜。
　　尽管最终双方的比分依然悬殊，但在场的观众却并不觉得无趣。不仅是因为对于FG战队的实力早有预料，更是因为。
　　RE战队哪怕在三高被破，经济大压制，蜷缩在水晶时，也依然顽强寻找着机会。
　　展现了队伍独有的韧性。
　　明知不可能而为之。
　　这是电竞的热血与锋芒。
　　而在水晶破裂的那一秒，FG五人激动地摘下耳机，一瞬间从座椅上弹了起来，紧紧拥抱在一起。
　　舞台上响起了FG战队的队歌，付肆、陆之苏和关越被工作人员从台后请到了台前。
　　RE战队几个人放下手机的那一刻还有些茫然，队里的辅助眼眶有些温热。
　　“我们没有输。”打野开口安慰。
　　“对啊！我们打了一个多小时呢！第一次和FG战队打的时候我们两局半个小时不到就结束了！进步斐然啊——”中单拍了拍辅助小姑娘的后背，活络气氛。
　　舞台中央，主持人小狸一身红色礼服长裙，抑扬顿挫宣布着比赛结果，并一一采访FG战队的几人这段时间训练的感受。
　　话筒递到沈权的时候，主持人自然不会放过第一期他和温成桉的争执：“请问，对于你的队友，在本次总决赛荣获FMVP的温成桉，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沈权本就是个靠颜值吃饭的流量小生，接到话筒下意识挑了挑眉，作为演员的自觉让他一瞬间给镜头递了一个很帅的眼神，台下粉丝自然发出了一声尖叫。
　　他真心实意道：“她很厉害，实至名归。”
　　直播间弹幕，成权批的疯狂开香槟狂欢。
　　话题又抛回了温成桉身上，主持人反问温成桉：“对于沈权给你的评价，又有什么想说的吗？”
　　温成桉肩颈挺直，直视着前方的摄像机，学着花木兰的英雄语音腔调答了一句：“谁说女子不如男？”
　　场上场下很有眼力见适时发出一阵笑声。
　　小狸接道：“那我们成桉作为本次的FMVP，最感谢的人是谁呢？”
　　“嗯……每一位队友我都很感谢，但最想感谢的还是——”
　　“吟风教练。”
　　温成桉扭头看向身侧付肆的方位，弯眸笑：“谢谢教练能给我这个首发的机会，也谢谢教练在总决赛这么重要的场合，选英雄的时候信任我，让我使用到我的本命英雄，露娜。”
　　“我知道教练对于露娜这个英雄怀有心结，也反复向我确认是否选择她，但哪怕抱有再多的劝阻想法，依然尊重我的决定，我非常感谢他。”
　　“露娜这个英雄对我，乃至对每一个FG战队的早期粉丝，我想都是一种信念的寄托，正因为承载的信念太过于重大，所以一丁点的失误都会被无限放大，成为压垮内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很荣幸能在代表FG战队出征的最后一战里，穿着属于选手吟风的专属皮肤，拿下开门红。”
　　“过往的辉煌不会因为区区烟尘遮掩，少年的荣光永远熠熠生辉。”
　　温成桉掷地有声的话语随着麦克风音响回荡在整个舞台，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秒。
　　头顶的礼炮轰然炸开，预先准备好的彩带从舞台上空为胜利者们撒下。
　　而另一边，温成桉接过节目组递来的FMVP奖杯。
　　身侧的男人展开了FG战队专为他们几人定制的队旗，俯身披在了舞台正中央、手捧奖杯的小姑娘身上。
　　某一个镜头滑过，男人眼尾的一点嫣红被收进了取景框。
　　那段时光铺天盖地的“你怎么连露娜都不会玩了？”的恶评，对自己反复的诘问和怀疑，还有悄悄将这个英雄锁进心底小匣子时的不甘。
　　都在小姑娘含笑的三言两语中。
　　东流水了。
　　温成桉乖巧任由付肆替她披上战旗，抬眸看着台下声势浩荡的观众。
　　当年的她坐在台下，隔着沸腾的人声对台上意气风发的少年说爱、说喜欢、说倾慕，那些藏在心底的话语被淹没在茫茫人海，风也无法传达。
　　而今的她沐浴彩带雨，成为他亲手披上战旗的主角，借着采访的机会，把心中的爱意藏在对教练的感谢中寄了出去，无所谓回音。
　　付肆看着身边被掌声围绕的小姑娘，面色从容，红润的唇珠微张。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亲上去。
　　妄念就快要压倒理智的那一刻，温成桉扭头对上了他欲色如墨的眼眸。
　　“学长。”环境太喧嚣，付肆听不清对方的声音，好在能辨认出她的口型。
　　“我、们、给、你、拿、到、冠、军、了。”
　　所以，你22岁的生日愿望，实现了。
　　往后还有什么遗憾，我一样也会为你实现的。


第34章 星星会眨眼吗
　　比赛散场, 温成桉因为拿了FMVP的缘故，又被几个赞助商派来的记者单独进行了采访，FG战队的其他几个人先行从后台离开, 付肆却一直呆在舞台一侧等待。
　　待小姑娘游刃有余应付完记者们的镜头问题, 杏眼亮晶晶跑到他面前时, 大概是因为激动，脸颊红扑扑的, 给冷清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可爱的神色。
　　温成桉把手中的奖杯递给付肆，雀跃着开口：“学长, 我们是冠军！”
　　付肆眼尾的那点红已经消退, 一双桃花眸专注盯着温成桉的眼瞳, 晦暗不明的眸色蕴藏着汹涌的情绪，但在启唇的那一瞬间又被压下。
　　“嗯, 我们是冠军。”我，与你, 我们。
　　可惜周围人声喧哗, 温成桉无心去探寻付肆幽深眸色和低沉语气中包含的百转千回，现场观众们陆续散场，再不加紧动作可能场馆外面即将堵得水泄不通。
　　她顺着工作人员的指示往场馆后台长廊走去, 刚要转身，却被男人拦了一下。
　　“等等。”对方的声音难得染上磁性，俯身贴近温成桉的耳舟，隐隐有温热的气息轻呼。
　　温成桉身体一僵。
　　白皙修长的手指落在黑顺的发丝间, 付肆仔细替温成桉拣去了飘落的彩带，卷翘睫毛下的桃花眼像是看见了至宝。
　　“好了。”付肆轻笑着向温成桉展示手心里的彩带碎屑, 挑眉示意对方继续前行。
　　“谢……谢谢学长。”
　　温成桉扭头前行的姿态有些狼狈, 同付肆一前一后跟着工作人员在长廊漫步, 付肆自是将对方同手同脚的模样收入眼底。
　　场馆里的小门还是被熟悉地形的粉丝和代拍先一步堵截，照相机快门闪得温成桉晃眼，她竭力想从人群中穿行而过，人浪一次次将她桎梏在原地。
　　助理顾佳佳在人浪那头想帮忙也有心无力，节目组配备的保安先前护送了其余几个人先离场，还没回来，温成桉和付肆身边只有两个保安，在人数压制之下，一时难以迅速处理。
　　人群推推搡搡间，温成桉时不时被代拍和粉丝伸长的镜头咯到，更有甚者将长镜头就快要怼到温成桉脸上了。
　　幸好温成桉敏锐察觉到，在脸快要碰上镜头棱角的一瞬间往后仰了些许角度，止住脚步，躲过一劫。
　　但有粉丝在拥挤中撞到温成桉，本就后仰的重心陡然不稳定，下意识连退了好几步试图找回重心。
　　然后……撞到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男人熟悉的木质清香一瞬间包裹温成桉全身，她不用回头就能准确判断出对方是谁。
　　脚底也隐约踩到了什么一样，凸出了一块，温成桉心虚低头。
　　是付肆的球鞋。
　　她不认识男生球鞋的牌子，但根据她上学时男生们讨论的话题，也知道，他们买的球鞋，价格向来昂贵。
　　更何况是付肆的球鞋。
　　几乎是一刹那，付肆想低头看看温成桉在刚刚的混乱中有没有受伤，温成桉却扭头一句“对不……”刚说出口。
　　好巧不巧，温成桉光洁的额头磕碰到了付肆的棱角分明的下颌，发出清脆的声响。
　　“……起。”温成桉揉了揉脑袋，把最后一个字小声补全。
　　太尴尬了。
　　尤其是周围全都是摄像机、照相机和手机镜头，温成桉恨只恨人潮拥堵，根本找不到一条地缝给她钻进去短暂逃离这个世界。
　　男人的低笑声在耳侧响起，伴随着胸腔的震动，让温成桉忍不住身子一颤。
　　付肆神色自如握住温成桉手腕，把她护在自己身后，伸手拨开凑上来的镜头，边顺着人潮前行边有礼貌道。
　　“麻烦让一让，大家注意安全。”
　　刚刚的闹剧在场粉丝都看了出来，此时有些道德感强烈的粉丝听话收起了拍摄设备，还剩几个不长眼的代拍扛着照相机快门不断。
　　很快也被保安拦住。
　　温成桉跟在付肆后面一路畅通无阻，顾佳佳早在场馆外急得跺脚。
　　在不知道第多少遍懊悔自己为什么不在录节目之前就跟着温成桉进总决赛场馆时，她看见自己的老板终于从密密麻麻的人堆里现了形。
　　身侧还跟着一个男人。
　　顾佳佳刚要上去迎接温成桉，便看见对方耳廓发红，很少见地嗫喏着音腔，对男人开口。
　　“刚刚谢谢学长，你的鞋……”
　　顾佳佳这才发现男人洁白的球鞋鞋尖染上了一抹显眼的灰。
　　“没关系，基地有洗鞋机，回去洗一下就好。”
　　“那，那多不好意思，我陪你回基地替你送去专门的店里清洗吧？”温成桉虽然对球鞋这种东西没什么研究，但是洗鞋机来洗这么贵重的球鞋多少有点暴殄天物，她知道有家店专门做球鞋清洗，就在她就读的大学附近。班上的男生经常光顾。
　　“不用。”
　　付肆刚说出拒绝的话语，看见小姑娘复杂的神色，微翘的眼尾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你如果实在过意不去。”
　　“改天请我吃个饭也行？”
　　他轻笑着开口，顿挫的语气昭示其愉悦的心情。
　　温成桉听到对方的提议，垂眸沉思片刻。
　　付肆帮了自己这么多次，于情于理都应该请客好好感谢他一番。
　　并且，如果答应了的话，之后自己还有机会再见到他一次。
　　一想到这里，温成桉的眼睛不由自主亮了些许。
　　节目录制结束以后，想必他们二人将很少再有交集了，所以，每一次见面的机会，都要好好珍惜才是。
　　“好，那学长想吃哪家餐馆，随便挑！”
　　旁观者清。
　　顾佳佳在不远处将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尽收眼底，看着自家老板乐呵呵自投罗网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
　　完了，她怎么没发现，自家老板隐藏着小白兔潜质呢？
　　-
　　当天晚。
　　付肆的手机微信滴滴滴响个不停。
　　[宋明：哎，我的风，节目都录完了，你和温妹妹有没有进展？？？]
　　[宋明：鼠鼠探头.jpg]
　　宋明是真心实意为他好兄弟的终身大事着想，自从得知他兄弟对温成桉的“不轨”想法后，他连夜把《燃爆竞彩》每一期装着显微镜看了一遍，堪比狂热CP粉，试图从蛛丝马迹中判断两人的发展情况。
　　未果。
　　节目组显然剪辑的时候偏向于去剪温成桉和沈权两人化干戈为玉帛的互动线，而付肆作为友情出演，本就只有寥寥几个镜头，和温成桉的互动镜头更是少之又少。
　　宋明一边唾弃这个节目组没眼光，做媒都不会做，真是废物点心，一边扒拉去微博去搜两人的CP超话，看看CP粉能不能给他提供什么情报。
　　这一搜傻眼了，“吟桉”CP超话人数只有一百多个人，比他的微博粉丝数还凄惨！
　　可他又实在好奇得抓心挠肺，这不，总决赛刚一录完，他马不停蹄找他兄弟打探情报了。
　　嗯，总决赛的时候温成桉对付肆笑得可甜了，他们俩一定是有戏的。自带八百层厚滤镜CP脑宋明如是想。
　　没一会，付肆的消息回了过来。
　　宋明赶紧拿出来看。
　　[肆.：挺好的。]
　　宋明第一次恨上了付肆这云淡风轻、惜字如金的性冷淡回复风格。他拿出自己身为一个即将退役的职业选手的手速，咔咔敲字。
　　[宋明：挺好的是怎么样好？抱了？亲了？睡了？]
　　[宋明：拜托了这对我很重要，我妈的毕生心愿就是让我弟认你家孩子当干爹/妈]
　　付肆看见这条消息后失笑。
　　宋明正是付肆当年救下的那个失足小朋友——的亲生哥哥，当时他们一家子感激涕零说要让这个孩子认付肆当干爹，付肆不想自己一下子老了这么多辈分，忍着手臂的疼痛装出潇洒的样子开玩笑道：“不了吧，还是认我孩子当干爹吧，干妈也行。”
　　没想到宋明这么多年还记着这事。
　　他漫不经心回对方三个字，外带一个标点符号。
　　[肆.：约饭了。]
　　宋明捶胸顿足，这叫什么挺好的？一个多月的录制，这么多天的同吃同住，进度条才解锁到约饭？
　　他真想把付肆狠狠晃一晃看看他脑子里的恋爱技能是不是约等于零。
　　又是一通啪啪敲字，宋明感觉手机屏幕都要被他敲出火星了。
　　[宋明：你才约饭？]
　　[宋明：哥哥，追女孩不是这么个追法啊，你得主动出击，不能总等着对方来找你吧！]
　　[宋明：我们队里那中单一个多月女朋友都能换三四个了！]
　　这次对方的回复不再是只有几个字了。
　　[肆.：我又不换，和他比干嘛？]
　　[宋明：我举例的意思是，让你学学人家的追人技巧，又不是让你学他当渣男]
　　付肆这下是有些好奇了，难道他追人的方式真的用错了？
　　[肆.：什么技巧？]
　　[宋明：没有机会就制造机会啊！你是不是每天和她的对话就干巴巴停留在，今天吃了什么，今天做了什么，和雷打不动的早安晚安？]
　　付肆思考了一下节目录制空窗期时，他和温成桉的聊天内容。很好，三条全中。
　　[宋明：你得找到一切机会，去和她搭上关系，再不经意打听出对方的喜好，对症下药！比如今天的晚霞是粉红色的，你拍给她看，她说好看，你说你还看过什么颜色的晚霞，再自然引到，你最喜欢哪一种晚霞，这不就打听出她喜欢什么颜色了吗！]
　　付肆看着对方发来的建议，陷入沉思，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啊！
　　宋明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从打听颜色到打听口味再到打听理想型，方方面面精细严密，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完美。
　　付肆没忍住，在对话框敲出了他的疑问。
　　[肆.：所以你为什么至今还单身？]
　　然后他就被对方拉黑了。
　　-
　　“肆队，你有朋友有王者段的游戏小号吗？我和主播约了五排车，搞点直播效应，但我那个号段位太高了，和他们排不到一起去。”
　　付肆在走廊的饮水机处接了杯水，有个正在直播的选手跑来问道。
　　付肆刚想说有，宋明先前传授的一大堆人生经验陡然浮现在眼前。
　　得找一切机会……和她搭上，关系？
　　脑子里某个念头渐渐成形，付肆开口：“我暂时没有，我去问一下我朋友。”
　　那个选手一怔，刚想说不用麻烦了，但看见付肆已经低头打开手机，又不好意思开口。
　　温成桉几乎是秒回。
　　[木安桉：我有呀，就是皮肤不太多，学长你现在需要吗？我帮你扫码登录吧]
　　“借到了。”付肆向面前站着的选手递了一个眼神，他立刻恭恭敬敬拿出了二维码。
　　[木安桉：我扫好啦！]
　　“登上了吗？”付肆问。
　　选手的登录页面跳转成功，连忙答：“登上了，登上了！辛苦肆教和您朋友了！”
　　付肆悠悠喝了口水，选手熟练边上号边往直播房间走。
　　像是觉得有些好笑一样，他开口惊叹道：“诶肆教，你这个朋友有个性啊，这个ID取得不错。”
　　“嗯？叫什么？”付肆随口问了一句。
　　“别叫来救你了。”选手字正腔圆答。
　　“什么？”付肆皱了皱眉头，原本悠然的神色陡然凌厉，手腕一下没端稳水杯，杯身晃荡热水溅到了手背，白皙的皮肤很快泛出红。
　　选手不解为何教练神色突变，擦了擦眼睛又看了一遍这个ID。
　　“别叫……来救你了啊？”


第35章 星星会眨眼吗
　　那个选手发现, 在他第二次重复出这个的id的一瞬间，他认知里向来八风不动，散漫随意的助教, 紧蹙的眉目间是难得的慌乱。
　　付肆连热水滴落在手背的疼痛都忽略, 快步走到选手面前, 不由分说在对方手捧着的屏幕上点开了好友列表。
　　温成桉的小号好友列表只有孤零零几个人，他一眼就看见了顶着萨摩耶头像的自己。
　　像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一样, 付肆倔强抱着最后一丝“可能是不同系统重名”的幻想，点开了对方的主页。
　　很好, 熟悉的主页展示英雄, 熟悉的巅峰赛分数, 还有……熟悉的场次胜率。
　　冰冷的界面呈现在付肆眼前，宛若在嘲笑付肆妄想抓住最后一点希望的愚蠢。
　　蓦地, 对方和他的聊天记录里总绕不开的话题主角——她的暗恋对象，言语里温成桉对暗恋对象的爱慕和热恋浮现在脑海。
　　宛若无形之中流成了一道长长的河, 横亘在自己的痴心妄想和温成桉之间。
　　手机微信滴滴作响, 是先前怒而把他拉黑的宋明死而复生。
　　[宋明：哎，江北市过两天有场民乐会，温成桉不是学古典舞的吗？术业有专攻, 说不定对这个感兴趣。我这人仗义，给你抢了两张，结婚的时候记得让我坐主桌啊！]
　　付肆看着好兄弟热情地张罗这件事，只觉得更加讽刺。
　　[肆.：退了吧, 人家心里有人了。]
　　对方连敲了三个问号来回复。
　　[宋明：？？？啥情况？这不才过去一个多小时吗？？？你直接去表白了？？？]
　　付肆轻飘飘砸给宋明一个重磅炸弹，让他在手机那头百思不得其解, 提心吊胆生怕是自己几句指导, 没做成付肆人生的灯塔, 反而让他误入歧途了。
　　微信里说不通，付肆拨了个电话过去，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同宋明一五一十的讲完。
　　那头不以为意：“我还以为什么大事！男未婚女未嫁的，怎么就心里有人了？只要温妹妹还没谈恋爱，一切都皆有可能嘛——”
　　“她说那男的救过她的命。”
　　“她说那男的在她心里和她家人一样重要。”
　　“她说那男的是她第一个、也是唯一喜欢的人。”
　　付肆幽幽开口，截断宋明还未说出口的狂言，充满怨念的语气像极了被丈夫抛弃的小媳妇。
　　宋明一声“卧槽”脱口而出：“那，那，那这撬墙角难度听上去，好像，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大的哦……”
　　付肆冷冷笑了一声，其实这都不是让他在意的，让他在意的是。
　　温成桉说过，那个男生条件很优秀，天之骄子意气风发，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的焦点，所以也应该会有繁花似锦的未来。
　　这样好的人，和温成桉才是最相配，而不像他，前路漫漫，归期难寻。
　　这么一看，他似乎一点竞争力都没有。
　　他记得之前有给温成桉出主意，让她勇敢一点向对方走近，温成桉回了他什么来着？
　　哦，她说。
　　“我怕走近之后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意，连仰望他的资格都没有了。”
　　因为怕失去才不敢接近，这得是有多喜欢啊。
　　付肆长叹一口气，莫名地对这个活在温成桉口中的男人充满了羡慕的情绪。
　　“哎，不对啊，温妹妹不是成阳一中的吗？”还没死透的宋明灵光一现，又爬起来问。
　　“是啊，怎么？”
　　宋明真想拍拍付肆的脑门，奈何隔着手机屏幕拍不到，只得生生忍住这种欲望：“我的风哥，有没有一种可能，温妹妹喜欢的是你呢？”
　　宋明越想越带劲，要知道当年成阳一中的女生，百分之八十都暗恋付肆，温成桉是其中之一也说不准啊！
　　付肆无情戳破他的浪漫情节幻想：“根据她的描述，她至少得跟对方见过很多次面，我呢，高中就见过她两面，你还是少看点电视剧吧！”
　　“啊——”宋明一声嗷叫，“那这个音乐会门票……”
　　付肆刚准备说“你趁早退了，以免临开场过期退不了”，结果宋明下一句话极其自然顺畅的接了过来。
　　“我还是得给你留着！”
　　“留着干什么？”刺激他自己么？付肆不懂。
　　“当然是给你找个别的美女陪你去看啊！鲁迅有一句话说得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你们那主持人小狸，我记得是音乐学院出身的，包在哥们身上，我这就去找人要她微信，把她骗来和你一起去听音乐会！”
　　“人穷志不能短！我宋明的兄弟绝不会输！”
　　宋明在电话里说得那是一个慷慨激昂。
　　“你当年语文老师听见得被你气死，鲁迅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况且，小狸微信我有，你想要的话，推给你你和她去看？”付肆斜睨了手机屏幕一眼，有些无语。
　　“草！忘记了你俩老节目搭档了，不是，联盟对你有好感的美女主持人那么多，怎么你偏偏看上了温妹妹呢？”
　　宋明很早就想问了，虽说他承认温成桉长得是漂亮，但付肆从小到大身边最不缺的就是长得漂亮的，要说因为温成桉游戏打得好，可是FG女队游戏比她打得好的人多了去了，总不至于付肆喜欢的类型是长得漂亮且游戏打得好还要会跳舞吧？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不能行，会打游戏的美女好找，会跳舞的美女好找，三个都达标的……这可就难找了。
　　付肆听见宋明的问话，难得一滞，对着听筒陷入了沉默。
　　为什么呢？
　　他回想起，最初对温成桉的另眼相看，是因为她游戏打得好。
　　可后来呢？
　　后来他发现，怎么会有人的眼睛，可以这么亮，像是满心满眼，只有一个人似的。明明在别人面前是冷冷清清不好接近的冰山，到他这里，杏眼弯弯，宛若冰山被融成了一池春水，漾着粼粼波光，知道他在意的是什么，也能从他惯常的伪装中看穿他的真实想法。
　　哪怕是在训练室进行战术讨论，小姑娘偶有没忍住发表自己见解的时候，往往上一秒神色严肃说完自己的看法，下一秒总是小心翼翼，又带着期待看向他，却总在视线相对的一瞬间扭头垂眸。
　　她以为自己下意识的举动掩饰得很好，实质上对他人目光太过于敏感的付肆早就收入眼底。
　　这种被人在意的感觉很奇妙，突如其来给付肆一种自信，如果他和在场的别人有意见冲突，温成桉也一定会义无反顾站在他这一边。
　　从小到大从没被排在第一选择顺位的他，被小姑娘全心全意信任的眼眸打动是理所应当。
　　当时他还觉得，温成桉至少……是对自己有一点好感的吧？怎么会有人用这种眼神看普通朋友呢？
　　现在想来，大概只是对方花了三分情，用粉丝对待偶像的态度对待他，硬是被他这个局中人当成了七分意，天真以为他们有可能。
　　看偶像时候的眼睛都这么亮了，仿佛银河里闪烁的星辰落入瞳孔一般，那看她那个暗恋对象。
　　岂不是还得再亮一百倍？
　　不能多想，付肆赶紧打住自己发散的思绪，只觉得酸酸涨涨的，像是悲伤的泪水在心里积成河，酸涩的情绪化作一叶扁舟，涨满了帆，在心底的软肉横冲直撞，难受得很。
　　“喂？吟风？你不会被失恋打击得去跳楼了吧？？？”一边的宋明等老久听不见付肆的回复，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打的电话，听筒传来一阵阵呜呜的风声，夹杂着电流滋滋，听得宋明头皮发麻。
　　“说话严谨点，还没恋上过，怎么就失恋了？”付肆悠悠开口，纠正了他话里的缺漏。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深夜酒吧买醉？”宋明听出电话那头有点闷闷的声音，识趣地跳过了刚刚的话题。
　　付肆正打算回答没想好，温成桉的微信消息跳出了手机弹窗。
　　是在回复他之前问的“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木安桉：刚刚在洗澡，没看见消息！要搬家啦，这些天谢谢学长，陈姐说已经帮我找好新房子了，得早点搬，过段时间就要进组了。]
　　付肆觉得自己今晚应该是吃错药了，否则这么平常的一条消息，为什么他看着觉得十分伤感呢？急着搬家，是想早点和他断绝联系吗？
　　[木安桉：对了，学长最近什么时间有空？我请你吃饭]
　　哦，连吃饭都开始盘算了，打算把欠下的人情一次还清，今后就互不来往了吗？就像温成桉曾经拍过的电视剧、录过的节目那样？
　　付肆感觉他被自己粉丝渣了，但他没有证据。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不会在搜索哪家酒吧好玩吧？”宋明没得到付肆的回应，连着叫唤了好几声。
　　付肆回神皱眉，今晚分心的次数……有点太多了。
　　“我不去酒吧。”付肆沉声回，大概是在窗外探头时间太长了，夜风吹得他声音微微哑，“我明天有安排。”
　　说罢，付肆抬手在和温成桉的微信对话框敲字道。
　　[肆.：就明天吧，明天晚上，可以吗？]
　　“你什么安排？FG不是刚拿了冠军在休假吗？”宋明不解。
　　“她前段时间房子出问题了暂住我那边，明天我去帮她搬家，顺便一起吃晚饭——”
　　电话那头没等他话音落全就炸了。
　　“什么？！！”
　　“你说的是你那个哪怕你不住，我上次在附近喝多了酒想借住一晚，和你求爷爷告奶奶，你狠心甩给我一千块让我去酒店订套房的那间宝贝房子——？”
　　宋明很快反应过来那个“她”指的是谁，也顿时想起付肆说的“暂住他那边”是住在哪里。
　　他陡然发现，原来兄弟情义都是假的，人间不值得。
　　但尚未被“背叛”的怒意冲垮的理智还是让宋明精准抓到了重点。
　　“不是她心里都有人了你还要帮她搬家陪她吃晚饭？？？”
　　片刻之后，付肆冷冷挂断电话，顺带将宋明痛心疾首的咆哮狠狠截断。
　　“吟风！！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重色轻友的舔狗呢！！”


第36章 星星会眨眼吗
　　次日早。
　　温成桉动作娴熟地把自己临时带到付肆这边的随身物品打包装箱, 顺便给付肆的次卧的床垫搬到阳台晒了晒，正当她拿起吸尘器准备打扫卫生时。
　　门铃被人按响。
　　温成桉以为是顾佳佳来了，没多想, 放下吸尘器就跑去开门。
　　然后猝不及防对上了付肆的脸。
　　“学长？你怎么来了？”温成桉收拾东西的时候嫌长发披散碍事, 用橡皮圈随意缠了两道, 松松垮垮垂了下来，不用想也知道现在会有多乱, 她下意识伸手挽住耳后的头发。
　　“你不是要搬家吗，我来搭把手。”付肆看了眼房内的情况, 解释, “会有阿姨来定时打扫的, 不需要麻烦你。”
　　温成桉嘴里叼着发圈，飞快地把凌乱的马尾辫梳整齐, 听见付肆这么一说，弯了弯眸笑道：“没事, 顺便打扫, 也不耽误什么的。”
　　她扎头发的时候脸微微侧了一点，原本被身体遮挡住的晨光乍然倾泻，微微笑时浅浅漾出的酒窝盛满了光芒。
　　这一笑倒是比晨光更灼目, 把付肆接下来想说的话滞在嗓子眼里。
　　他又不可遏制地想，如果是对着她那个暗恋对象，是不是笑得还会更甜一点？
　　“那我帮你吧。”说罢，像是生怕温成桉拒绝一样, 他不由分说接过了温成桉手里的吸尘器。
　　吸尘器特有的轰鸣声在房间里响起。
　　温成桉猝不及防被抢走了“作案工具”，看着付肆为了打扫, 弯着腰清理狭小的角落时, 还是没忍住开口制止。
　　“算, 算了吧学长，你太高了，还是我来吧。”她有些尴尬拉了拉付肆的衣角，吸尘器的杂音太吵，为了让对方听清，她不由自主身子往付肆耳边靠了靠。
　　“哪有主人让客人打扫卫生的道理。”付肆关掉吸尘器的开关，嘈杂的机器嗡嗡声停止，周围一下子安静得过分，连带着付肆这句故意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话语，都隐隐带有回音。
　　温成桉又不好意思说怕付肆腰受伤，她只知道职业选手的腰，因为常年坐着打游戏的关系大都有点劳损性的毛病，但付肆到底是不是其中之一并未听闻。
　　万一呢？万一付肆本来腰就不太好，今天这一出雪上加霜了呢？
　　思前想后，温成桉出了个绝妙的主意：“这样吧学长，我把房间角落打扫完，我个子矮弯腰方便，剩下的再拜托给学长你，好不好？”
　　小姑娘看着自己的眼神是和长相不太相符的软，但在对方说出了“弯腰”二字时，付肆瞬间领会了她执意要自己来打扫的原因。
　　难怪总感觉刚刚弯腰清理边角的污垢时，有视线紧盯。温成桉甚至很给面子，没有直白戳出对自己腰不好的担心。
　　温成桉发现自己说出这句话以后，付肆突然沉默了，一瞬间脸上的神情变化莫测。
　　身侧有男人的低笑声响起，修长的指节微屈刮过温成桉被晨光亲吻的鼻尖。
　　“我在你心里是玻璃人吗？一动就会碎的那种？”
　　付肆玩笑似的话语散落在身前，温成桉有些不好意思抬头，长睫沾着金光紧张地眨了又眨。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喃喃开口，想解释，却发现对方说得是事实，她无从辩驳。
　　“上次是手伤不能提包，这次是不能弯腰，下次呢？我还有什么病名？”
　　明明不是逼问，付肆漫不经心的语气却依旧让温成桉听得紧张。
　　“是不是下次就是用眼过度不能看路，得你牵着我走？”
　　付肆俯身，盛满笑意的眼眸似琥珀，陡然逼近温成桉，她在卷翘的睫毛遮掩之下看清了自己的面容。
　　她条件反射应道：“也，也不是不可以……”
　　温成桉说完才感觉到不妥，只得硬着头皮抿唇，表现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付肆失笑：“这么乐于助人啊桉桉学妹？不怕被我敲诈勒索吗？”
　　“你不会啊。”小姑娘一改佯装镇定的面孔，仰起脸言辞坚定。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我是不是提醒过你，我不是什么好人？”
　　小姑娘眼底的眸光清亮亮，付肆怕自己多看一眼起了别的心思，扭头转了视线，但调侃的心思未消。
　　他也想知道，温成桉对自己莫名其妙的信任究竟来自于哪里，仅仅因为自己高中时候帮过她一次，和她有一面之缘吗？
　　“因为你是付肆啊！”温成桉几乎是没有一点犹豫，眼底的信任全然不似作假。
　　付肆难得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又是这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哪天他要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温成桉也会站在他旁边。
　　付肆想起那个老生常谈的送命题之妈妈和女朋友掉水里先救谁，不过他想问温成桉的是，他和她的暗恋对象打起来了，温成桉会帮谁。
　　谁能想到，向来不把任何人视为对手，一生自在的他，现在也有了一个暗自较劲的假想敌了。
　　他甚至冒出了某种阴暗的念头，温成桉那个暗恋对象永远不喜欢她就好了，这样他一直陪在她身边，总有一天能敲开她心门的不是吗？
　　短暂的安静过后，吸尘器又开始嗡嗡叫了起来。
　　“你付肆学长腰挺好的，你放心。”付肆在温成桉再一次想上前阻止的时候开口。
　　“真的吗？”温成桉尚有些怀疑。
　　“真的。”
　　付肆应声后又语气散漫补充。
　　“下次呢，别轻易质疑一个男人的腰不好。”
　　“啊？为什么？”付肆陡然提到这个，温成桉一下子听得懵懵的。
　　“因为——容易激怒对方的好胜心。”付肆顿了一下，咬字有些轻飘飘，“然后身体力行向你证明到底好不好。”
　　付肆说完这句话内心愉悦哼起小曲，莫名有一种在假想敌面前扳回一城的得意。
　　暗恋对象又怎么样，反正现在陪着她的人是他。
　　-
　　后来付肆没能提着吸尘器向温成桉证明自己的腰有多好，因为她的助理顾佳佳叩响了大门。
　　顾佳佳说着就要加入这场打扫卫生大军，几个人互相谦让最后决定。
　　还是等定期的保洁阿姨来处理吧。
　　原本约好的晚饭也因为付肆的突然到来，被提前到了中午，付肆设想的二人独处一桌并没有被实现。
　　因为助理顾佳佳也在。
　　在餐桌上，顾佳佳总觉得有什么阴沉的视线一直粘着她，但每每抬起头来，对桌的那个男人却笑得一脸和煦。
　　不过付肆想了想也是，以温成桉现在的知名度，自己单独和她去吃饭难免会被有心之人造谣。
　　跟了个助理，解释起来会方便很多。
　　本着关心学妹的打算，付肆跟着温成桉来到了她经纪人给她新找的房子。
　　他对这个小区的名字有印象，好像很多小明星都会买这边的房子，门口的保安不是先前那所老小区的年长老爷爷类型，而是长得就一脸凶相的中年男子，每一栋楼道里都安装了监控。
　　付肆放下心来。
　　“学长，东西放在这里就可以啦。”温成桉带着付肆进了房间，不放心他的手，上前试图拽过对方的收纳包提带。
　　不经意间指腹相触，吓得温成桉手指一缩。
　　“我帮你把包里的东西整理好吧。”说着，付肆放下收纳包，见温成桉没有反对的意思，径自将包中的家居小物件一五一十拿了出来。
　　压在包里面的是一本粉色的文件夹，里面不知道夹了什么东西，有点重，付肆将它摆在桌上的时候没控制好力道，文件夹里面掉出了许多文件。
　　温成桉听见声音一开始以为是付肆被文件夹砸到了，急忙赶来这边看什么情况，再看到文件夹掉出的东西，清冷的眉眼慌乱非常，顾不上解释就匆匆收起这摞杂乱的文件。
　　做完这一切有些心虚觑了一眼付肆。
　　照片背面的遮光性这么强……付肆应该看不到正面是什么吧？
　　付肆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刚刚那摞从文件夹里滑落的文件，看反光的质感，十有八九是照片。
　　能让温成桉这么小心护着的照片，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与谁有关。
　　他明媚的心情又晴转多云了。
　　“抱歉。”虽然很不情愿，但毕竟是他的疏忽，还是老老实实给小姑娘道了歉。
　　但此刻的温成桉似一只被弓弦惊一惊就会发颤的鸟，只想着自己偷偷收藏付肆的照片千万不能被对方知道，听见有声音响起立马回道。
　　“对不起我不是故……”
　　“啊！没事的学长！”
　　温成桉道歉一半才发现对方眼底透出的茫然，这下是彻底确定了他百分百没看见照片的内容，敛下慌乱的情绪，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她的一人转唱得太快，付肆实在没听清她突然变脸是什么原因，只得按下发问的好奇心，淡淡道。
　　“嗯……我先出去帮你助理搬剩下的东西吧。”
　　-
　　临时接到陈姐电话时，温成桉暗暗庆幸和付肆的约饭时间提前到了中午，否则她就该失约了。
　　剧组那边想赶寒假档上映，说是又有一家投资商注资了，所以后期换了个制作更精良的，但工期会长一点，因而提前了拍摄进度，主演们明天进组拍定妆照。
　　温成桉感觉自己回到了上学那会，老师抽查课文背诵，低着头在课桌上小声默背加强记忆，临时抱佛脚一样，对着刚拿到手还很新的剧本台词硬着头皮念叨。
　　不免想起当年付肆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脱稿演讲了近半个小时的模样。
　　少年校服外套拉链松松垮垮，站在露天舞台上双手半撑着演讲台侃侃而谈，有风吹开他额前的碎发。
　　那双桃花眼因此更加明亮。
　　可惜，温成桉想了想自己今后的行程安排，估计是和他不会再有交集了。
　　她有些难过轻抚上今天被付肆碰掉的文件夹，粉色的封皮上像是还残存着对方的余温一般，温成桉轻轻翻开，里面一张又一张照片展露。
　　有演讲时的，有在篮球场的，还有曾经临时救场在舞台上弹钢琴的。
　　最中间的那一张。
　　是穿着校服的少年，半倚着栏杆，坐在看台上，头顶烈阳，眼眸含笑直直望向镜头。
　　——那是高一时的运动会，温成桉好不容易混进了新闻组，用统一配备的相机，夹带私货存下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少年眼眸清亮，上一秒不知道同身边的朋友聊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意还没消减，猝不及防望向镜头的那一秒，被温成桉抓拍到。
　　自然得就像……这张照片不是温成桉偷拍的。
　　而是照片里的主角本就大大方方自愿进入她的取景框。
　　这一想不要紧，越想温成桉越觉得沮丧。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经过《燃爆竞彩》那段时光的亲密接触。
　　谁还甘心和付肆的相处继续退回如平行线般两不相交的从前。
　　郁闷着，温成桉打开手机，登上了游戏小号。
　　别叫来救你了：唉！明天就要出差了，一想到好久都见不到他，我就好难过啊四四。
　　她发完这条消息发泄完分离的情绪，就关闭手机全心全意投入到剧本里去了。
　　所以并不知道付肆看见这条消息之后没忍住在对话框里发出的一条。
　　四是四十是十：那你换个人喜欢，喜欢个能见得到的。
　　又下一秒迅速撤回。
　　只剩下四个字冷冷的祝福。
　　四是四十是十：工作顺利。


第37章 星星会眨眼吗
　　时隔小半年, 温成桉再次进组。
　　她换上了秋樱平日里酒楼表演时常穿的大红舞服，鎏金链条缀了满身，走起路来叮叮当当不停, 这让温成桉有些别扭。
　　助理顾佳佳看着自家老板每走一步都忍不住盯着链条看一眼, 然后皱皱眉继续向前走的矛盾样子, 笑出了声。
　　“我穿这个，很怪吗？”温成桉听见了助理的笑声, 下意识问。
　　“没有！很好看！”顾佳佳立马诚恳作答，“就是很少见你穿颜色这么艳的衣服。”
　　温成桉开口想反驳, 自己平日的衣服都是暖色系, 但转念一想, 顾佳佳刚来自己身边没多久，见到的还是自己穿队服的时间多, 会觉得新鲜也很正常。
　　造型师给温成桉挽了个十字髻，两边又插上了银色步摇, 温成桉回头时稍不留神, 就会被步摇的流苏吊坠甩到脸上。
　　演艺之路漫漫，且行且珍惜啊。
　　“温老师！麻烦来这个棚里拍定妆照！”不远处有个工作人员态度尊敬道。
　　熟悉的打光板立在绿幕背景前，温成桉依着导演的指示爬到了高脚凳上。
　　上一秒还在因为流苏吊坠打到自己脸颊而有些懊恼的温成桉, 瞬间敛了神色，下沉的眉眼同刚亡国时冷冰冰的秋樱更是贴合。
　　顾佳佳也是在取景框前看见温成桉陡变的神色，才真正意识到。
　　她是一个演员。
　　大概是综艺和打游戏的光环太盛，压过了温成桉早年寥寥无几的演艺经历, 以至于顾佳佳下意识以为温成桉的演技只能算一般，还特意恶补了如何帮助演员快速入戏的教程。不过也是, 能以一介新人的身份被剧组挑中, 想来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更何况, 当时的试镜顾佳佳不在，但听经纪人说的时候隐约知道，这是温成桉实打实试镜通过的。
　　明明只是被化妆师描了浓艳的舞姬妆，依旧是那副冷淡的眉眼，但抬眼看向镜头的一瞬间，那种平日里是不好接近的冷淡转变成心灰意冷的黯淡，清澈的杏眼里仿佛透着盈盈水光。
　　可昂起的脖颈仍未失半分一国公主的气节。
　　顾佳佳看得有些呆。
　　摄像师快门不断，她这才想起了经纪人布置下来的，要给温成桉记录片场花絮，做vlog保持曝光的任务，忙去征求导演的同意。
　　棚里除了绿幕前，其他地方光线都很暗，就在这暗淡模糊的镜头里，明明看向的是另一个镜头，温成桉却依旧闪闪发光。
　　导演打了个手势示意拍摄结束，摄像师很和善地走上前问温成桉要不要去看一看成片。
　　顾佳佳很有眼色地跟了上来。
　　温成桉本想拒绝，因为她觉得看自己的定妆照怪怪的，就像她每次都不敢看自己演的网剧一样。
　　但顾佳佳熟门熟路问摄像师：“我们可以拍照用作于艺人后续的营业曝光吗？”
　　摄像师想必对这种事情也见怪不怪，大方表示随便拍，就是一些关键的饰品妆造需要做模糊处理，但是发给朋友看是没问题的。
　　顾佳佳拿出温成桉寄放咋她那边的手机，打开相机拍了好几张，边拍边道谢，拉着温成桉欣赏。
　　“哎，桉桉，你这一张好漂亮啊！这个眼神绝了，我见犹怜啊……太子不喜欢你就是她眼瞎！”顾佳佳边翻照片边夸道，太子正是剧中的男二，她说的是温成桉剧中的角色，需要通过接近男二来达成目的。
　　“哦哦哦，还有这一张，你也太适合穿大红色的衣服了吧！我得让陈姐订几套礼服裙备用。”顾佳佳说得起劲，温成桉被夸得脸红，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搭话。
　　“你想发哪张上微博？”顾佳佳问。
　　温成桉指了指顾佳佳一开始挑中的这张，有些不好意思：“这张真的很漂亮吗？”
　　顾佳佳点头如小鸡啄米：“漂亮！这张漂亮绝了！”
　　温成桉犹豫了片刻，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因为是手机直接拍摄屏幕的缘故，照片有些模糊，还带着独特的屏闪。
　　随后指了另外一张。
　　“发这张吧。”
　　顾佳佳自然得以为说的是她挑中的那一张，刚开口说了句：“没问题包……”
　　随后反应过来。
　　“啊？怎么，怎么突然换了？”
　　“这张不好看吗？”温成桉愣愣问。
　　“好看，这张也好看！”求生欲十足的顾佳佳赞道。
　　笑话，温成桉这组成片，就没一张不好看的，她在围观拍定妆照的时候，脑子里就浮现出无数个能上某站古装美人混剪的绝美镜头了。
　　“你换得有些突然，我没反应过来。”她解释。
　　“那就发这张好了。”温成桉不再多言，摄影棚要留给下一个拍定妆照的演员使用了，顾佳佳和她被带到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温成桉坐在躺椅上垂眸把玩手机。
　　置顶微信今天早上给她发的那一句：“到剧组了吗？怎么样？”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
　　想到顾佳佳当时力赞的某张定妆照。
　　她做贼心虚一般，扭头打量了四周，确认除了坐在不远处的助理以外，身边再没有别人，这才偷偷打开相册，选中了某张图片。
　　[木安桉：到了，刚刚拍完定妆照，这个造型的头饰感觉有千斤重，希望我的脸不会被步摇上的吊坠给打肿]
　　[木安桉：图片.jpg]
　　像是为了掩饰某种不可告人的心思，她还刻意将系统自带的涂鸦笔粗细大小调至最小，在玫瑰色吊坠上画了个圈。
　　嗯，我只是想指给你看我的吊坠会打人，才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做完这一切，温成桉满意地翻开了手旁的剧本，潜心研读了起来。
　　-
　　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温成桉如今的热度太高，她和付肆出去吃饭的那一天被粉丝拍到了。
　　好在是没多大问题，付肆庆幸当时温成桉的助理在场，并且《燃爆竞彩》节目组专注剪辑温成桉和沈权的CP线，把他和温成桉简化成真挚不能再真挚的师徒情——虽然目前看来他们俩是这样的关系没错。
　　所以质疑二人私下会面的言论没有多少，更多的还是粉丝在夸节目录制结束后关系好，双厨狂喜什么的。
　　以防万一，付肆还是让刘博去联系了那家餐厅，从监控截了几个三个人同框出现的画面，稍作处理，派人装作路人粉丝去微博发布，好歹也算是解释清楚了状况。
　　事情闹得不大，付肆处理完之后还顺便带着二队小孩做了个复盘，再看到温成桉的消息时已经是中午。
　　照片里的小姑娘虽然面容有些模糊，但那双清亮亮的杏眸就像单独加了高光滤镜一样，漂亮得很，一身大红色舞衣配上暗金色的腰饰，哪怕是有屏闪也挡不住动人心魄的美。
　　付肆这才注意到被小姑娘用红圈圈出来的头饰一角。
　　[肆.：很漂亮，是在演公主吗？]
　　他虽然在某些方面被宋明评级为铁直男，但在这种时候他还是知道，不管对方说了什么话，女孩子发了照片，第一件事是要先夸夸。
　　更何况照片里的人本来就美得惊心动魄。
　　对方的消息回得很快，大概是也到了休息时间。
　　[木安桉：猜对了一半，是亡国了的公主]
　　[肆.：亡国公主也是公主嘛]
　　温成桉笑着在对话框解释。
　　[木安桉：但在剧里我不被叫公主呀，我是个大反派，男女主感情道路上的最大坎坷]
　　莫名地，温成桉打出这一行字来有些骄傲，自己也被自己逗笑了，没忍住嘴角扬了扬，恰好被一旁的顾佳佳收入眼底。
　　她探了探脑袋看着温成桉眉梢染上的愉悦，和摁在手机屏幕上翩飞打字的手指，一眼洞穿了对方的聊天对象。
　　悠悠叹了一口气。
　　唉，离小白兔老板被拐走又近了一步。
　　不过，想着半个小时前陈姐打来的电话，网上流出的一些照片，和还未燃起就被熄灭的言论。
　　好吧，这次算拐走她老板的那个男人有一点良心。
　　付肆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温成桉手忙脚乱找出了随身包里的蓝牙耳机戴上，把音量调高。
　　便听见嘈杂的背景音里，有不锈钢餐具四处碰撞的声音，温成桉猜测付肆此时应该是在FG基地的食堂里。
　　接着就是男人凑近听筒，含着笑意，清冽的声线好似被裹满了蜜的一句。
　　“他们不叫你公主，我替他们叫——”语音那边的人顿了两秒，随后又是一声轻笑。
　　“期待我们桉桉公主的新剧上线。”
　　温成桉觉得应该是阳光把蓝牙耳机晒暖了，才让热度转移到自己耳廓的。
　　她像是情窦初开被心上人赏了一个亲吻的毛头小子，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手机屏幕上的语音条宛若什么罪恶的东西，多看一眼勉强压下去一点点的热度又要浮上来。
　　温成桉自暴自弃把手机锁定，捧起腿上的剧本背起台词来。
　　付肆见对方沉默了半天也没有回复，猜都能猜到小姑娘此时定是耳朵红红满眼茫然。
　　[肆.：我吃完饭了，下午要带二队他们打训练赛，消息可能会晚回]
　　与此同时，他看见微博的特别关心，提示了温成桉发布了一条新的微博。
　　[@温成桉-：期待与你们见面（比V）]
　　[图片.jpg]
　　付肆一眼瞥过去，发现了某处不对劲。
　　微博上的这张图片，似乎与温成桉给自己发的那张不一样。
　　他特意折返回相册，再看了一遍温成桉发来的图片，确认了确实不一样。
　　所以，这张定妆照是给他一个人看的？
　　想通了这一点的付肆心情大好，戳开了宋明的微信小窗。
　　[肆.：你看她微博没？]
　　经过这么些天的对话，宋明已经能够准确领会付肆说的“她”指的是谁。他打开微博，搜到了温成桉新发布的定妆照。
　　[宋明：嗯，好看，真漂亮，你眼光太好了，吟风哥哥一定会把温妹妹拿下的！]
　　付肆看着宋明一连串敷衍的回话，也不生气，漫不经心在键盘上敲下。
　　[肆.：她刚刚给我发了一张定妆照]
　　[肆.：和微博那张不一样]
　　宋明不理解付肆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宋明：所以呢？]
　　[肆.：所以，四舍五入，我在她心里与众不同]
　　宋明：……
　　他都放下手中的筷子，想听听这位从照片里能分析出什么高见了！结果就这个？
　　[宋明：你现在这个状态，我真为FG二队后天的平台杯决赛担忧！]
　　提示信息发送成功以后，宋明怒气冲冲。
　　再次送付肆进了自己的黑名单。


第38章 星星会眨眼吗
　　天色澄碧, 纤云不染，阳光和暖。
　　FG二队在这样美好的日子里，由付肆带队顺利拿下了平台杯的总冠军, 用实力证明了宋明的担心是多余的。
　　而与此同时, 随着最后一场考试的铃声响起, 十年寒窗苦读的学子们一朝解放，疯一样冲出了考场。
　　哪怕是距离最近的学校, 隔了至少两条街的FG基地，也能听见远远传来的欢呼声。
　　基地里, 二队小孩们庆祝冠军庆祝到一半, 他们的教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离开了训练大厅。
　　办公桌前, 经理虽然早有预料，但看着面前这个他当年一眼在全国大赛相中的明星选手, 还有那封冰冷的辞呈，轻声问。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吗？”
　　付肆垂眸, 舌尖不自觉顶了顶下颚, 半开玩笑道。
　　“不了，我急着插班去新高三上课呢。”
　　话已至此，经理知道再劝不动, 毕竟对方向来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再加上……他曾经打听过付肆当年在高中的成绩，任谁都会觉得这样一个未来高材生埋没在俱乐部里当助教。
　　太可惜了。
　　虽说随着时代发展，电竞行业的知名度已经越来越高, 各项赛事也逐渐正规起来，但在大众心理, 收入过百万的电竞选手和高等学府毕业的公务员, 大家还是会觉得公务员更优秀一点。
　　如果还是当打之年倒也罢了。
　　思及此, 经理没忍住再次将目光落在付肆那双有旧伤的手上。
　　“秒换三装可能有点困难，但握笔还是小菜一碟的，您放心。”付肆察觉到了对方的视线，一脸坦然地转了转手腕，随意开口。
　　经理被他的话打趣到，没忍住轻笑出声。
　　“学校那边联系好了吗？没联系好的话我这边倒是有人脉。”
　　“已经商量好了，还是回我原来的学校。”付肆笑得和煦，婉拒了经理的好意。
　　“那我看来是帮不上什么忙来体现我们俱乐部的人情味了。”经理无奈摆摆手，翻开了付肆递来的辞呈。
　　付肆甚至很用心，纯手写了这一份辞呈，工整的字迹，一看就是上学时老师最爱的那类学生。
　　他仔细在辞呈末盖上公章，落下自己的签名。
　　听见身前的人再度悠悠开口。
　　“当初能选我进队，就已经是人情味的体现了。”
　　付肆指的是当年经理力排众议，越过流程直接将他提到二队，并且训练一个多月以后就升至一队首发一事。
　　“选中你是FG的荣幸。”经理这话不是客套，是真心实意。
　　毕竟当初签下付肆的时候，初出茅庐的全国大赛新人，手无任何实绩，费用自然低廉……最后的结果是物超所值。
　　而且，第一年夺冠后，有背后豪门注资的俱乐部愿意出高额签字费邀请付肆去他们俱乐部，都被付肆一一拒绝。
　　在付肆进入FG战队以前，FG战队的最好成绩是六强，大家提到强队时几乎没有人会把FG战队考虑在内，连赞助商都少得可怜。付肆首发的第一个赛季，就带队进了四强，刷新了最好队史，第二个赛季便夺得了冠军，此后队伍虽有人员流转导致成绩变动，但最差成绩没再低于六强过。FG战队的赞助商早就从最初孤零零的一个直播平台和自家老板名下的一家饮料公司，变成了如今的两行空间都写不完的盛景。
　　但是敢贸贸然把他这个新人提到首发也是需要勇气的，只有FG这种当时名气不大的小俱乐部敢这么做。付肆心知肚明，为此他一直很感谢这位经理。
　　二人怎么说也同在一片屋檐下相处了两年多，更多的叙旧煽情环节直接跳过。
　　付肆留在宿舍的行李已经打包完毕，经理特意送他到了基地门口。
　　温成桉回复了付肆今早发来的微信。
　　[木安桉：平台杯加油呀付肆教练~下午要拍一场吊威亚的戏，有点紧张]
　　于是经理眼睁睁看着刚刚在他面前一脸严肃的人，斜倚在基地的玻璃门框上，一首提着行李箱拉杆，一手举着手机回消息，嘴角还露出了诡异的、甜蜜的笑容。
　　嗯，队里那个新来的状元签打野训练结束时和女朋友聊天就是这个表情。
　　“交女朋友了？”经理不免起了八卦的心理，问。
　　“没有，在追，不一定追得上。”付肆收起手机诚实答。
　　经理听到后第一反应是，还能有你追不上的女生？还打算再问点什么解一解心里的困惑，但付肆已经收好手机端正站在他面前了。见付肆不愿意多说，经理便不再追问，递给付肆一个丝绒盒子。
　　“这是什么？给我求婚啊？”付肆调侃，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好奇。
　　“你打开看看。”经理收敛八卦的表情，正色道。
　　付肆揭开盒盖，恰好玻璃门外的阳光直射进盒子里，反射出的强烈光线让付肆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是一块奖牌，上面刻着了“KPL六冠打野选手——江北FG.吟风”的字样，分量有点沉，色泽看起来……像是纯金。
　　他疑惑抬眸看向经理：“这是，老员工离职的年终奖？”
　　“一队二队那些人听说你有离职的意向，前几天私下凑钱去给你定的，昨天刚送到我手上。”
　　经理轻声解释，那个在赞助商面前谈价格时趾高气昂的男人突然弯下了腰，给付肆鞠了一躬。
　　再开口时声音微有些嘶哑。
　　“记得常回家看看。”
　　经理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付肆有些手足无措，峡谷里再沉着冷静秀翻全场的野王，面对这样的情形还是乱了阵脚，眼眶一瞬间红了，几下深呼吸也没能压住翻涌的情绪。
　　他想说些什么，比如阿欢的打野手法很好的，就是有时候心态容易崩，记得给他做点心理辅导，临时接他的位子确实压力会比常人要大；比如辅助上头的毛病还是没改掉，开团要谨慎点，关键时刻找人压住他的性子；再比如谢谢FG当年能给他这个机会，让他放弃唾手可得的高等学府录取通知书半道跑来打电竞的历程显得没那么凄凉……
　　最后还是一言未发，强撑着三分云淡风轻，扬了扬嘴角，和经理对了个拳。
　　转身走到了澄澈的天空之下。
　　被风吹起的发丝像是会发光。
　　-
　　“温老师来这边准备一下！”
　　芒种刚过，夏至将至，江北市的夏天向来来得早一点，明明是才是六月初，太阳就已经初显毒辣的迹象。
　　尤其是温成桉他们一身厚重古装，在影视城拍摄外景，直面太阳的照耀。
　　温成桉算是幸运的，毕竟她的服饰设计时为了便于跳舞，都是以轻薄为主，女主的那身繁琐太子妃装饰，温成桉光看着就觉得头顶汗珠直流了。
　　上一场女主的戏结束后，场务人员来休息区寻找温成桉的身影，通知她准备下一场的武打戏。
　　因为各个场地的租借时间有限，因而剧情拍摄的顺序并非按照剧本顺序进行。
　　所以温成桉进组才不到一周，今天演的片段却是她全剧的高潮。
　　——在宴会上下毒、舞剑行刺一国之君，报当年灭国之仇。
　　温成桉吊起威亚，活动了一下四肢，短暂适应完，导演一声“action”，进入了演出状态。
　　“陛下，臣妾听闻这舞娘可是永安楼的名人，多少富家公子掷千金只为赏这一舞呢！”饰演贵妃的女演员掐着娇滴滴的嗓音，拂袖斟上一盅清酒，向皇帝端去。
　　她年老色衰，只得靠向皇上进献美人这一招来维持荣宠。而永安楼身家清白的秋樱，便是她盯上的最好把控的人选。
　　晚宴里的秋樱虽戴着半面薄纱，但一身艳丽舞裙，配上她眼底清冷的眼神，冰雪与烈火的交织，别有一番反差感，让人忍不住起了强烈的征服欲，想试试看那高岭之花般清冷的眼睛里，可不可以只为自己流露出不一样的神采。
　　端坐主座的皇帝看呆了眼。
　　随着秋樱挥袖的动作间，宾客的茶水里均被下入了无色无味、遇水即溶的粉末，这是她的国家里，那群死士研制出来的新型蒙汗药，效果立竿见影。
　　乐声鼓声阵阵，秋樱手持长剑翩然起舞，动作行云流水，似一朵盛放的莲。
　　按照导演一开始安排的动作设计，温成桉接下来要在威亚的帮助下，凌空翻身，同时为了观赏性考虑还要旋转一周，再足尖腾空，飘至皇帝面前，利剑出鞘。
　　这组动作温成桉在开拍之前就有武打老师带她训练过，她当时的完成度非常高。
　　但这一次。
　　温成桉翻身时感觉威亚有些滞塞，但好在从小练舞的基本功未退，她凭借着腰部力量顺利翻完，在悬空做旋转动作时，威亚很显然出了点故障，微不可察地自发晃了两下。
　　因而原本被精心设计好的角度发生了偏移，温成桉下落的时候极力稳住身形，保持平静的神情，不至于显出狼狈的姿态。
　　但角度的偏移导致了落地位置的变动，温成桉风吹起腿间轻纱，光洁的小腿裸露出来，蹭到了尖锐的金阶一角。
　　下落的惯性加之没有任何衣料做缓冲，温成桉只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自小腿处蔓延而上。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一处被划开的皮肉隐隐可见白骨的痕迹，她只当是小磕小碰，和平日里练舞一样。
　　——当然，这次的痛感更撕心裂肺一点而已。
　　温成桉的表情掩饰得太好，再者这一场面本就是血色弥漫，在开拍前几位需要受伤的角色都备好了血包。现场的工作人员都没有发现被大红薄纱遮盖的小腿异样，还有那一地虚假血迹里混杂着的，从温成桉腿上伤口处缓缓流出的鲜血。
　　她克制住疼痛，按照剧情发展继续演了下去。
　　秋樱将长剑插入皇帝心脏的前一秒，向来韬光养晦、对外宣称自己不会武功的男主使着轻功挡在了皇帝面前，替他挡下了这一剑。
　　一击不中，迎接秋樱的是姗姗来迟的暗卫们。
　　她咬破齿间血包，殷红的血迹自嘴角流下，双眸宛若偷藏了一整片星河的女子，勾出了一丝微笑，低声吟。
　　“相逢秋末寒萧索，一腔碧血，两处怨仇，凭栏听樱落。”
　　随后轻眯眼眸，像是这一秒才认出这个男主一样，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虚弱开口。
　　“腰间有一颗红痣的公子……你不是说，会帮奴家一举复仇的吗……”
　　趴在金阶上气若游丝的女子陡然大笑起来，连双肩都止不住颤动。
　　她杏眼闪烁着泪花，抬手抓住了男主胸前的衣襟。
　　轻飘飘的语气，仿佛在讽刺。
　　“你们这些达官贵人啊……最是两面三刀。”
　　“我怎么就信了呢……”
　　说罢，秋樱阖上双眸，倒在了金阶之上。
　　而温成桉在导演喊出“卡”的那一声，宛若最后一丝神魂被抽去，失血带来的无力感加上刻骨的疼痛，让她晕倒在了场地。
　　-
　　“付肆啊，班级我们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你那边的事情要是处理完了，趁早来上课吧，新高三课程压力大、时间紧，怕你跟不上。”
　　电话里，成阳一中的教导主任语气和善道。
　　“好，我知道了，我这边已经处理好了，不出意外明天就能去上课，谢谢老师。”
　　通话结束后，付肆将从FG带来的行李箱打开，一点一点把里面的零碎物件摆放到这间温成桉离开不久的房子里。
　　突然手机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他看了一眼来电人。
　　刘博。
　　接通后，对方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
　　“肆哥！你让我帮忙关照的，温成桉，她那个剧组有人给我来消息说，她好像剧组拍摄出事了，现在人送进医院了！”


第39章 星星会眨眼吗
　　刘博办事很周到, 和付肆挂断电话的下一秒就把温成桉的医院信息发了过来。
　　付肆给教导主任编辑了一条信息，说明了自己突发急事，不能如期返校的情况, 便匆匆开车往医院赶。
　　具体受伤的细节刘博还没打探出来, 剧组把消息都封锁住了, 以防万一有狗仔或者是媒体闻讯而来，造成救治负担。刘博那个朋友只是剧组边缘人员, 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付肆特意打开了手机微博，匆匆瞥了一眼微博热搜, 好像是哪对圈里人的恋情曝光了, 热搜前排全都是相关话题, 没有看到关于《成凰劫》剧组出事的消息。
　　虽然刘博安慰他说剧组拍摄的地方离医院很近，救护车来得及时, 应该不会有大问题，但付肆还是内心焦灼不安。
　　医院建在偏僻的远城区, 离付肆接到电话时所处的位置恰好隔了大半个江北市, 待他开车抵达时，已是金乌西坠。
　　粉橘色的晚霞渲染大片天际，连带着医院大厅冰冷的瓷砖地面都显得温暖了好几分。
　　付肆觉得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可能和医院有缘, 前些天刚帮陆之卿女士转移到普通病房，今天又进了一家新的医院。
　　他的嗅觉系统已经渐渐习惯消毒水气味了。
　　病房门口站着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女人，正在低声和身边的看起来稍年轻的一点的女生说着什么。
　　付肆认得她身边的那个女生，是温成桉的助理, 前些天刚一起吃过饭。
　　他松了口气，看来没找错地方。
　　那个女人的警惕心很强, 付肆只多看了一眼, 她便很快将视线投了过来。
　　“付肆？”她轻声叫出付肆的名字, 精致的纹眉微微蹙起。
　　她认识自己？
　　付肆看着女人的面容，没能在自己的记忆里对上号。
　　虽然疑惑，但他依旧有礼貌道：“你好，请问你是？”
　　“我是温成桉的经纪人，陈婷。”陈婷不疾不徐自我介绍，向付肆伸出了手。
　　二人礼节性的握手时，陈婷也不忘打量面前的男人。
　　棱角分明的脸，五官精致，标志性的桃花眸眼神朦胧，卷翘的睫毛是隐藏内心情绪的利器，高挺的鼻梁薄唇微抿，哪怕进军娱乐圈也是那种能迷倒一片小女生的长相。
　　在人均长相平平无奇的电竞圈更是一骑绝尘的存在。
　　不过，有些僵硬的嘴角还是暴露了男人此刻心底的些许慌张。
　　在付肆看不见的角度，陈婷没忍住挑了下眉梢。
　　以“大心脏”闻名，甫一登场便承受过堪称腥风血雨舆论的压力的付肆，也会慌张么？
　　搞刑讯不是她的专职，因而陈婷无意探究对方慌张的原因是与谁相关，但。
　　她想起今天早上刚一冒头就被人以雷霆手段压下去的舆论，甚至在风向还没形成之前就消融得无影无踪。
　　再结合顾佳佳之前和自己汇报的，温成桉与付肆二人之间的相处模式。
　　她心底多少有点猜测。
　　陈婷自诩和温成桉不算亲近，《燃爆竞彩》播出之前，温成桉也不是她手底下最能赚钱的艺人，投入的关注度并不是很多。
　　对于温成桉的感情生活……尽管温成桉不算靠粉丝打投赚钱的唱跳爱豆，但是作为上升期流量小花，如果有什么绯闻曝光。
　　或多或少对她的事业会造成一定影响。
　　作为经纪人自然是不希望看到这一场面的。
　　“付先生是来看望温成桉的吗？”陈婷懒得兜圈子，开门见山问。
　　“对，请问她现在状况如何？”付肆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问出了担心了大半天的问题。
　　“刚刚缝完针，打了麻药，现在睡过去了。”陈婷语气轻柔道。
　　付肆悬在心头的石头总算安然落地。
　　“那，我可以进去看一看她吗？”付肆极力控制语气，让它听上去不那么急切，但还是难掩忐忑的心情。
　　怎料刚刚一副好脾气的温柔女士陡然换了语气，眼神骤冷。
　　“请问，付先生是打算以什么身份进去探望呢？同节目的电竞圈朋友，还是潜在绯闻对象？”
　　陈婷的话毫不客气，直指今天早上网络上曝光出的，他与温成桉私下吃饭被拍的事情。
　　付肆心底一紧。
　　垂落的手在看不见的地方不自觉握成了拳。
　　“以……高中同校校友的身份。”
　　“可以吗？”
　　他知道自己贸然前来的行为和那些私生无异，况且就算来了，自己也不是医生，根本帮不上什么忙，还有被拍到的风险。
　　但他还是来了。
　　因为太担心，放心不下，不亲眼看一看总是惴惴不安。
　　“只是高中校友？”女人觉得有些好笑，但面色不显，扬了扬尾调重复。
　　付肆听见自己哑声应。
　　“……是。”
　　“进去吧。”
　　本以为会是一场鏖战，没想到板着脸的女人侧了个身，领着身边滴溜溜转眼珠的顾佳佳让开了门，“动作轻一点，别吵到她。”
　　在付肆道谢完，即将推门的前一秒，陈婷复又开口，幽幽道。
　　“还有，有空记得看一眼今天的热搜。”
　　-
　　忙活了一下午，终于有人来接班，陈婷带着顾佳佳偷闲去了外面的餐馆吃晚饭。
　　等到二人走出了医院，顾佳佳实在憋不住她那一箩筐的好奇心了。
　　“陈姐，你问他这话的意思是，不希望他们二人来往吗？”
　　顾佳佳斟酌着用词，眨巴眨巴眼睛问。
　　毕竟上级的指示，关系着她以后对待付肆的态度，究竟是春风化雨娘家人，还是手持扫帚的恶婆婆。
　　陈婷扭头瞥了一眼出医院一路上东张西望的顾佳佳，轻声笑。
　　“是也不是。”
　　“今天早上的照片不出意外是他找人压下去的。”
　　顾佳佳认同点头，一本正经分析：“电竞俱乐部应该也是配备公关部门的。”
　　“温成桉官宣时被买了黑词条，也是他发了那条微博之后舆论开始反转的。”陈婷继续说。
　　顾佳佳不敢随便接话了，陈姐的意思是，允许他们来往呢？还是不允许呢？
　　平心而论，虽然接触的次数并不多，但她感觉付肆这个人还是可以的，以温成桉对他的态度来判断，他在温成桉心里的分量应该不轻。
　　只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亲妈眼助理，付肆的退役电竞选手身份配她的美女老板还是缺了点什么。
　　“你以为，仅凭KPL一个小小的俱乐部的公关部，就可以做到这么多吗？”
　　陈婷止了脚步，回头看顾佳佳，颇有种老师循循善诱的味道在里面。
　　“陈姐，你的意思是……”
　　顾佳佳只感觉到有一股强烈的威压袭来，让她在心底忍不住瑟瑟发抖。
　　“意思是，付肆的门路肯定不止FG俱乐部的公关这一条，他在娱乐圈应该有别的人脉。”
　　远处的天色已暗了大半，连同陈婷的眼神也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他是一时兴起，还是真心，就看看他能为温成桉做到哪一步吧。”
　　“虽然我没替温成桉争取到多少资源，但在感情这方面，我控制不了人心，只能替她将风险降到最低。”
　　顾佳佳听见陈姐带着点叹息的结尾，想要开口反驳感情的事情没那么多利益纠纷和筹码。
　　但看了眼面前长着一副精英女性标准面孔的女人，还是把辩解的言语咽了下去。
　　病房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应急灯，幽幽的光打在病床上小姑娘苍白的脸庞上，也未能替她添上一丝生气。
　　受伤的小腿被绷带吊起，层层包裹的绷带隐隐能看见殷红的血迹。
　　大概是麻药的效力快要过去了，温成桉的额角渗出了些许汗珠。
　　付肆在病房里找出一块干净毛巾，轻轻拭去。
　　温成桉的素颜确实扛打，在这样的近距离角度下，皮肤状态依旧没有瑕疵，小巧的鼻尖可爱得紧。
　　平日里红润似樱桃的唇血色全无，下沉的嘴角和微蹙的眉头像是陷入了一个不太美好的梦。
　　她的梦里会有谁呢？
　　她那个暗恋对象吗？
　　付肆难免发散思绪。
　　伤得这么重，也没见她那个暗恋对象来关心一下，和他这个备胎比差远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顺手从病床旁摆放的小柜子上拿起手机，熟练地输入密码解锁。
　　入目却不是他熟悉的屏保画面。
　　他纤长的眼睫眨了眨，怔然。
　　恰好在此时。
　　外套口袋的手机轻轻振动。
　　他的手机在口袋里，这又是谁的手机？
　　温成桉的？可为什么他能解锁开？
　　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逐渐在脑海成形。
　　猜测端倪初显，他握着手机的手有些抖，感觉第一次打比赛都没此刻这么紧张。
　　付肆锁定了手机，紧接着缓慢输入解锁密码。
　　打开了。
　　他为了方便记忆，手机解锁密码一直设定的是自己的生日。
　　温成桉的生日他查过，离自己的生日差了十万八千里，更何况，他们也并不是在同一年出生。
　　宛若在久旱沙漠踽踽独行的旅人一朝天降甘霖，又似冰天雪地里露天生存的流浪汉陡然拥有一大捧柴火。
　　付肆只觉得，眼前好像有一束光兜兜转转在昏暗的病房里划过，刺破灰暗的无望，仿佛某个深夜辗转难眠、绮丽的梦境成真，绚烂无垠。
　　心底深埋的蛟龙倏而破土。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一直念叨的、记恨的假想敌，其实是他自己？
　　大胆的设想一旦构建，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
　　来不及去看谁给自己发了消息，又发了什么内容，他急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和温成桉游戏小号的聊天记录。
　　“我喜欢的人，他是我们学校里最瞩目的存在。”
　　“他救过我。”
　　“他好优秀啊，感觉自己离他越来越远了。”
　　……
　　“四四，我好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爱他。”
　　那是温成桉家里出了点什么事情，不过具体并没有和他这个网友讲，心情十分低落的时期发的。
　　再往后便是。
　　“四四，我今天偶遇我喜欢的人了，好开心啊~”
　　付肆看了一眼日期。
　　四月二十八日。
　　彭程万生日的那一天。
　　也是他在公交站牌捡到温成桉的那一天。
　　真相昭然若揭。
　　付肆只觉得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被点燃，生怕眼前这一切只是老天赐他的一场荒唐大梦，梦醒了兜兜转转一切又将回到原点。
　　天知道他付出了多大的忍耐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兴奋叫出声来，只盼着眼前人快点醒过来。
　　好让他把心底的情愫。
　　尽数说与她听。
　　心底的疑惑解答完毕，付肆抱着愉悦的心情点开了微信，想看看是谁刚刚给自己发的消息。
　　才舒展没多久的眉头在看见关越发来的微信之后再次皱作一团。


第40章 星星会眨眼吗
　　[关越：肆教！！！李维这小子背着我们谈恋爱了！！！还上热搜了！！]
　　怕手机屏幕的光线太亮, 影响到温成桉的睡眠，付肆轻手轻脚走出了病房，在医院长廊打开了微博热搜。
　　#程雅素Roke恋情
　　词条后面还跟了一个鲜红的“爆”字标记。
　　付肆记得, 他来找温成桉之前看见的热搜好像就是这一条。当时关心则急, 再加上平日里叫真名叫习惯了, 他一时也没反应过来，Roke就是李维的ID。
　　联想到温成桉经纪人临走前的最后一句, 像是“忠告”一般的语气说出来的话，付肆直觉, 或许指的就是这一条热搜。
　　他点开词条, 置顶的那条微博是有点模糊的视频, 视频里戴着鸭舌帽、走路姿势有些放荡不羁的男人轻搂着妆容明艳的女人，身边有车飞驰而过, 随后。
　　男人抬了抬鸭舌帽帽檐，摘下口罩, 吻上了女人的额头。
　　说是模糊, 因为被营销号打上了厚厚的水印，但视频的画质却格外清晰，清晰到不需要截屏放大等二次处理, 就能一眼认出来男主人公是谁。
　　付肆和李维是在某次电竞盛典认识的，他是PGC赛区的冠军，靠着一张用他粉丝的话形容就是“不做酒吧前台太可惜了”的脸成为PGC的人气选手，做游戏时付肆和他分到了一个阵营。
　　同阵营的还有关越。
　　当时那场活动之后, 网络上有粉丝截出他俩的同框照，戏称说同样是桃花眼, 付肆的气质就是江北最后的深情, 李维的气质却是女人如衣服, 一天换一件的浪荡。
　　但接触下来，李维对朋友很仗义，说话也是十分真诚的那种，哪怕活动结束之后，他们之间时常也会保持联系。
　　至于视频里的另一位主人公。
　　付肆对娱乐圈的人不是很熟悉，但看着营销号的介绍大概知道了，程雅素是原本是K国出道的爱豆，刚归国两年，正是事业高峰期。
　　而在微博词条广场里，两边粉丝的辱骂言论不堪入目。
　　付肆敏锐地意识到，如果仅仅只是粉丝之间的混战，绝不会让陈婷在临走前刻意压低声线也要提醒那一句。
　　他给刘博发了一条消息。
　　[肆.：你去查一查，程雅素热搜曝光恋情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
　　舞台上，聚光灯洒落在被临时抓来救场的少年身上，他端坐在钢琴琴凳，修长的指节翻飞，明明没有排练过，可流淌出的琴音强弱分明，感情充沛，浑然天成。
　　让人挑不出任何瑕疵。
　　伴随琴音的奏响，舞蹈队的姑娘们身着白色蓬蓬裙，沉浸在舞蹈里。
　　幕布后文艺部的老师长吁了一口气。
　　原定的钢伴突发急性阑尾炎送进了医院，不知谁提议的，恰好担任主持人的付肆母亲是陆氏集团千金，那个不爱经商爱钢琴的音乐痴，在家庭熏陶下，付肆早早就拿到了十级证书。
　　老师病急乱投医，去后台问刚放下话筒的付肆，可不可以来救个场。
　　对方拿着曲谱就走上了台，甚至连读谱的时间都没有。
　　好在，陆之卿的儿子还是有点真本事的。
　　老师看着舞台上琴舞交融、天衣无缝的表演，满意地点了点头。
　　温成桉不喜欢争，因而她每次在排队形时，都会落到最边缘的位置。
　　她太感谢当初不争不抢的自己了。
　　钢琴架在舞台角落，和温成桉的站位只有两个身位的距离。
　　在她做类似旋转的舞蹈动作时，就可以偷看到三角钢琴前专注弹奏的少年。
　　而付肆抬眸看曲谱的角度，正是温成桉跳舞的方位。就像这支舞专为付肆一个人而跳，付肆的琴声也只为温成桉一人奏响。
　　仿佛周遭人声都沉寂，整个舞台上只有温成桉和付肆两个人。
　　这个念头刚出现，温成桉惊异地发现，其他人都在一瞬间消失了，钢琴声渐渐止息。
　　弹钢琴的少年缓缓向她走来，下面成百上千的观众发出惊叹的骚动声。
　　少年俯身，卷翘睫毛下的深邃的眼神宛若要将温成桉吞吃入腹，嘴角扬起了意味不明的笑容，却并非平日里的愉悦。
　　温成桉听见他沉声。
　　“偷看了我这么多次，你是不是喜欢我？”
　　……
　　温成桉猝然睁眼，强行从梦中抽离，大脑一阵晕眩，后知后觉涌上了心悸的情绪，背部的衣料似乎被冷汗浸湿，有些黏。
　　麻药过劲，缝针了的小腿传来丝丝缕缕的痛感。
　　她歪了歪身子，想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却在昏暗灯光下，看见了有人趴在了她病床旁的柜子上睡着了。
　　温成桉下意识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清醒。
　　为什么会在病房里看见付肆？她这是从一个梦里又陷进了另一个梦吗？
　　可是，梦里也会感到疼痛吗？
　　温成桉动作时发出了些许声响，付肆本就不沉的睡意被唤醒。
　　他睡眼惺忪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意识还未完全回笼，哑着声温柔问。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不再睡会吗？”
　　说罢，还顺手捏了捏小姑娘的脸颊。
　　“学长……你怎么会在这里？”温成桉被突然袭击，有点懵。
　　付肆听见小姑娘清澈的声音，才算完全清醒。
　　“你经纪人助理他们忙太久了，我来替他们照顾你一会。”
　　付肆早就和陈婷还有顾佳佳通过气了，编起理由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温成桉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六点。
　　她发现付肆眼下有很重的乌青，应该是为了照顾她没有休息好才导致的吧。
　　付肆注意到温成桉看完手机之后就一直盯着他的脸看，眼底的自责藏也藏不住。
　　不想让小姑娘有太大心理负担。
　　“前些天带二队小孩备战平台杯总决赛，黑眼圈都熬出来了，是不是很丑？”
　　他轻笑着把脸凑到温成桉面前。
　　“……没有，学长，你很好看。”温成桉知道付肆这么说是为了安慰她，很听话转移了话题，“总决赛赢了吗？”
　　“赢了啊，冠军呢。改天领你去FG基地看看奖品啊？”付肆语气随意道。
　　“领”这个字总有点让人浮想联翩，仿佛他们以后还会有很密切的联系一样。
　　事实上，那次吃饭之后，温成桉以为那会是她与付肆最后一次这么亲密的见面。
　　“喝点水，你嘴一点血色都没有了。”付肆把小桌上放凉的白开加了点热水，估摸了一下水温合适，给温成桉递过来。
　　躺在床上的姿势不太方便喝水，温成桉打算支起身子时。
　　付肆先一步伸手扶她起身。
　　长年练舞的关系，温成桉背很薄，骨骼突出分明，付肆的手臂能明显感觉到蝴蝶骨的轮廓。
　　同样的，温成桉也能感受到付肆手臂上的微微突出的青筋。
　　她本想自己伸手端茶杯，但付肆压根没有让她自己动手的打算，支着这个半拢着她的姿势，慢慢将水给她喂了过去。
　　温成桉的上半身紧贴付肆的胸膛，付肆轻缓的吐息洒在温成桉后颈上。
　　心跳得好厉害，浸染付肆气息的后颈热得发烫。
　　就在此时。
　　病房门突然打开。
　　顾佳佳拎着刚买的粥和包子，探头探脑进了病房，却发现她那位本该躺在病床上的老板，和那个她以为早就走了的男人。
　　贴……贴贴贴好近！！！
　　顾佳佳愣在原地，她是不是贸贸然撞破了两人的好事了？
　　“桉桉……早，早上好？你醒啦？”
　　顾佳佳深知沉默只会加剧尴尬的氛围，所以她率先开口，打破了寂静。
　　付肆看着怀里的小姑娘，白皙的耳根噌一下红透，刚被水润湿的唇瓣微抿，一言不发。
　　他轻笑着立起枕头，垫在小姑娘身后。
　　“既然你助理来了，那我先走了，基地那边还有事情没处理完。”
　　付肆把茶杯放回到小桌，细心替温成桉掖了掖被角，附耳低声。
　　“好好休息，晚上再来看你。”
　　-
　　“你的意思是，其实温妹妹喜欢的人就是你？”
　　宋明大清早被付肆叫了出来，生物钟还没能习惯这早晨八点的太阳，猛灌了一大口咖啡才勉强睁开了一点眼睛。
　　“那你俩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一晚上，就没发生啥？”
　　接收对方充满着“我要听八卦”的眼神，付肆没好气点了点他脑袋：“她在床上睡着，我在桌上趴着，我是禽兽么？能发生什么？”
　　“那今早温妹妹醒的时候你怎么不表白啊？”宋明不理解，这到手的脱单机会，我暗恋的人恰好暗恋我多年，付肆怎么忍住的？
　　要换成他，他肯定直接自信“嗨，老婆”了。
　　“这才是我叫你来的目的。”付肆无奈叹了口气，“PGC赛区的冠军和一个女爱豆谈恋爱上热搜这件事你知道吗？”
　　宋明调动了他可怜兮兮的脑细胞，好像隐约是听基地里有人提起过这件事，当时那人还感慨自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泡到美女来着。
　　“有点印象，怎么啦？”宋明挠了挠头，“不会你是在担心上热搜吧？”
　　“多大点事，你让陆姨给你撤下来不就行了？”
　　“刘博告诉我，热搜曝光之后，程雅素两个待商谈的代言都被对家抢到了，还有一个快到期的品牌大使，在续约关头商家临时改主意，和平解约了。”
　　付肆神色平静说出刘博查出来的真相。
　　宋明沉默了。
　　娱乐圈弱肉强食的规则他一直都有所听闻，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残忍。
　　“程雅素是上升期流量爱豆，地位还没稳定下来，稍有点舆论绯闻，身价就会大跌。”
　　“而且，据刘博的大致统计，恋情曝光的两个小时后，程雅素微博掉了近十万的有效粉丝。”
　　宋明注意到，付肆说话时，交叠的双手在桌面轻晃，有些不安。
　　“那……那你的意思是，为了温妹妹的事业，你不追啦？”
　　“怎么可能不追？”付肆立刻反驳。
　　好不容易这么喜欢一个人，还无意中得知了对方对自己的心意，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
　　只是。
　　“我打算……尽快从外公那把旗下的影视公司接手过来。”付肆淡淡道。
　　他不清楚演员这个身份对温成桉来说有多重要，但他想起了温成桉发来的宛若倾国之姿的定妆照，让他忍不住，昨夜坐在医院长廊里看了好几个小时，温成桉曾经演出的网剧。
　　剧里的姑娘有着灵动的眉眼。
　　如果，如果温成桉真因为和自己恋爱的缘故，而资源下滑的话，他也能靠着自己的关系，替她去填补一部分的缺失。
　　他并不信任陆家人，尽管外公当年通过陆之苏的关系找上他，那个在他记忆里不苟言笑、雷厉风行的老人，热泪盈眶，因为自己的教女无方向付肆道歉，并在后来很多次倾力相助，替付肆挡了许多不必要的恶意舆论。
　　但温成桉的事情，他想握在自己手里去解决，而不是因此让陆家多一份拿捏自己的筹码。
　　这个念头他已经思考了一整夜，在长廊吹着穿堂风看着温成桉的网剧时，在病床前听着温成桉均匀的呼吸声时。
　　“那你不考大学了？！”宋明惊讶地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第一次付肆和他说要考大学时，他还不敢相信，直到前几天对方告诉他，已经和成阳一中的校长联系好了，过段时间就入学，他才勉强消化这一事实。
　　付肆向来比他有主意，决定过的事情没人能更改。
　　难不成真要因为温成桉而头一次破例？
　　“谁说不考大学了？平时让刘博替我打理，我周末去处理一些工作就行。”付肆抿了一口咖啡，“再说，我只要接手一项决定权，日常的运作肯定还是公司原本的员工去执行啊。”
　　宋明刚想问，一边工作一边读书忙得过来么？
　　然后对上了付肆有些疲惫的眼神。
　　是他忘了，面前这个可是曾经成阳一中雷打不动的第一名，不出意外正常高考的话，能提前预定了江北市市状元的神人。
　　“所以……你这次叫我来到底想干嘛？当树洞？”宋明疑惑发问。
　　付肆正了正神色，认真开口。
　　“我主要是想问你，如何在不表白的情况下，又能让女生感觉到，对方其实也喜欢你呢？”


第41章 星星会眨眼吗
　　宋明短暂沉默了几分钟, 随即爆发出一声怒吼。
　　“我把你当兄弟，你，你, 你居然想当渣男？！”
　　他没想到, 付肆居然是抱着这种打算的。
　　但宋明又想起付肆他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家事, 兴许是受到他父母畸形的感情关系影响，让他对于男女之间情感处理有错误的认知。
　　在最开始的惊讶过后, 宋明冷静了下来。
　　他压低了声音，循循善诱道。
　　“风啊, 咱们追女孩呢, 是不能这样的。你想想, 你对她很好，非常好, 好极了，而且你还明知道对方喜欢你, 你却不告诉她你也喜欢她？这, 这不就是纯纯吊着人家嘛！”
　　“可是我不会让自己身边出现第二个女生，也不会对她忽远忽近，这也算吗？”付肆没想到宋明反应这么激烈, 皱着眉请教。
　　“算啊，关键不是你做了什么，关键是你做了那么多又不给人家一个准话。女生呢，很缺安全感的, 在关系没有落到实处时，她们都会想东想西。更何况, 你说了, 温妹妹暗自喜欢你这么多年, 那肯定会更加敏感啊！”
　　宋明掰着指头正色分析。
　　付肆抿唇沉思。
　　宋明长叹了一口气。
　　相识这么多年，他多少也算是能看懂付肆的一些心思，能勉强猜到对方犹豫不决是因为什么。
　　有很多粉丝都说吟风的打法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变化，没有以前那么秀了，但比以前要稳定许多。黑粉则会借这个理由，去带吟风操作水平下滑的节奏，骂他菜了，全靠队友带飞。
　　刚入队的吟风全凭着一腔反骨，毅然决然走上了这条道路，没什么在意的人和事，无论是赛场打法还是面对采访，都是无所顾忌的。反正没有人会在乎他，所以他也不会去在意自己做事的后果。那时候粉丝们笑称，看FG战队的比赛要自带呼吸机，因为吟风很多操作几乎都是一念神魔的存在。
　　他很幸运，神的次数要远大于魔。
　　才能在年轻选手辈出的KPL赛场站稳了脚跟。
　　可是后来。
　　队友相熟，俱乐部工作人员的悉心照顾，还有陆之苏的出现，连带着让付肆和陆家恢复了联系。他有了需要在意考虑的人，开始习惯于花大心思去筹谋布局，而不是只顾着自己秀操作，带着队友去打那种宛若在刀尖起舞的团战。
　　他渐渐背负起一个队长的职责，力求在做每件事都要尽一切可能将风险降低到最小。
　　而此刻他的想法，应该也是如此。
　　他想等尘埃落定，等到他足够有能力去保护好温成桉，等到不管出现什么问题他都可以掌控住局势。
　　因为太过于珍视，所以总想给她最好的，
　　然而感情是会消磨在无望的等待里的。
　　这个世界正是因为偶然性的存在才变得多姿多彩。
　　“风啊，你不能用你那颗拿了无数张数学竞赛奖状的理性思维，去看待感情这种感性的东西。年轻人谈恋爱哪需要计较什么后果，两情相悦就可以在一起。你总想事事俱全，到最后说不定像你……嗯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宋明本想举他当年筹划好高考要考哪个专业，上哪所学校，以后干什么工作，最后却来打电竞的事例，转念一想，在这个时间让他再一次想起他家里那档子破事，太残忍了，因而他话锋一转，换了个歇后语找补。
　　“再说了，人温妹妹喜欢你这么久了，得不到回应，说不定喜欢着喜欢着就累了，这时身边再出现一个啊热烈追求情话连篇的男人，跟他跑了怎么办？”
　　宋明瞥了一眼付肆严峻的神色，故意将后果说得严重了一些。
　　“听哥一句劝，什么都可以慢慢等，但爱情不可以，有什么困难，可以一起面对嘛。”
　　他伸手拍了拍付肆的肩膀，悠悠喝了一大口咖啡。
　　装哲学深沉装上头了，宋明忘记了自己一开始为了清醒，点的是不加糖的美式，苦的他差点皱掉眉头，但不能破坏付肆认真思索的氛围，硬是忍了下去没叫唤一声。
　　为了兄弟的爱情，他付出了太多。
　　付肆难得没反驳仅仅比他大八个月的宋明，在他面前自称“哥”，垂眸厘清脑子里如一团乱麻的思绪。
　　宋明看着付肆犹豫不决，面露苦恼的模样。
　　暗暗在心里制定了一个计划。
　　-
　　付肆走后有一段时间，温成桉才反应过来，他临走时似乎说了一句……晚上见？
　　是他晚上还会再来的意思吗？
　　温成桉一面期待对方来，一面又担心自己私心因此耽误了他的工作。
　　毕竟她刚刚查了一下，FG基地离这家医院，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
　　几下犹豫间，对付肆的关心战胜了想要付肆来陪伴的私心，温成桉打开微信给付肆发了一条消息。
　　[木安桉：学长，佳佳说晚上陈姐会来照顾我，你忙自己的工作就好，不用再跑一趟啦。]
　　发完这一条，随后又补充。
　　[木安桉：有什么情况我会告诉你的！医生说我没什么大问题]
　　正巧，说话间，剧组的工作人员拎着果篮来病房探望，满脸挂着歉意。
　　张口就是为拍摄失误而诚恳道歉。
　　“真的不好意思啊温老师，我们拍摄之前没做好检查工作，才让您受了这么重的伤。”
　　温成桉理解，拍戏受伤是很正常的事情，演员拍戏受伤的新闻数不胜数，没人能做到十全十美，她并不打算责怪。
　　她柔声：“没关系。”
　　病床上的小姑娘面色苍白，脸上神情淡淡，强撑着精神说没关系的样子，工作人员心底更是自责。
　　这一受伤，当时在场的全体工作人员都记住了温成桉。
　　她因为失血太多昏迷倒地，所以并不知道自己的伤口有多骇人，工作人员几乎是惨白着脸跑去叫剧组的随行医生救人的。事后导演去回看那一场的镜头时，忍着巨大的疼痛，温成桉在镜头里的表情居然半点不自然都没有，除了落地有一瞬间的趔趄，其他的表现堪称完美。
　　免了重拍这场重头戏要花费的财力和人力。
　　导演非常感动，他见过太多流量小花，稍微难一点的武打动作就娇滴滴喊替身怕受伤，第一次碰见拍戏这么不要命的。
　　当天晚上把几个听说温成桉受伤出事，准备推自家艺人顶替温成桉的经纪人拉进了黑名单，连夜加班加点更改了拍摄顺序。
　　“导演让我给温老师带话，让您放心休息，我们把拍摄档期重新调整过了，温老师您腿伤痊愈再回剧组。”
　　温成桉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出演这个角色，一时有些惊讶。
　　毕竟她只演了几场戏，这一受伤剧组进度肯定要耽误大半，再加上提前开机，定妆照什么的还没有官宣，她都做好了被导演组临时换人的准备了。
　　被换角色太多次，有朝一日得知自己居然能够继续把角色演下去，还真有点不习惯。
　　“好，帮我谢谢导演了。”
　　她在剧组寡言少语，和这个工作人员没有什么接触，开头寥寥几句对话过后便不知道再说些什么，病房陷入了无言的沉默。
　　好在是顾佳佳去拿完药及时回来救场。
　　她和工作人员两个人相谈甚欢，温成桉索性闭嘴当听众。
　　人在闲下来的时候思绪就会放飞，梦里面弹钢琴少年的青涩未褪的面孔陡然浮现在眼前。
　　他似乎觉察到了自己心意，但表情却并不是很开心，想必自己的爱恋对他这样的人来说会是一种负担吧。
　　温成桉叹了口气。
　　都已经是做梦了，为什么不能给她安排一个心想事成的美梦呢？
　　有些郁闷，温成桉偷瞥了一眼窗外正在侃天侃地的两个人，和小桌上摆着的新鲜水果。
　　翻出手机，给网友四四发消息吐槽。
　　别叫来救你了：唉！昨晚梦见我喜欢的人知道我喜欢他，他来我面前质问我，感觉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别叫来救你了：我怎么这么苦命啊，做梦都不能梦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后面还跟了个小仓鼠哭哭的表情包。
　　她盯着灰色的萨摩耶头像看了许久也没有变化，聊天框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对方祝自己工作顺利，确认了他此刻是真的不在线。
　　温成桉拿起剧本。
　　她要偷偷努力，惊艳剧组所有人。
　　-
　　和宋明分别以后，从昨天早上开始到今天中午，几乎只休息了趴在病床头小桌上那两个小时，约等于连轴转的付肆终于撑不住，眼皮沉重的宛若在打架，连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都没拿出来，换下衣服躺在床上先睡了一觉。
　　待到睡醒，看见温成桉的微信消息，还有温成桉游戏小号给他发的消息时，已经逼近傍晚时分。
　　他先是回复了温成桉让他晚上不用过来的消息：好，注意休息，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我。
　　随即看着“别叫来救你了”的吐槽陷入了沉默。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极为准确，那温成桉这个靠做梦预知的，又算是哪一路数呢？
　　睡眠消减了大半的乏意，罢工一上午的大脑恢复了运作，付肆仔细思考起宋明和他说过的话。
　　原先的打算肯定是不可以了。
　　可是如果真因为和自己恋爱，温成桉的人气下滑，因此丢掉了属于她的影视资源……
　　程雅素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付肆无法做到旁观。
　　如何能两全呢？
　　宋明今天苦口婆心的长篇大论太过于琐碎，当时头脑昏沉的他无力去提取话语中的重点，但关键的那一句他印象深刻。
　　“但爱情不能等。”
　　付肆心下隐隐有了打算，趁温成桉的伤还没有痊愈完全，他可以推迟入学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应该能试着接手一半左右的工作。
　　一半左右的工作，总能有影视资源提供给温成桉的。
　　考虑完这一切，付肆苦恼的情绪豁然明朗，他打开和温成桉游戏小号的聊天框，心情愉悦地敲字回。
　　四是四十是十：现实和梦都是相反的，说不定对方知道这个消息，其实非常开心呢？
　　紧接着，他翻开手机通讯录，给许久不联系的外公，拨了一个电话。
　　-
　　“nice——！哎孟城，我这回的后羿放的不是和平鸽了吧？例无虚发X14，秀不秀，秀不秀？”
　　二比零拿下这场训练赛的关越伸了个懒腰，对身边的中单孟城炫耀道。
　　孟城白了他一眼，不打算和这种高度自恋患者多交流。
　　关越懒洋洋哼着小调，刷着手机，看见了许久不联系的宋明给他发了条微信。
　　“好兄弟，你四月份拿吟风小号直播那次的回放能方便传给我一份吗？”
　　关越虽然不知道他要拿来做什么，但他对于付肆的朋友，人品一向是表示信赖。
　　“可以啊，等我待会和运营姐姐要一份，怎么？”
　　“你那场的公孙离打得太秀了，我这不是退役下岗再就业嘛，想学学剪辑，借你的视频练练手剪个公孙离高光。”
　　宋明摆出早已准备好的理由，糊弄关越。
　　关越果然当真，越看宋明的头像越顺眼，激动吧嗒吧嗒打字：“好兄弟！有眼光！我那局公孙离一打五C麻了好吗！你做好的视频，我能拿出去发吗？”
　　果然中计。
　　宋明看着关越的回复，恨不得拽着他的衣领逼迫他一定要发出去，但深谙人情世故的他还是恪守演戏演全套的道理，故作犹豫。
　　“那你发的时候，记得屏蔽吟风啊！我没给他剪视频先给你剪了，怕他找我麻烦。”
　　配了个瑟瑟发抖的表情包。
　　关越一点疑心都没起，保证：“没问题，我发微博，他这人从不看微博，你就放心好了！”
　　因为录节目的缘故，关越的微博和温成桉处于互相关注的状态。
　　宋明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事要是成了，付肆结婚时候还不得恭恭敬敬把他这个大功臣请上主桌？
　　-
　　医生说温成桉的伤口愈合得很好，过不了几天就可以拆线出院。
　　温成桉这些天躺在病床上哪也去不了，骨头都快要给她躺化了，无聊得很，剧本台词都背了好几轮。没事干只能拿着手机打游戏，巅峰赛已经美美住进了2100分的大房子。
　　付肆好几次提出要来看她，都被她用理由拒绝了。
　　其实蠢蠢欲动的心脏拼命叫嚣着想见他，不过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太远了，那天早晨付肆眼底的乌青时不时会在温成桉脑海里晃悠，她实在不忍心。
　　刚巧付肆处理公司交接的事物忙得焦头烂额，被温成桉几次拒绝过后就不再提这件事了，但温成桉每天都会收到各种各样的外卖小点心。
　　小蛋糕、奶茶、桃胶糖水……天天不重样。
　　“桉女士，您的外卖。”
　　病房外，头戴黄色头盔的骑手敲了敲门，很有礼貌地将外卖送到了温成桉床头桌前。
　　今天付肆给她点的是雪梨银耳羹。
　　温成桉白吃付肆这么多顿加餐，体重不降反增，脸色都红润了好多。
　　她好多次都想给付肆发消息说不用给她定外卖的，医院里的伙食也很好。但每每“不”字已经敲进了聊天框，又不忍心发出去。
　　没人会不喜欢这种被时刻在意关心的感觉，温成桉也一样。
　　大概是生病之后更容易产生依赖性。
　　总之，总之。
　　病人有特权，大不了，出院之后再请付肆吃饭补回来。
　　温成桉用拙劣的理由说服自己心安理得继续享用付肆的特殊照顾，百无聊赖刷起了微博。
　　微博好友圈有个小红点，温成桉好奇点了进去。
　　原来是关越，他发了一条自己的操作剪辑，并配文：这是谁家的阿离？真厉害！
　　温成桉笑着在微博下方点了个赞，非常捧场地评论完“KPL第一公孙离”之后，播放了视频。
　　却在看清英雄头上顶着的ID那一秒，怔愣在原地。
　　……这不是她游戏小号加到的网友吗？怎么会是关越？
　　温成桉顺着评论里粉丝的只言片语，翻出了关越那场直播的全录像。
　　熟悉的萨摩耶头像映入眼帘，一同进入视线的。
　　还有好友列表里熟悉的自己。
　　心脏仿佛起火，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她记起来前几天自己还把账号借给了付肆，关越和付肆关系那么好。
　　他不会猜到些什么吧？
　　她慌张打开微信，在联系人中找到了关越。
　　“关越，四是四十是十这个游戏账号，是你的吗？”
　　对方的消息回得很快。
　　“不是呀。”
　　幸好。
　　温成桉看到对方的否定，慌乱的心跳渐渐平息。她安抚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哪会这么巧呢？四四游戏打得这么好，估计是个和关越关系不错的主播，顺手把号借给他而已。
　　她觉得自己想得很有道理，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又恢复到先前躺在靠枕上的状态。
　　紧接着，对方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这是肆教小号，我上次直播自己的号满六个小时被关进健康系统了，才借他的号用的。”
　　这次的心跳速率倒是缓下来了，因为温成桉四肢百骸的血脉都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她反复揉了揉眼睛，确认了好几遍，才接受了这句话不是她的幻觉，而是摆在眼面前的既定事实。
　　她对四四从来不设防，那些不曾对外人道出的心思全都积攒着讲给他听。隔着网线谁都不认识谁，就算有朝一日线下遇见了，也不过是茫茫人海中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谁能想到陌生人突然回头，竟是温成桉故事里的主角呢？
　　她仔细回忆，付肆好像是在节目总决赛的第二天，突然开始接近自己的。
　　而温成桉，正是在当天晚上，借付肆自己的账号。
　　所以……这些天，付肆一直都知道她的心意吗？


第42章 星星会眨眼吗
　　迷鹿传媒这两天来了个新老板。
　　新老板行踪很神秘, 来得早走得晚，高个子大长腿，西装穿得齐整, 还戴了个黑色口罩, 看起来颇有小说里霸道总裁的范。
　　有好奇的员工想打听出新老板的来路, 时常借着送文件的理由往顶层办公室门前长廊转悠，但对方似乎很少出办公室门, 一呆就会呆小半天。
　　整日里处理工作枯燥乏味，员工们私下讲小话的时候, 话题总离不开这个新老板。
　　迷鹿传媒平日的主要工作都是屈总管在负责, 但真正的老板是谁没人知道。员工有过猜测, 或许是影后陆之苏才是幕后老板，毕竟迷鹿传媒这些年专注于电影资源和时尚资源的投资, 和陆之苏的发展风格相符合不说，其中投资的电影陆之苏参演了一大半。
　　也有人说迷鹿传媒隶属于赫赫有名的陆氏集团, 幕后掌权人兴许是陆家的小公子。
　　众说纷纭, 没人知道真相是什么，公司顶层的老板专用办公室，在此之前, 除了屈总管会进去存放些资料，其余时间从没见到过有人在。
　　如今突然来了新的主人，大家纷纷化身吃瓜达人，上蹿下跳努力跟在吃瓜第一线。
　　“哎, 薇薇，你不是去那里送过文件吗？有没有见到老板真面容啊？”
　　食堂吃饭, 有个女生戳了戳身边朋友的胳膊。
　　桌上的人被吊起了胃口, 眨巴眨巴眼睛, 试图从这个唯一去过顶层办公室的幸运儿口中套出话。
　　被戳中的女生叫薇薇，她面露犹豫地摇摇头。
　　“没有，当时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来接的文件，看装扮，应该是他的助理。”
　　闻言，大家长叹一口气。
　　“唉——这老板也太神秘了吧？”
　　不神秘不行。
　　刘博看着坐在办公桌前，左边摞着厚厚的待处理文件，右边堆着高高的高考真题，两根手机夹着一根签字笔正对着许久不接触的物理题犯难的付肆，暗暗开小差。
　　要让员工们发现，他们的老板穿着西装，手里拿着派克签字笔，上一秒签完上千万的合同，下一秒掏出直尺三角板在卷子上画辅助线，一定会大跌眼镜，以后开员工大会，可就半点威严都没有了！
　　-
　　人这一生会有很多的巧合。
　　比如辛辛苦苦写了两个小时作业，想打开手机放一首音乐放松心情时会遇上妈妈推门检查你的学习情况；比如认认真真听课做笔记，难得有一天身体不舒服想逃课时老师必定会拿出点名册点名；比如闲着没事干开了个游戏小号，认识的唯一一个网友，恰好是你的暗恋对象本人。
　　而你，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已经说完了。
　　温成桉一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运气的人。
　　但没想到自己的运气可以坏到这种地步。
　　难怪付肆这些天来，行为举止那么奇怪。
　　他是不是搬家那天突然出现就想和自己说这件事？来医院照顾自己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委婉拒绝，于心不忍吗？
　　温成桉看着手中付肆特意定的银耳羹，只觉得像是某种暴风雨前的平静。
　　付肆那么温柔的人，一定会因为无意听到自己的心声后感到自责，所以才对自己特殊照顾，想弥补什么吧。
　　当初吐露的情话下滚烫的心脏冷了彻底，像是暗潮褪去尖锐棱角现了分明，《燃爆竞彩》的录制机会从天而降，好似精心编织出的一场美梦，温成桉陷入其中，享受过无边际的欢愉，如今也到了戳破梦幻泡泡，从梦中清醒面对冰冷现实的时候。
　　手机微信响起了提示音，是付肆发来的消息。
　　[肆.：大概什么时间出院？我去接你]
　　接她？然后和她把话说清楚，再温温柔柔道个歉，从此两不相见再不往来吗？达克摩斯之剑高悬头顶，她下意识想逃避，仿佛只要她晚一点和付肆相见，她这段无疾而终的暗恋之旅，就有苟延残喘的时间，还没有走到终止的那一天。
　　护士姐姐来病房给温成桉换药。
　　她动作轻柔地揭开纱布，温成桉看到了自己小腿上长而可怖的一道疤痕。
　　上药的过程有些疼，温成桉皱了皱眉，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出声。
　　药水的刺痛感瞬间席卷大脑。
　　按以往的话她都会乞求上药的时间快点过去，今天她却想时间慢一点、久一点，生理性的疼痛能让她短暂忘掉尴尬情境，不去设想该如何面对付肆。
　　天不遂人愿，平日里她觉得煎熬的上药环节，今天就像眨了眨眼一样飞快结束，护士姐姐替她重新缠回绷带的时候，温成桉下意识呆愣愣感叹了一句。
　　“结束了吗？”
　　护士姐姐眯着眼漾着笑意：“结束啦。你恢复得很好，明天就可以下地了，不过保守起见也可以留在医院里多观察几天。”
　　哦，原来不是她的心理作用，是今天上药真的很快。
　　等一下。
　　明天就可以下地的意思是……
　　温成桉抬眸。
　　“那我明天可以出院吗？”
　　护士犹豫了一下：“可以是可以，不要有太大的运动量，多注意休息。”
　　转而又补充：“但多留几天会更好。”
　　温成桉点了点头道谢，素来没什么表情的小姑娘杏眼弯弯，坚冰融化成春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甜。
　　护士舍不得移开目光，多看了好几眼。
　　-
　　提前出院的决定做得仓促，顾佳佳连夜被温成桉叫来帮忙收拾行装。
　　躺了这么多天，她终于在顾佳佳的搀扶下成功下了床。
　　小腿的伤口看着可怖，实际上不过是皮肉外伤，并没有伤到骨头，所以日常的走动没什么大问题。
　　“真的不再多休息几天吗桉桉？剧组这些天都在海城影视基地拍男女主的支线情节，你不用这么急着赶回去的。”顾佳佳不知道温成桉的考量，只当是她急着赶回剧组拍戏，满脸担忧劝阻。
　　“我高中的老师要过生日了，我出院正好能赶得上给她庆祝生日。”温成桉对顾佳佳笑了笑，拍拍肩膀让她放宽心。
　　高中时舞蹈团的带队老师被调任去了应城的某一所高中的执教，她对温成桉一直很照顾，在温成桉母亲去世的那段时间，逢年过节还会给温成桉送一些月饼啊粽子之类的，温成桉对她一直很感激。
　　本以为赶不上陪老师过生日的，这下倒是因祸得福空出时间来了。
　　温成桉原计划是多休息几天，出院之后再去看老师，那个时候剧组海城的戏也拍的差不多了。
　　现在出了付肆的事情，温成桉只想找个地方散散心，只要不看见付肆，一切就还都没有结束。
　　应城是她母亲上大学的城市，和重经济发展，到处都是高楼大厦的江北市不一样，应城以自然文化风光和发达的旅游业闻名。母亲在世的时候经常和温成桉描述过那里的景致，她一直打算去看看。
　　“那，真不要我陪你去吗？”顾佳佳还是不放心，温成桉说考虑她最近因为照顾自己白天黑夜连轴转，给她放假让她回家休息几天，但温成桉现在这个样子她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啊！
　　“没事，我都和老师联系过了，她会照顾我的。”温成桉眨了眨眼，语气淡淡。
　　出租车到了路口，司机摇下车窗打灯示意乘客上车，温成桉和顾佳佳招了招手，挎着手提包缓慢向车走去。
　　“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打电话告诉我啊！！！”顾佳佳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就像是老母亲看着女儿第一次出远门，充满深深的担心。
　　温成桉回头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坐进了车里。
　　-
　　六月末的太阳日渐毒辣，阳光恣意燃烧着，哪怕拉上了一层纱帘，仍然有光线霸道蛮横透过帘布照了进来。
　　手机铃声的响起像是无端添了一把柴火，办公室的温度又上升了几分。
　　付肆拿起手机，接通电话。
　　“付先生，您在我们店预订的鲜切水果捞，我们店的骑手送到病房的时候，医生告诉我们，病房里之前住着的女士已经出院了，这份水果捞是送还回店里，还是？”
　　……出院了？
　　双指间夹着的签字笔应声而落，付肆极力回想，可温成桉并没有和他说过自己要出院这件事。
　　“你们自己处理吧。”
　　付肆挂断了这通让他的情绪陡然从一个极端跌落到另一个极端的电话，他翻开和温成桉的微信对话，停留在昨天下午，他问温成桉什么时候出院的话题上。
　　没有回复。
　　虽然之前也有几次温成桉长时间不回复的情况，但这通电话的到来让付肆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另一边替老板筛选文件的刘博，敏锐察觉到付肆周身气息的变化，像是山雨欲来，有些压抑，他下意识放轻了翻页的动作，大气不敢出一声。
　　办公室陷入诡异的安静，连空气中悬浮着的、被强烈照射出的细小尘埃都凝滞。
　　办公桌前的男人，修长的食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划动，懒散的眉眼越蹙越紧。
　　半晌。
　　付肆拨通了先前在医院时留下的，温成桉助理顾佳佳的电话。
　　-
　　工作日的车站人流要比休假少一点。
　　但大概是高考刚结束的缘故，候车厅出现了许多成群结队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眉飞色舞和身边的伙伴们聊着天。
　　应该是在进行毕业旅行吧。
　　温成桉抬手将帽檐压得更低了一些。
　　她高考完在做什么？
　　老师通知学生统一回学校拿毕业证，有女生考完最后一科，偷偷带着化妆品去卫生间抹粉底、涂口红，拿着拍立得在校园里到处合影留念。
　　去纪念他们一生只有一次的高中校园生活。
　　也有人借此机会红着脸和心上人表白，有当场失恋的，也有当场牵手被众人起哄的。
　　温成桉明明什么都不想做，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她还是在校园里呆了很久很久。
　　最后走到了曾经付肆的班级门口。
　　悄悄举起手机，拍下了班级的门牌。
　　班级里的人早就换了一批，去年的温成桉特意打听了高三生的录取情况，期待能看到熟悉的名字，拿着笔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确认，依然没找到她想要的那一个。
　　其实付肆这个两个字的形状笔画，她在梦里都能遇到，真要出现的话，一眼就能看到。
　　候车大厅的寻人广播声响起，将沉浸在回忆里的温成桉拽了回来。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振动提醒，通话页面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温成桉以为是老师给她来电话了，没多想，按下了接通键。
　　明明周遭人声嘈杂，通话音量也没有多大。
　　但听筒传来的，朝思暮想的，熟悉的男人声线划破冗杂声响，似平地惊雷在耳畔炸开。
　　同时自身后传来。
　　“温成桉。”
　　她几乎是本能反应，循声回头。
　　付肆的西装领带有些歪，一边的领子还微微立了起来，头顶的碎发被风吹翘起了几根，眼底的凄伤浓得像一团墨，怎样也化不开。
　　温成桉看着男人一张一合的口型，只觉得一瞬间被这样的眼神钉在了原地，她有些难受，想闭上眼睛不去看付肆的脸。
　　等待着迎接她只躲了一天便被迫锒铛入狱的审判词。
　　隔着一排座椅，有穿堂风将付肆的下一句话传到她耳边。
　　“你是想把我丢下吗？”


第43章 星星不眨眼
　　他的声音有些涩, 低垂的眼眸宛如一把寒刀，听得温成桉心脏一揪，全身上下的骨头连同筋脉好似被剜过一般, 隐隐作痛。
　　小腿的伤口还是没有好全, 痛感自皮肉蔓延入骨, 攀附四肢百骸。
　　付肆第一次这么怕晚来一步。
　　一路上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颤抖，几乎是压着最高限速一刻都不敢耽误, 车都没来得及开进停车场，在车站门口路边随意停放着交给了坐在车后排的刘博, 急急忙忙下车跑进车站, 生怕温成桉坐上列车不告而别。
　　应城那么大, 他要上哪找？
　　直到心心念念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惴惴不安的心脏这才勉强落地。
　　担心直接上前会吓跑她, 担心用自己的号码拨给她会被拒接，他还特意换了一个不常用的电话卡。
　　温成桉回头的那一瞬间, 付肆陡然有一种死而复生的感觉。
　　他第一次后悔自己的瞻前顾后, 没听宋明的话。万一温成桉因此觉得自己在吊着她，不把她的感情当真，这才不告而别, 想和他从此再不相见，那该怎么办。
　　被叫到名字的小姑娘眼底眸光交织着意外和茫然，音腔嗫喏怔怔道：“我，我没有啊……”
　　“可是你不回我消息, 伤还没好全就一个人离开。”付肆的脚步微不可察往前近了一点，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温成桉。”
　　“我知道我错了, 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怎么会有人能把温成桉三个字叫得这么婉转缱绻, 卷翘睫毛下的眸光像是沁了水，泛红的眼尾仿佛是被暴雨冲刷过一般。
　　“学长，其实你不用……”不用觉得因为我们现在算是朋友的关系，不知道怎么拒绝，想做什么补偿，而有这么大压力的。不喜欢直说也没关系，反正。
　　喜欢他的人那么多，她从来不是里面条件最优秀的那一个。
　　但后面的话温成桉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夭折在了喉咙里，因为她听见付肆说。
　　“我喜欢你，我不是想吊着你，我怕……”
　　剩下的解释湮灭在嘈杂的人声中，开头四个字落进温成桉耳廓，就如一石激起水面千层浪潮翻涌不休。飞速运转的大脑罢了工，从未想过的言语在脑中轰鸣。
　　付肆他，刚刚说。
　　喜欢……她？
　　温成桉这些年来做过最好的梦，只有正大光明接近付肆，成为了他的朋友，从来没有一场梦境里，是能和他在一起的。
　　拇指盖狠狠压上指腹，传来的痛感清晰深刻，让温成桉确定。
　　眼前这一切都是正在上演的现实，而不是她踏入了什么海市蜃楼的幻境。
　　“我知道我来晚了，但是。”
　　“我可以追你吗，桉桉？”
　　最后一句亲昵的称呼将失神的温成桉唤醒，她抬眸时才恍惚意识到，不知不觉她和付肆的距离已经这么近了，近到他身上的木质清香有些浓烈起来。
　　近到，温成桉能看清付肆因为紧张而不自觉滑动的喉结。
　　所以，这不是梦。
　　“《闪光日记》第二十七期。”
　　她弯了弯眉眼，漾起了脸颊的酒窝，轻笑道。
　　“什么？”付肆没听明白，有些呆滞。
　　温成桉提着包从座椅的另一端走到付肆身边，摸索着手机里的视频，踮脚将耳机放进了付肆耳朵里。
　　“我的答案，在《闪光日记》第二十七期里。”
　　视频看着有些年代了，镜头里的小姑娘妆容素淡，面部肌肉还隐隐有些紧张，抬眼看向镜头的时候，像是在和摄像头对峙一样。
　　随后掷地有声的话语从耳机里传来。
　　“我做过最了不起的一件事……”
　　耳机里传来女孩的一声轻笑，笑颜展露的那一瞬间，冷清的眉眼顿时柔和下来。
　　“大概是从高一开始，喜欢了一个很优秀很优秀的男生，一直到现在。”
　　主持人问：“那个男生知道吗？”
　　女孩缓慢地摇了摇头。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永远也不要知道。”
　　“这样至少我就永远不会有被拒绝的那一天。”
　　视频的末尾放出了采访日期，付肆算了一下，应该是温成桉出演第一部网剧的时候。 
　　你看，我早就把你公开在了我的采访里。
　　哪怕当时的我籍籍无名，哪怕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能够接近你。
　　金轮欲沉，霞云混着几抹艳色翻滚入眸，他轻轻眨去眼睫上氤氲的一层浅薄水雾，跃动着的眸光像是少年明火。
　　付肆喉结滚了几许，再开口时声音喑哑，宛若山间古钟，厚重低沉。
　　“……你不会有被拒绝的那一天。”
　　他情不自禁抚上小姑娘柔软的发顶。
　　“能被你喜欢。”
　　“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
　　-
　　付肆成功在发车前候补上了和温成桉同一班的高铁票，并在上车时非常之熟练地对温成桉身边的乘客，有礼貌道。
　　“您好，打扰一下，请问可以和您商量一件事吗？我想和我女朋友坐在一起，您方不方便和我换一下位置呀？”
　　温成桉买的是F座，身边的乘客看起来应该是一个人出行，很年轻的小姑娘，当场就很好脾气地说没问题。
　　付肆连声道谢，神色自若地拉着身边因为听见付肆那个“女朋友”的称呼，而脸颊红晕蔓延的温成桉坐上了座位。
　　温成桉装作无事发生，打开手机试图刷微博让自己冷静下来。
　　身边的付肆在远程用手机处理刘博发来的那些文件。
　　温成桉看着旁边人忙碌的样子，犹豫开口。
　　“你……跟我一起去，是不是会耽误你的工作？”
　　“没事，这几天已经把公司主要事情处理完了，剩下的一些小合同，刘博他们能解决。”付肆满不在乎回，“而且，我也好久没见到江老师了，拜访一下是应该的。”
　　江老师便是温成桉舞蹈团的带队老师，付肆在高中时是学生会的，经常会组织学校的晚会，和江老师很熟络。
　　人在放松的时候容易忘形，更何况付肆上一秒刚体验了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因而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话里的漏洞。
　　“公司？”温成桉皱眉不解问。
　　她以为这些天付肆应该在为FG战队的冠军杯而忙碌的，怎么会有公司？
　　付肆这才意识到，他没告诉温成桉自己已经从FG俱乐部辞职的事情。
　　感觉像是那种背地里藏着私房钱被老婆发现，他有些心虚，赶紧把自己和陆之苏的关系，还有接手家里的公司一事和温成桉讲了清楚。
　　“原来……我就说陆老师当时怎么会突然为我发微博。”听完前因后果，温成桉恍然大悟。
　　“你优秀，她喜欢你才会为你发微博的。”付肆敲完了最后一句对刘博的嘱托，淡淡。
　　但这之中少不了付肆的助力，温成桉并不是傻子。
　　聪慧如她，联想了一下时间线，也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想明白为什么付肆贸贸然选择去接手迷鹿传媒。
　　“我现在这部戏的导演，在圈子里人脉很广、认可度也高，这部戏结束后的档期，陈姐也被递了好几个本子。”温成桉轻声开口。
　　付肆停下了在输入框里敲字的动作，听见身边小姑娘的话，挑了挑眉：“所以？”
　　“所以，商务代言什么的我不在乎，就算我因此掉了影视资源，只能说明我的演技还不够资格被选上。”温成桉顿了一下，斟酌着语气，“我好好磨练演技，演技上来了才是硬道理，哪怕我因为和你的事情掉粉了，也只能说明我的能力不够留住他们。”
　　“虽然这么说有点越级碰瓷了，但是陆老师当年早早就公开了恋情，也没影响到她在演艺圈的地位呀？”
　　更何况，她能接到手里的这部戏，还是多亏了付肆能够选她进节目，她人气有了起色，才能有试镜的机会。
　　但她不知道的是。
　　陆之苏是因为背后有整个陆家为她保驾护航，她才能风平浪静至今，可就算是有陆家，当时红透了半边天的陆之苏也掉了大批粉丝和商务代言，后续播出的电视剧差点被一个处处不如她的后辈压了番位。
　　“你不要……嗯，被迫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小姑娘纤长的睫毛眨啊眨，轻拽着他的袖子诚恳的样子，让人心头一软。
　　付肆并不打算告诉温成桉，陆之苏恋情公开后的真相，没忍住捏了捏她凑上来的脸颊，半开玩笑轻声。
　　“只要是和桉桉有关系的事情，我都喜欢做。”
　　-
　　抵达应城已经是晚上。
　　应城临海，连吹来的夜风都裹挟着海水特有的咸涩气息，晚上的温度相较于江北市要偏低一些。
　　付肆怕温成桉走动太多，不利于腿伤的恢复，就在车站附近找了一家酒店，订了两个标间。
　　酒店的长廊很静，一路上付肆和温成桉的手就像被涂上了什么胶水，紧紧牵在一起。
　　直到房间门口，付肆才有些依依不舍地松开。
　　“明早上药的时候不要自己逞强，等我来帮你。”他正了正神色，对温成桉叮嘱。
　　“要是腿出现什么问题，敲我房门或者给我打电话，我夜里睡觉不静音。”
　　温成桉听话点点头。
　　随后。
　　毫无预兆的。
　　刚刚还一脸严肃的男人眸光陡然柔和，俯身在温成桉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晚安，女朋友。”
　　温成桉有些意外，杏眼瞪得圆圆的，眼底尽是茫然，对上了付肆含笑的眼眸。
　　她抑制住心房里撒开蹄子狂欢的小鹿，慢半拍回应：“晚……晚安。”
　　付肆见状轻笑出声，指尖探入发间，理了理小姑娘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替她打开了房间门。
　　在他转身准备走向自己房间的那一刹那，衬衫衣角被人用极轻的力道扯了一下。
　　付肆回头。
　　倏而被一颗软糖袭击。
　　上一秒还呆愣愣的小姑娘，踮脚飞快碰了碰他的唇瓣，一触即分。
　　要不是嘴唇柔软的触感太过于明显，付肆都要怀疑这只是他臆想出的画面了。
　　温成桉后撤了半步，耳廓的颜色逼近今日晚霞的红云。
　　刚刚亲过付肆的樱桃唇轻启，甜软的声音像是浸了蜜。
　　“明天见。”
　　剩下的半句话散进了长廊里，无端叩击着付肆的心弦。
　　“阿肆。”


第44章 星星不眨眼
　　包厢内, 江枫抬眸看着一同前来的二人，有些意外，但又有一种本该如此的尘埃落定感, 眼底的笑意有些玩味。
　　“我说怎么不需要我去车站接你呢, 原来是有人陪了？”她端起桌上的茶杯, 悠悠品了一口。
　　温成桉被老师这么一打趣，耳根又不争气冒上了红意, 下意识想甩开和付肆相牵的手，又被对方牢牢牵住。
　　付肆收紧了指间的力度, 很贴心地匀出一根手指安抚性蹭了蹭温成桉的虎口, 温成桉生怕被江老师看出来, 只敢用余光瞟一眼付肆，抿着唇头都不敢歪一下。
　　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江枫挑了挑眉, 把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好久不见，江老师, 这是成桉给您准备的礼物。”付肆用着敬词, 但神情依旧散漫，将手里的礼品袋递到了女人手里。
　　江枫了解她这位得意门生的性格，也不恼, 浅笑着接过礼品袋，示意对方坐下。
　　“不容易啊，你这是得偿所愿，追到手了？”
　　江枫将目光落在垂眸害羞的温成桉身上, 有些感慨。
　　“什……什么？老师你怎么知道……”温成桉猛然抬头，付肆在高中的时候根本不认识自己, 所以江老师这句话的主语只能是她。
　　“我虽然不教书, 只负责带舞蹈团, 但好歹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江枫眸中笑意加深，“每次学校活动的时候你眼睛都黏在付肆身上了，我不懂吗？”
　　“而且，你当时变着花样和我打听付肆的消息，我听不出来吗？”她意味深长看着温成桉和付肆二人到现在还没舍得松开的手。
　　温成桉一瞬间把手收了回去，喃喃：“有这么明显吗……”
　　她还以为她藏得很好来着。
　　付肆听着江枫的描述，有那么一瞬间失神，就让温成桉从自己的手心逃脱了。
　　剩下的一只手空落落的，他敛了敛眸。
　　算了，小姑娘脸皮薄，等没人的地方。
　　他再牵个够。
　　“有什么的，学生时代谁没喜欢过几个人呢？”江枫笑着拍了拍温成桉有些沮丧的脑袋，“校园时代的感情能成真，挺幸福的。”
　　江枫说这句话时，眼睛却不再是看着温成桉了，她盯着桌面上的装饰盆栽，温柔的眸光像是想起了自己的曾经。
　　“对了，你什么时候联系上他的？这小子当初走得干干净净，连我的联系方式也拉黑了。”
　　江老师毕竟年纪大了，娱乐圈那些更迭的新闻对她来说太遥远，自然也不知道前段时间热播的综艺节目里二人的来往。
　　付肆虽然近年陆陆续续和以前朋友恢复了联系，但江枫早调任去了应城，付肆前几日去学校处理入学手续的时候并没有碰见她。
　　“我录了一个综艺，在综艺里遇见学长的，他在里面当嘉宾。”温成桉老老实实回答。
　　“还叫学长呢？”付肆插话，手不安分地探过去捏了捏温成桉的指腹。
　　温成桉无辜眨眨眼睛。
　　纤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小鹿般清透的瞳孔直勾勾盯着付肆看，樱桃唇一张一合，做了个“男、朋、友”的口型。
　　偏偏就是不出声。
　　太犯规了。
　　付肆没辙，接连喝了好几口柠檬水，才压住想把人搂进怀里的欲望。
　　他俩的动作太过于目中无人，肆无忌惮，全然忘记了在场还有一位江枫的感受，她无奈摇了摇头：“你们俩，这哪是来给我庆祝生日，这分明是专程来给我秀恩爱的啊？”
　　温成桉迅速恢复成冷着一张脸，听话乖顺的样子，除了耳朵尖尖出卖她的红，别的看不出什么异样。
　　付肆则很无所谓撩了撩眼皮，漫不经心的语气里夹杂着想秀恩爱的心机：“这不是刚追到手，我们年轻人，比较喜欢贴贴，您多担待担待？”
　　江枫“哦？”了一声，隐隐觉得事情好像和她的猜想不一样。
　　“你追的？”
　　她记忆里，付肆高中时候似乎……很少和女生来往，身边只有寥寥几个相处一看就很哥们的女性朋友，据说还是一起搞竞赛熟悉的。
　　他就像是自带什么少女心屏蔽器一样，明明拒绝对方的话语也很有礼貌，对方送的礼物、信件都会亲自送还，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种强烈的疏离感，是天生含笑的桃花眸也遮不住的。
　　舞蹈团不止温成桉一个人喜欢付肆，温成桉已经算是很含蓄的那种了。有胆子大的女孩子，看到江枫和付肆走得还挺近，直白去向江枫打听付肆的喜好兴趣，就差把“我要追付肆”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但无数人折戟，她们中大多数人一次失败后，便再无下文。
　　江枫有一次和队里那个来问她付肆喜好的女孩子闲聊，听见她说。
　　“老师，你知道温柔的人拒绝起来才最伤人吗？”
　　“感觉就是，对方也没说什么重话，但从他眼神里就是知道。”
　　“我们俩不可能，别想了。”
　　女孩说话间压了压腿，做了个漂亮的燕子穿林。
　　“我觉得我也没那么差，没必要浪费时间自降姿态去焐热一块冰。”
　　这段对话给江枫的印象很深，因而看见两人手牵手进门的时候，她潜意识以为。
　　温成桉是焐热付肆这块冰的那个人。
　　不过，经付肆这么一说，江枫眯了眯眼看着敛下神色装正经的温成桉。
　　温成桉天生眉眼嘴角都向下，有点苦相，在舞蹈团的时候也不爱说话，除了跳舞时和看向付肆时眼底会有不一样的神色以外，别的时间里就像是脱离尘世之外一样。
　　……一时间，还真不清楚哪个更冰一点。
　　“是啊——”付肆懒洋洋拖长音腔，“昨下午刚在高铁站追到手的，就怕人跑了，这不才一起跟来了？”
　　温成桉不自觉向前倾了倾身子，想开口反驳，但发现付肆说的好像是实话。
　　她的确是他在高铁站“追”来的。
　　“你啊！”江枫无奈点了点付肆脑袋，“成桉有一次突然想争领舞，也是因为你要看那场表演吧？”
　　她是无心一提，年纪大了就喜欢看小辈们谈恋爱。
　　“什么表演？”付肆不记得有这茬。
　　温成桉小声凑他耳边提醒：“之前在医院给你跳过的那一次。”
　　随后抬眸回答：“不是，那次是因为……”
　　“哦，因为我说她衣服好看来着。”付肆很自然地接过温成桉的话头，眉目间尽是骄傲。
　　江枫看着付肆一副孔雀开屏的得意样，暗暗想让时间倒流回几分钟前，这个话题还没被提起时。
　　“你就不能让成桉把话讲完吗？怕我把她吃了？”她嘴角微微抽搐，果然男大十八变，从前组织活动时还乖巧听话的孩子，长着长着就歪了，“你妈妈呢，她人现在怎么样？”
　　温成桉敏锐察觉，上一秒还心情愉悦的付肆，在听见江老师提到“他妈妈”时，周身气息陡然冷了下来。
　　“前段时间醒了，现在还没出院。”
　　温成桉的感觉没出错，付肆懒散的音腔都消减大半，声音平平，像是很不愿意回想一样。
　　江枫长叹了一口气。
　　“你妈妈她……唉。”她自顾自陷入往昔回忆，没注意身边付肆的脸色愈来愈严峻，“当年也是一对人人艳羡的璧人。”
　　“嗯。”长辈说话要回应，这是礼貌，付肆几乎是强逼着自己从喉管里挤出干涩的声音。
　　总以为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他分心自嘲，看来这剂药对他的药效也不怎么样，否则为什么在一提到陆之卿，那一日宛若诅咒般歇斯底里的指责，总会让他忍不住身体发颤。
　　像是坠入漫漫黑夜，骨骼里深埋着的千个寒夜的噩梦反复，凛冽夜风吹卷起尘土。
　　天地一片苍茫，半点星光都没有。
　　垂落的手指被另一个人的体温包裹。
　　温成桉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颇有些不熟练，笨拙地将自己的手指插进付肆的指缝，学着付肆之前的样子，让手心和手心紧密贴合。
　　掌心传来的触感令付肆发散的思绪渐渐落到实处。
　　原来待云层散去，他的长夜。
　　也可以迎来星星闪耀。
　　-
　　告别了江老师之后，温成桉和付肆换了一家临海的酒店。
　　他们踩着细软的沙滩漫步，海风吹起温成桉披散的长发，付肆停下脚步俯身，眼眸深情地注视着她，耐心将被风吹乱的发丝一根又一根捋直。
　　细碎的光洒在付肆高挺的鼻梁，照射出脸颊处一小片阴影，温成桉盯着那片阴影出神。
　　再亮的地方也会有阴暗面存在。
　　关于付肆的母亲，会是付肆杳无音信，抛弃竞赛加分和大好前程，跑去打电竞的原因吗？
　　温成桉蓦地回想起江老师忆往昔后的结语。
　　“郎才女貌，谁能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小姑娘琥珀般的瞳孔藏不住心事，至少。
　　付肆一眼就能看穿她微抿的薄唇，和呆愣愣的目光，在想些什么。
　　“我妈妈她……”付肆清了清嗓子，简单做了个心理准备，深呼吸后启唇。
　　“不想说的话，可以不用告诉我的。”温成桉迅速开口截断了付肆的话。
　　有时候付肆在怀疑，温成桉是不是在他心房装上了监控，明明在别人面前无往不利的伪装，总能被小姑娘三言两语拆穿，一言道破他的真实情感？
　　付肆一滞，温成桉眼底莹莹的光在这一刻，比天边的金轮更耀眼。
　　那些预备好的铺垫说辞尽数抛之脑后，他安抚性揉了揉小姑娘因担忧而微微仰起的发顶，浅笑出声。
　　“没什么不能说的，你总是要知道这些事情的。”
　　沉重的包袱被丢下，他缓缓讲起了那个富家大小姐和穷书生的故事。
　　从二人相爱，到自己出生，再到平日的相处，最后终止于他的十八岁。
　　付肆将自己知道的，别人告诉他的，零零散散的事例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连同他内心的挣扎，全数呈现在温成桉面前。
　　他以为这辈子不会告诉任何人，有关于陆之卿、有关于付宇桓的那些破事，哪怕说了，也不会这么详细。
　　大概是知道自己的引以为傲的伪装在温成桉面前从来不作数，又或许是。
　　他内心隐隐抱着一种希冀。
　　或许真的有人会在看清他的懦弱和逃避之后，还愿意义无反顾选择他。
　　信息量有点大，温成桉缓了缓神才消化完这个复杂的豪门爱恨。
　　她没想到一直被人羡慕的、顺风顺水的付肆，这些年过的是这样的生活。
　　虽然她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也因此身体很差，但他们二人在世的时候，温成桉能明显感受到，他们是爱她的。
　　而不像付肆那样。
　　母亲把自己的儿子当作来和她争宠的仇敌，父亲所谓的教导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脸面。
　　他明明那么渴望亲情，却一次又一次被亲情背弃。
　　“你不会变成你父亲那样的。”
　　“我们也不会变成你父亲和你母亲那样的。”
　　温成桉的声音很轻，仿佛怕稍微重一点，就会惊到付肆一般。
　　他有些好笑，本来是想对她开诚布公，怎么搞得像是在卖惨一样。
　　他起了逗乐的心思，用调侃的语气歪头反问小姑娘。
　　“你怎么知道不会？”
　　“我妈是重度偏执狂，我爸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渣男，说不定，冥冥之中，我就遗传了他们两个人之中谁的特性了呢？”
　　温成桉其实听出了付肆语气中的玩笑，但真心话往往不都是从开玩笑的语气中吐露的吗？
　　她几乎可以肯定，这种念头在付肆心里绝对出现过不止一次。
　　咸涩的海风气息扑面，阵阵海浪翻涌拍打着礁石，金乌西坠，恍若一探手便可以和太阳相拥满怀。
　　温成桉终是没忍住，双手勾住付肆的脖颈，踮脚借力凑近他脸颊。
　　太阳坠落的光线直直照射进付肆眼眸，他在强烈的光线刺激下，不自觉闭上了双眼。
　　温成桉趁机仰头。
　　吻上了他那双被霞光偏爱的眼睫。
　　付肆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这次温成桉的唇瓣停留的时间比昨天更长，他极力用看不见的双眼描摹出温成桉小巧的唇形。
　　双手不安分自温成桉的腰肢攀附而上。
　　未待他有进一步的动作，温成桉便结束了这短暂的一吻。
　　女孩温热的气息均匀铺洒在付肆脸上。
　　动听的音色像是塞壬在吟唱。
　　她说。
　　“他们不爱你，阿肆。”
　　“他们不爱你，我来爱你。”
　　我把全部的爱给你，把百倍、千倍的爱都给你。
　　你不会坠入无间黑夜。
　　因为你一直是我想要追逐的光。


第45章 星星不眨眼
　　有飞鸟低鸣划过天际。
　　落日余晖洒落在温成桉素来冷淡的眉眼, 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在霞光中被染上橙红的色调。
　　她与他的气息交缠氤氲在咫尺之遥。
　　太近了。
　　耳畔扑通扑通响起的，已辨不清是自己的心跳, 还是对方。
　　付肆眼底的眸光晦暗不明, 像是浸满了天边夜色, 深邃看不见底。
　　宛若在释放某种信号，他抬手抚上了温成桉后颈。
　　鲜有人造访过的区域在当下高度紧张的环境里敏感非常, 温成桉下意识后撤了半步，随后顿住了脚步, 抬眸对上了付肆那双, 欲色溢出眼眶的桃花眸。
　　她阖起双目。
　　沉默和不抗拒是最好的回答。
　　男人衬衫袖口不知什么时候滑落, 裸露的半截手臂上根根分明的青筋在白皙的肤色衬托下愈发显眼，他收紧了臂弯的力度, 修长的指节把玩温成桉披散开的黑顺长发，落在后颈的手轻轻按压。
　　空气中的暧昧因子在滋长。
　　第一吻付于眉骨。
　　夕照为男人额前的碎发镀上金边, 眼底的无限深情也被映了个真切, 他虔诚的姿态像是在拥吻神明，浅浅地自温成桉的眉骨落吻缓缓向下游移。
　　眉骨下是眼睫，眼睫下是鼻梁, 鼻梁下是……
　　付肆是执拗的画师，专注细致地要用微翘的唇瓣描摹温成桉的眉目，连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愿放过。温成桉仿佛能感受到付肆脉搏的跃动，伴随炙热的吐息一下一下准确叩击她胸腔里的某个器官。
　　心跳速率持续上升, 亟待奔涌。
　　细细密密的吻温柔又煎熬，她没忍住急促的呼吸和颤动的睫毛。呼吸可闻的距离, 付肆自然察觉到对方的异样和紧张。
　　低沉的轻笑声响起, 付肆揉了揉她后颈那一处的软肉, 开口的音色夹杂着让人浮想联翩的嘶哑。
　　“别紧张。”
　　心事藏不住，温成桉生怕付肆误会，下意识睁开双眸，启唇欲辩驳。
　　“我没……”
　　剩下的言语湮灭在唇齿间，覆上来的唇瓣将人还未出口的呓语吞吃入腹。她只觉眼前一切都虚化成模糊的光影，唯余眼前人挺立的鼻尖和半敛的眸清晰。
　　他吻的力道很轻，青涩又小心翼翼，轻轻舔吮小姑娘饱满的唇珠，仔细的神情像是在品尝人间至味，随后舌尖撬开齿关长驱而入，搅动着口腔溢出破碎缠绵的水声。
　　温成桉一时有些受不住对方陡然猛攻的亲吻，她依着电视里别人亲吻的模样，仰了仰脖颈尽力放松姿态配合，然而她尚且未学会在这样的场合之下游刃有余的应对，眼底被逼出些许生理性的泪水，像是氤氲了一层水雾，眼尾泛了点红。
　　付肆体贴轻抚着她的脊椎，轻柔的力道带的她后脊背一阵酥麻，险些站不住身子要从对方臂弯里滑倒，双手不自觉拽上了对方的衣领，借力稳住自己的身形。
　　然而这样的举动无疑更加刺激的付肆亲吻的力度。
　　“张嘴。”
　　哑沉的话语穿插在粗重的喘息声中，仿佛身后原本平静无波的沧海陡生巨浪，翻涌着撕碎珊瑚浮躁游鱼，而她成了浪潮里孤身难保的一叶小舟，除了紧紧抓着手中的桨，再无别的选择。
　　交织的唇舌渐渐分开，呼吸被攫取的胸腔一朝得以解脱，温成桉几乎是本能反应着大口大口吸入清新的空气，眸中模糊的场景缓慢恢复清明，她看见付肆齐整的衣领被她折腾得凌乱而皱折斑驳。
　　付肆眼底的欲色消退，看着小姑娘红艳欲滴的唇，以及绯色遍布的脸颊，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做得实在有些过火。
　　朝思暮想的爱人就在怀中，谁能忍住坐怀不乱、浅尝辄止。
　　他狼狈移开视线，默念记忆里零碎的《道德经》篇章压下心间尚未熄灭的火种，免得忍不住自己的禽兽举动拉着小姑娘再亲一遭。
　　面面相觑的寂静。
　　“我……”付肆清咳了几声，发现怎么也藏不住微哑的嗓音，索性放弃，“抱歉，我没忍住。”
　　小姑娘是真被自己亲得狠了，眼睫眨动了好几番，才迟钝反应过来。
　　“没，没事，男朋友的话……做什么都可以的。”
　　温成桉说后半句话颇感羞耻，音量不自觉被压到了最低，不仔细听就像是蚊子叮咛。
　　但付肆还是准确无误、一个字一个字听清了。
　　刚要熄灭的小火苗又有复燃的趋势，他无奈揉了揉温成桉刚刚被自己不在意弄乱的发顶。
　　“对我有点防范心，别太相信我的控制力。”
　　话语里的暗示意味明晃晃，付肆上扬的嘴角有些许破皮，大概是她太紧张不小心咬到的，在逆光环境下渗出的血珠更加显眼。
　　温成桉眸光真挚，一点一点理正付肆歪垮的领子，顺带用指腹拭去他嘴角的那点殷红。
　　远处吹来海风阵阵，连同她轻快的言语。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相信你。”
　　-
　　付肆担心温成桉的伤口会被涨潮的海水溅湿，因而只敢牵着她在离海很远的地方漫步。
　　这边大多是年纪较小的孩子在沙滩上堆房子、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打发时间，偶尔会捡到一两个不算美观的贝壳。
　　海岸边有摊贩支着小车卖海螺壳，付肆察觉到温成桉视线望向摊贩的眼神有些亮光，神情自若带她去小车上买了一个海螺壳。
　　海螺壳放在耳边，可以听见大海的声音。
　　这种话都是拿来糊弄第一次来海边玩的外地游客，今天是工作日，应城的海只有零散几个外地人在游览，那小贩一天也没卖出去几个海螺壳，看到有生意上门，热心挑了好几个纹理好看的海螺壳招呼着。
　　温成桉挑了一个放在耳边，果然有嗡鸣声响，像是海浪翻腾，又好似夹杂海风呜咽。
　　“哇，真的有声音诶！”她惊喜地看向付肆。
　　物理知识还没忘干净的付肆自然是知道海螺壳里传出声音的原理，但依旧很配合接过，做出耐心聆听的模样。
　　“爸爸去世后，妈妈经常对着一个海螺壳发呆。”
　　温成桉把玩着手里的海螺壳，眉目间尽是温柔。
　　“妈妈可宝贝她那个海螺壳了，连碰都不准我碰一下。”
　　温成桉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带着些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娇嗔，是面对亲近的人自然流露出的撒娇。
　　“现在你也有了。”
　　付肆指尖划了划温成桉手心，浅笑。
　　“其实也没什么好听的。”刚刚还雀跃的小姑娘像是想起什么，轻叹了一口气，神色隐隐有些落寞。
　　“妈妈说这是可以和天上人连接的电话，她要和爸爸讲我有没有长高，如果被我碰到的话，电话线会断掉，她就再也联系不上爸爸了。”
　　“当时我还小，后来才知道，这是爸爸第一次约会时送她的礼物，每每听见海螺壳里的声音时，就好像爸爸又回到她身边一样。”
　　付肆没听说过有关温成桉的过去，刘博反复打听也只知道，她大学的时候因为奶奶生病缺钱，才迫不得已接了第一部网剧，踏进了娱乐圈。此时听她讲起有关于她父母的故事，将她揽入怀里安抚。 
　　其实比起付肆跌宕起伏的生活，温成桉觉得她这一路都还是挺幸福的。
　　只是陪伴的时间太短，但彼此之间是真心相爱。
　　在应城出生、长大、终日与海相伴的母亲遇上了从江北市考来应城大学的父亲，于是二人开启了一段浪漫的佳话。
　　像是童话里的小美人鱼为了王子放弃鱼尾和海洋走上陆地，母亲也为了父亲离开了生活半辈子的海边，来到了江北市这样一个繁华的大都市。
　　可惜父亲在工厂实验时，不幸遇难。
　　母亲的身体此后便每况愈下。
　　“她生前会时常和我念叨，应城的海、应城的天、应城的风，父亲出事后也一直在后悔。”
　　“如果当时劝劝他，让他留在应城，做一个普通的办公室小职员，是不是命运会被改写。”
　　“可是她后悔也来不及了。”
　　温成桉眼底的笑意无端有些悲伤，虽说语气是一副像闲唠家常般随意，但话语衔接时的涩然，还是暴露了她难过的情绪。
　　这种难过的情绪源于对亲人的真切思念，是付肆从未有过的情绪。
　　他笨拙开口，试图安慰女孩。
　　“也许，他们正长居另一个世界的海边，过着这样普通的生活。”
　　温成桉眨了眨眼睫，缓了缓莫名上涌的思念，轻声。
　　“我去找过你，阿肆。”
　　“嗯？”
　　温成桉的声音太轻，被呼啸的海风压过，只余模糊的只言片语。
　　“你离开学校之后，我去过你校内通讯录留的地址找过你，连着在你班级门口转悠了三个多月，高考结束那一天装成考完试的高三生混进了学校，但都没有找到你。”
　　不知怎的，明明温成桉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平平，半点起伏都没有，眉眼平静得就只是单纯在叙述一件事实而已。但付肆却觉得心房内的氧气被人抽空，揪心般的疼。
　　“当时我就想啊，没早一点去认识你，应该会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吧。”
　　温成桉悠悠叹了一口气，抬眸看向远处泛着洁白泡沫的浪花，低声感慨道。
　　付肆再也忍不住，将身侧的小姑娘搂进了怀里，力度大的仿佛要将人揉进骨血里一样纠缠不休。
　　他低垂着脑袋亲吻温成桉耳廓的发丝，声音沉闷，语调颤抖。
　　“早知道……”
　　“我就该老老实实读完高三。”
　　“然后等你在我毕业那一天自投罗网。”


第46章 星星不眨眼
　　应城的三天光阴飞快而逝, 回到江北迎接他们的是堆积的课业、公司事务，还有剧组的拍摄任务。
　　温成桉小腿的疤渐渐脱落，只剩下淡粉色的印记, 她试了一下, 高难度的舞蹈动作做起来还是有些吃力, 不过最难的需要真身跳舞的剧情早在她受伤前就全都拍完了，回到江北休息了一天之后便赶去了剧组。
　　虽然没有安排她的戏份, 但围观揣摩他人的现场，更能促进演技的提升。
　　当然, 其中夹杂了些许私心。
　　毕竟……她和付肆总有一天是要公开的, 她也不可能靠着综艺积攒的人气和流量在娱乐圈混一辈子, 更遑论依靠付肆家里的公司来为她的事业提供便利。
　　尽管最初的梦想，是载着父亲和母亲的寄托, 想要去成为一个优秀的舞者。但意外出演了第一部网剧之后，她爱上了这种模拟演绎不同人生的感觉。无论是拍摄前沉浸入剧本, 揣摩角色心理, 为他们撰写小传，还是拍摄时将自己的细微的神态变化同本性割裂开，全然换上另一个人的一颦一笑。 
　　大概是自己的人生过得太粗陋平淡, 才这样让她着迷。
　　也暗暗希冀着有朝一日，可以凭借自己的演技，去获得更多知名导演的青睐。
　　坐上回江北市的高铁时，温成桉看着窗外飞速而过扭曲模糊的景和湛蓝纯粹的天, 轻声问付肆，有没有想好考哪个学校, 读什么专业。
　　“心理学吧。”
　　付肆几乎半点没有犹豫回答。
　　“因为……你母亲吗？”温成桉脑子里迅速划过一个猜测, 但又担心提起他母亲会让他难过, 支支吾吾小声。
　　“有一部分的原因。”付肆没注意到温成桉欲言又止的表情，低垂着眸指节轻叩座椅扶手，“更主要的原因——”
　　“我遇见过太多、太多，因为心理问题而过早结束花期的职业选手了。”
　　KPL赛事还是太小了，同其他大型国际性电竞赛事比起来差之远矣，只有寥寥几个豪门俱乐部会去特别留心选手的心态问题，去配备专门的心理咨询师。
　　更多的还是小作坊运作，赛训组都找不出几个人，每天忙着分析研究赛事数据，训练复盘都忙不过来，选手的心态全靠自己来调节。
　　哪有那么多天生的大心脏选手？
　　既然选择了成为电竞职业选手这一条路，自然要面对各式各样的评论，稍有操作失误，就会被恶评淹没。
　　有人熬过去了，锤炼出了一颗无坚不摧的强大心脏。
　　有人没熬过去，状态一落千丈，再不复往昔，只得狼狈结束自己短暂却并不绚烂的职业生涯。
　　曾经有一段时间陷入长期自我厌弃状态的他，险些成为没熬过去的那一员。
　　好在某天，心灰意冷单排了几十局橘右京，遇见了一个很有趣的小网友，明明ID带着股“仙之巅，傲世间”的中二桀骜，聊天的语气却意外的乖，从最初的惜字如金到后来的叽叽喳喳和他念叨了许多生活琐事，让终日泡在游戏里、还未完全适应和队友磨合沟通的他，有一种触摸到人间烟火的安心。
　　“尽我所能，帮一帮他们吧。”
　　就当是帮一帮当初的自己。
　　温成桉听着身边人郑重其事的语气，内心难免有所触动。想做什么，要做什么，怎么做，付肆从来都是一个规划明确的人，这一点从高中到现在，未曾改变。
　　“我家里的笔记应该还没有丢，你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递给你。”
　　温成桉思索片刻，自己平平无奇的高中成绩显然和付肆不能比，再加上高中知识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她去辅导付肆显然不现实，好像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当时整理的笔记还挺详细的，或许能帮助付肆打个基础。
　　“好啊，那谢谢桉桉学妹的贴心援助？”
　　付肆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完全贴在温成桉耳廓，懒散的语调和刻意拉长的亲昵称呼让温成桉有些招架不住，胡乱应了声不用谢，便把头埋进手机屏幕里不敢抬起。
　　身边人丝毫没有自觉，还在喃喃自语。
　　“不对，按学历辈分来说，我是不是不应该叫你学妹，应该叫你学姐？”
　　“温学姐？”
　　“成桉学姐？”
　　“桉桉学姐？”
　　“桉姐姐？”
　　“姐……”
　　眼看着付肆越说越过分，温成桉耳朵红得近似滴血，再也装不下去透明人，伸手捂住了付肆作乱的嘴，堵住了他刚说了一半的羞耻称呼。
　　小姑娘冷清的眉目因为害羞脸颊鼓鼓，杏眼瞪圆了看他，鲜活得很，付肆忍不住弯了弯眸，被手掌遮住下半张脸全然不影响桃花眸里的盈盈笑意。
　　温成桉看着这双眼睛，想要威胁他不许再这么叫的话顿时说不出口，二人僵持着不发一言。
　　小姑娘面冷心软，手掌盖上来的力道也不舍得用劲，虚虚覆了一层，像是生怕把自己捏坏一样。付肆借着这毫厘空隙，低声诱哄。
　　“逗你呢，下次不说了。”
　　轻吐的气息洒在掌心，有些痒，温成桉几乎是一瞬间收回了手掌。
　　刚要板起脸告诉他，不管怎么样自己都做不成他的学姐，除非他也考进央舞，她可以勉强考虑一下“师姐”这个称呼。
　　就听见付肆探头过来小声。
　　“下次呢，叫你女朋友。”
　　“还是叫老婆？”
　　“！”
　　后一个称呼的冲击力太大，温成桉连瞪他的勇气都没有了，垂着脑袋，变成了一颗小番茄。
　　-
　　人算不如天算。
　　待温成桉将付肆领回自己家里的书房，从一堆旧书中翻出笔记本递给付肆的时候。
　　年久泛黄的笔记本有一两页脱落，笔记本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夹着的几张照片滑了出来。
　　……是付肆的证件照。
　　付肆没想到来借个笔记还能有意外收获，挑了挑眉梢看向温成桉。
　　温成桉其实在心里已经急得跺脚，但凭借着三脚猫的演技还是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至少那不苟言笑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唬人。
　　“我做值日，在学校里捡到的。”
　　随后在付肆的一声轻笑中卸了伪装。
　　“我说怎么每次学校换年级大榜，老杨总要和我要好几张照片？原来是有人偷偷拿走了啊？”
　　老杨是当时付肆那一届的年级主任。
　　“我没有偷偷拿走！照片自己掉下来的，我就是顺手捡到了……”
　　温成桉越说越小声，心虚低头。
　　年级大榜的照片都是现贴，学校比较朴素，没有装什么挡板，因而胶水很容易脱落。有些人的照片掉下来了，会有人捡了放在台子上，等保安大叔重新贴上去。
　　但付肆的照片一旦掉下来，就会被人捡走，这也是为什么年级主任总要和付肆多要几张证件照的原因——被捡走再换新。
　　温成桉之前一直不好意思，但看到有好多人都在捡，不止女生，也有男生捡回去贴笔记本里，用来考前拜一拜。
　　俗称“沾沾学神的运气”。
　　借着这一个冠冕堂皇爱学习的理由，温成桉每每经过年级大榜的时候都会多留心几眼。
　　一来二去，两年多来倒也收集了好几张证件照。
　　“怎么样？有保佑你考得高一点吗？”
　　付肆听着小姑娘吞吞吐吐的心路历程，俯身捡起从笔记本里滑落的书页。
　　温成桉笔记记得很认真，用了蓝红黑三种颜色的笔迹做批注，放在老杨手里就是标准的模范笔记。
　　“有一点吧？当然更可能是因为贴了你的照片，我看笔记本更勤快——”温成桉一本正经分析起原因，还没讲完就哑了火。
　　她看见付肆翻开的那一页笔记页眉，被她用黑笔写了好几个“付肆”两个字。
　　……怎么忘了这一茬。
　　就不该提议借笔记给他看的！
　　温成桉慌乱遮住了笔记本上的字迹，可怜兮兮向付肆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小一把小刷子，看得他心痒。
　　“我，我这个笔记可能记得不是特别好，不如，不如学长你找别人借吧？”她小心翼翼建议。
　　付肆揉了一把小姑娘探过来的脑袋，轻声询问：“我可以写吗？”
　　“啊？”温成桉一愣，“可，可以的。”
　　得到了主人的允准，付肆拿起黑色水笔，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在笔记本里每一个“付肆”后面，都画上了一个爱心图标，并接上“温成桉”三个字。
　　他写得专注，深邃的眼眸盯着纸张，像是在进行一项了不起的工程。
　　温成桉憋不住好奇心，瞥了一眼付肆写下的字迹，耳朵尖再一次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例证法：采用了举例的方法，以……来说明……的观点，列举详实，说服力强。付肆爱温成桉]
　　宛若早恋的高中生，偷偷在笔记本里写下隐秘的情话。
　　付肆端正落笔写完最后一个“温成桉”，抬眸看着身边发呆的小姑娘，一字一顿。
　　“付肆爱温成桉。”
　　“没能陪伴你的过去，是我的遗憾。”
　　“从今往后，我想参与你的将来。”
　　-
　　联盟不肯放过付肆这个脸蛋优越的明星选手，哪怕知道付肆已经和FG俱乐部递交了辞呈，名义上离开了KPL，但还是约了最后一次采访。
　　经理被上级压迫，腆着张脸问付肆有没有空。
　　彼时付肆刚写完一张错误率不到百分之十的物理卷子，心情愉悦给温成桉微信发了个“不愧是我”的表情，把试卷得分拍照发了过去，远在剧组的温成桉忙于拍戏，还没回。
　　看到经理的消息，付肆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一个采访而已，别让俱乐部夹在中间两头难做。
　　不过……
　　付肆看了眼自己的手，颇有些头疼，临时去银饰店定了一款男士佩戴的素圈戒指，和联盟的人约好了时间。
　　这次采访的主持人是KPL选手的老熟人了，小狸。付肆看见熟面孔这才松了口气。
　　他怕又来一个上回那样为了舆论和话题度不怕死的临时工，他要是一时忍不住在镜头面前骂人了，会不会给温成桉间接带来黑料？
　　付肆觉得自己刚刚的念头还挺好笑，趁着采访还没开始，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和温成桉发了这件事。
　　说来也可怜，明明是成年人谈恋爱，硬是因为双方的行程都很繁忙，谈出了一种网恋的感觉。
　　灯光亮起，工作人员示意付肆可以开始采访了。
　　职业选手很少佩戴手部配饰，无论是比赛还是平时训练，都会限制到手指的灵活程度，因而采访刚一开始，付肆无名指处新戴上不久的素圈戒指，便吸引了在场包括小狸在内的工作人员视线。
　　在一些简单的问话，诸如“为什么会选择离开俱乐部、今后有什么打算、电竞生涯最难忘的事情是什么”的问题回答完之后，小狸换上一副八卦的神色，浅笑开口。
　　“能方便透露一下，为什么风神今天来接受采访戴了一个戒指吗？”
　　付肆垂眸看了一眼指间的银戒，轻声。
　　“因为戒指下面纹了我爱人的名字，不便于上镜。”
　　“哦？”小狸挑眉扬了扬音调，“什么样的人能把我们风神征服到手？有些好奇了——”
　　毕竟，和付肆合作了两年多，从未见他对哪个女生有特别关照，她确实好奇，像付肆这样的人，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镜头灯光聚焦在男人清俊的脸庞和白皙指节佩戴的素圈银戒上，付肆抬眸，往日懒散不着调的眉眼敛了神色，掷地有声道。
　　“在她面前，我不是什么神。”
　　他蓦地想起几十天前镜头面前将自己比喻为星星的女孩，刚严肃了半分钟的神情顿时融化，撩人的桃花眼微微弯起，语气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缱绻深情。
　　“也只想做她一个人的太阳。”
　　不去理会浩瀚星海里其他星体，只守着属于他的行星。


第47章 星星不眨眼
　　消息太劲爆, 还没等采访视频公开放出，就有现场的工作人员按捺不住吃瓜的心情，发帖爆料吟风恋爱的事情。
　　超话自是一片轰动。
　　粉丝最初大多还是祝福, 或者是好奇什么样嫂子能受得住付肆这张怼天怼地的嘴——毕竟某人直播的时候嘲讽技能满点, 万一哪天带嫂子双排的时候, 一个嘴上没把门，把嫂子气走又恢复单身, 这就有意思了。
　　待到当天晚上采访视频正式播出的时候，粉丝们兴冲冲跑去微博, 看着视频里散漫的男人在听到主持人提问到关于戒指的话题, 半倚椅背的姿态渐渐坐直, 一改懒散的眉目，专注看向镜头, 话语深情。
　　[散了吧家人们，看这个视频对我不薅, 容易犯恋爱瘾]
　　[亏我还担心嫂子要是被他这张嘴气跑了, 需不需要我们场外援助追人一百招，敢情他只怼直播间的家人啊？]
　　[楼上的，你说错了, 他还怼他队友、他前队友、他前前前队友……]
　　[你倒不如说他除了嫂子什么人都怼！]
　　[也不是啊，之前和他做活动双排的那个妹妹，他好像没怼过诶？]
　　……
　　本来讨论风气十分平和，大多还是尊重祝福, 直到某张照片被不知名营销号悄然发在了微博上。
　　@吃瓜第一线：听说前KPL冠军选手，担任助教备赛期间和女友海边约会, 从FG俱乐部离职原因也是为了更方便和女友恋爱？？？据知情人士爆料, 该选手在役期间私底下换过好几个女朋友, 但表面依旧维持单身人设，嗯……我只能说，尊重祝福[图片][图片]
　　配图是两张很模糊的海景图，图上的男人可以很明显看出是付肆，身边的女生被男人的身形挡住，只隐约露出了裙摆和长发，还有二人紧紧相牵的手。
　　刘博自下午采访录完之后，一直在监视网上的舆情动态，因而这张图刚被营销号爆出来，他立刻上报给正在和数学真题卷死磕的老板。
　　付肆薄掀眼皮，将刘博递来的手机照片放大好多倍，确认温成桉的信息被瞒得很好，几乎没有认出来的可能，懒洋洋撂下一句。
　　“仔细盯着，有对她不利的评论就控。骂我无所谓。”
　　刘博应声，联系了公关部的几位老员工远程加班。
　　指间的签字笔在空中划了两圈，付肆蹙起眉头，思索着拍照的人意图为何。
　　他知道这两年来自己的过高的商业价值动了很多人的蛋糕，明面上或许没表现出来，但是私下里结怨的肯定不少，毕竟KPL的商务资源是有限的，联盟为了人气和热度分给他了，其他人得到的自然会少，再加上。
　　自己早期刚出道，采访说话无所顾忌，或许得罪了不少人。
　　这一时半会要让他想想一个可能的范围，他还真想不出来。
　　不过可以肯定对方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不是温成桉。
　　他对自己的影响力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那天他和温成桉特意穿着长衫遮住身形，全程口罩和帽子都没摘下来过，除了那什么的时候。能在一众来来往往的游客里认出他，甚至在拍照的时候只顾着拍他，他的粉丝大概都做不到这么眼光毒辣。
　　照片曝光在官博发布视频后不久，正是粉丝们讨论最热烈的时候。
　　与此同时，又有几个自称是内部工作人员，出来发微博带节奏。
　　[吟风是玩咖这件事全KPL选手没几个不知道的吧？]
　　[他之前赛前带四个妹五排至深夜，第二天比赛打得像梦游，小号战绩还开着呢]
　　[本来就是空降越级进的首发，背后肯定有资本保咯，我说现在KPL是不是首发都看脸啊，他那个蹩脚操作和老奶奶手速还能拿FMVP？]
　　[别问，问就是你行你上，问就是别太恨他了]
　　[装的一副清高样子，平时直播拽得像二五八万，也不知道在狂什么，还好退役早，可能自己也不好意思再打下去了，自觉滚蛋让位了吧]
　　……
　　互联网本就是能把恶意无限放大的地方，更何况舆论中心的付肆从出道初始就自带腥风血雨体质。
　　付肆从前没有粉丝，孤身一人，连赛场中途休息喝水都要被喷，那时候他都能无视这些舆论，现在更不会在意网络黑粉的跳脚狂欢。清者自清，熟悉他的人自然不会相信这些虚假的言论。
　　大概是知道他已经正式和FG俱乐部辞职，联盟肯定不会花心思去替他澄清，借此造大声势彻底断绝他回到KPL的后路。
　　陪伴付肆一路走来的粉丝对这些造谣通稿见怪不怪，还在超话里吐槽说吟风好久不露面，都快忘了他上一次被造谣是什么时候了。
　　刘博见跟风下场的多是一个路人小号，渐渐放下心来。
　　直到。
　　温成桉夜戏散场后，给付肆回了微信消息，看见了微博发来的推送。
　　与此同时，一旁陪同的陈婷，神情难得有几分焦急。
　　“成桉，微博上付肆的新闻你看了吗？”
　　“我刚看到，是需要我去澄清吗？”她关切问。
　　“不是，不是澄清，偷拍的人发了张你们俩的合照到我邮箱里了，大概是……想要封口费。”陈婷眉头紧皱，有些无奈。
　　深夜，一部手机，一间房间，三个人，连同手机视频里的付肆和刘博，开了个临时短会。
　　初步商讨出的结论是，可能对方一开始确实是奔着付肆来的，后来发现这些年来付肆积累的粉丝实在能打，对他的人气地位根本没造成什么太大影响，这水军和营销号钱花的有些亏本，对方后悔之余，意外发现几张偷拍的照片里，模模糊糊的女主人公面孔隐隐有些熟悉。
　　正是先前和付肆一起录综艺节目的温成桉。
　　这才起了讨要封口费，企图回本的心思。
　　娱乐圈不比电竞圈，电竞选手哪怕真有黑料，只要赛场操作够亮眼，依旧能收获一堆夸夸，但娱乐圈可不一样，稍微爆出一点消息，都有可能对人气造成极大的影响。
　　尤其是温成桉这种，靠综艺才有了些许流量的新生代小花。
　　沉默良久，手机里的付肆指节抵着额头，沉声：“他们要多少钱？”
　　“你打算……”陈婷话刚起了个头便被男人冷冷打断。
　　“我来出。”
　　“后续的公关我这边的人会全权负责，跟对方商量好，这件事不会让桉桉被牵连分毫。”
　　付肆飞速在电脑EXCEL文档里敲下一串字样，随后抬眸。
　　“希望贵公司可以配合。”
　　陈婷主要担心的就是给了钱对方也不罢休，会蹬鼻子上脸图谋更多，有了付肆的这一句公关保证，安下心来。
　　“行，那就多谢付总保护我家艺人的权益了。”她露出了职业标准的微笑，字正腔圆道。
　　全程低头刷手机的温成桉一言未发，手机屏幕的光幽幽照在她脸上，有些诡异。
　　她在陈姐说完答谢后轻蹙眉头，淡淡开口：“我不同意。”
　　“成桉？”陈婷意外。
　　温成桉深吸了一口气，眼前仿佛陡然出现了一个投屏，滚动播放着微博话题里，不知真相的路人对付肆的肆意辱骂。
　　虽然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看到了。
　　但这一次与她有关，她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事件不了了之，像此前无数次凭空造谣那样，没有结果。
　　想到这儿，温成桉冷清的眉眼染上悲戚的神色。
　　“阿肆，我们公开吧。”
　　我不想你一个人背负那些无中生有的骂名，更不需要你来替我扛下前方的荆棘箭雨。
　　她软了软音调，近乎于撒娇般恳求：“我们公开，好不好？”
　　“……”
　　视频里的男人停下了敲键盘的动作，白皙的手撑在下巴处，指间的银戒闪着光。
　　“为什么这么突然？”他声音温柔，全然不复刚刚与陈婷对话时的冷肃，好似在诱哄，“你现在正处于上升期，贸然公布恋情会极大影响到你的发展。”
　　一旁的陈婷在温成桉看得见的地方微微颔首，加入了劝说的队伍：“是啊，成桉，你的下一部戏还没有签合同，到时候还有没有机会试镜，就说不定了。”
　　“你知道的，我们公司的人脉……不一定能控得住，付肆那边也一样。”
　　温成桉眸光坚毅，早已下定了决定，她抬眸看向陈姐：“可我不想欺骗粉丝。”
　　“与其终日躲躲藏藏，为了时不时可能出现的照片担惊受怕，倒不如坦荡一点。”
　　“事情是我做的，就该由我来承担，至于那些可能会出现的后果……”她顿了顿语气，“是我做错事本就该受到的惩罚。”
　　“陈姐，我觉得，真诚或许比弯弯绕绕的公关技巧来得更纯粹。”
　　“我不想看到以后出现关于我恋情捕风捉影的通稿，粉丝们四处为我澄清辟谣，最后发现这其实是真相后的失望灰心，那远比模糊概念不承认更要伤人心。”
　　“况且……”温成桉看了一眼还在视频通话中的手机，上前将麦克风关闭，缓了缓声调小声，“你知道的，陈姐，我不可能站在一旁什么都不做，看着他挨骂。”
　　视频那头的付肆，看着听到一半突然消音，只剩下画面的手机屏幕。浅笑着叹了口气。
　　看来以后还得把学读唇语这件事提上日程。
　　-
　　次日凌晨五点二十分，粉丝们发现，某个许久不上线的微博号破天荒发了一条原创微博。
　　@江北FG-吟风：星星降落到我手心。@温成桉-
　　消息甫一发出，一些夜猫子网友或是早起搬砖的网友速度涌入评论区。
　　[这是？？官宣？？]
　　[吟风你小子好福气啊！！呜呜我也想和桉姐谈恋爱嘤嘤嘤谁能不喜欢野王姐姐]
　　还有一个ID为“吟桉今天官宣了吗”的网友激动了连发了三排“啊啊啊”，并豪言。
　　[我就是嗑药机界最会买股的那一个啊啊啊啊！！！]
　　另一边，温成桉在五点二十一分转发了付肆的这一条微博，并表示：“我的太阳。”配图是有点年代了的，当初温成桉在校运动会偷拍的付肆照片。
　　[原来是校园爱情呜呜呜呜呜]
　　[我说吟风这小子怎么玩瑶不卖队友还不怼人，我懂了，我全都懂了]
　　[有点好嗑怎么办家人们，可是我成权超话十一级了我不能背弃组织]
　　十点，作息反人类的在役电竞选手们终于睡醒，纷纷在付肆微博底下评论道贺。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这么多年铁树终于开花了哦？]这是关越，评论力打造谣者说付肆前女友不断。
　　[哟？追到手了？上周被你大清早叫出去给你做感情指导的精神损失费什么时候结一下？]这是宋明，评论顺带驳回了造谣者所说的备赛期约会事件。
　　另外，付肆还回复了那条声称他小号带妹的微博：“只有一个游戏小号，ID四是四十是十，战绩可查。”
　　有好事网友摸去游戏里，查到了这个账号基本都是单排或双排的战绩，少有的几次五排还是被关越借来直播用了。
　　而其中，他的唯一双排队友ID别叫来救你了。
　　片刻，付肆再次回复了那条微博：“忘了说了，我爱人的游戏小号是别叫来救你了。”
　　粉丝：……被秀了一脸是怎么回事？
　　那些自称内部工作人员的微博账号没多久就注销了，事情真相一目了然。
　　付肆的微博超话粉丝们感激涕零，要知道，他们追这哥也有好几年了，从来没见他费心去澄清自己的谣言，都是无所谓的态度任其发酵，反正不影响他在赛场上嘎嘎乱杀。
　　至于温成桉这边。
　　虽然微博底下大多数评论也还是在祝福，并且她发的照片能解释清楚付肆就是她早年采访时提到的那个暗恋多年的男生，但脱粉大有人在。
　　觉得温成桉不在乎事业，是恋爱脑啊什么的评论更有之。
　　“前几天谈的珠宝代言掉了。”陈婷拍了拍温成桉肩膀，面无表情宣布了这一事实。
　　“对不起啊陈姐，等这部戏拍完你多给我接点行程，把公司亏损的这一部分补回来吧。”温成桉歉意道，毕竟是她自己的事情，因此连累了公司的收益，她十分过意不去。
　　陈婷挑了挑眉：“会后悔吗？”她指在事业上升期公开恋情而导致资源下滑这件事。
　　温成桉缓慢、认真摇头，杏眸潋滟。
　　“不后悔。”
　　“本来……能走到这一步也是拜他所赐。”没有付肆当初一锤定音选择自己进节目，她可能现在还在公司宿舍待业等资源呢。
　　陈婷看着温成桉郑重的神色，扬起了嘴角，向她比了个“2”的手势。
　　“两个好消息，先听哪一个？”
　　“第一个？”温成桉有些疑惑。
　　“第一个好消息是，之前谈的鸿运珠宝和我们取消合作了，但是梵缇品牌珠宝向我们提出了合作大使的邀约。”
　　鸿运珠宝品牌如其名，走平价风，一开始陈婷看上的是这个品牌影响力广，舍得铺地广宣传，能够给温成桉带来知名度。
　　但梵缇品牌珠宝则是小众上流品牌，主打原创设计，比起鸿运珠宝虽说知名度没那么广，但好在奢侈品界认可度高，更能方便温成桉向大牌奢侈品代言进发。
　　所以，也不好说究竟是亏了还是赚了。
　　“真的吗？这个牌子向来很挑代言人的呀，怎么会……”温成桉一脸惊喜，没想到恋情曝光后居然还能有品牌方愿意找上门来。
　　“这就要问第二个好消息了。”陈婷神秘莫测一笑，侧了个身子。
　　让出了身后某位早就在保姆车里等候多时的人。
　　午后的暖阳倾洒，男人清俊的脸庞上挂着和煦的笑意，迎着光缓步走到温成桉的身前，动作亲昵地揉了一把愣在原地的小姑娘。
　　俯身在光洁的额头上落下珍重的一吻。
　　“让你久等了，桉桉。”


第48章 星星不眨眼
　　“你怎么来了？”
　　周围都有人, 温成桉还没到能泰然自若适应，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亲近的行为，有些害羞。
　　“太想你了, 听说你下午没有戏, 就赶来了。”付肆说起情话得心应手, 动作自然搂住小姑娘的腰，语气极尽温柔。
　　温成桉闻言心虚看了一眼身边不远处的陈婷, 她接收到视线，很自觉别开脸, 不看腻歪的小情侣二人。
　　“所以, 陈姐刚刚说的, 那个新代言，是你给我的吗？”温成桉联想起陈婷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抬眸问他。
　　付肆正握着温成桉的手，像一个幼稚鬼将自己的手指放入对方的指缝间, 十指相扣, 听见温成桉的问话，轻笑回答。
　　“陆姨是他们的长期代言人，她推荐的你。”他说完后又补充,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他们觉得你的风格和新推出的产品适配，所以才选择给你发邀约的。”
　　温成桉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那替我谢谢陆老师呀。”
　　话是这么说, 但毕竟是陆影后推荐的人，品牌方怎么样都会认真考虑的。说到底自己又沾了付肆的光。
　　付肆捏了捏温成桉的脸颊肉, 低头在她唇瓣上轻啄一口：“你也可以叫陆姨。”
　　“啊？”温成桉先是愣了一下, 随后才反应过来付肆这句话的内涵, “还是叫陆老师吧，尊重一点……”
　　陈婷示意温成桉和付肆先上保姆车，这四周应该会有代拍蹲守。
　　虽然两人已经公开了，不需要藏着掖着，但是免得有些营销号又带一些奇怪的节奏，她可不想再熬一整夜盯着网上舆论。
　　付肆依言领着温成桉向保姆车方向走去，风将他夹杂着笑意的言语传到温成桉耳边。
　　“她会很乐意听见你叫她陆姨的。”
　　-
　　《成凰劫》拍摄一切顺利，在剧组全体员工高效率的拍摄工作之下，再加上温成桉受伤之前已经把高难度镜头全部拍完，所以比预期的收工日期还早了两天。
　　温成桉结束了秋樱的最后一场戏，穿着绯色戏服，捧着工作人员送来的花束，和剧组拍了一张大合照，发在了微博上。
　　@温成桉-：再见啦，秋樱[图片]
　　照片里的女孩眉眼冷峻，像极了原着里那个一生只为复仇的亡国公主。
　　热评第一条付肆第一时间在底下评论：辛苦了，我的公主殿下。
　　刚要开始舔屏的粉丝们：？？？
　　秀恩爱有点明目张胆了吧？今天的网就上到这里。
　　温成桉临走前，导演把她叫到一边，问她接下来有没有接别的戏。
　　她摇了摇头，心底隐隐有了猜测。
　　果然，导演递给她一张顾导的名片，清了清嗓子开口。
　　“他是我大学同学，最近在准备一部新电影，文艺片，我看了他的剧本，觉得你的长相和女主挺适合，就把你推荐过去了。”
　　“不过呢，文艺片可能对流量转化率不太高，看你自己想往哪方面发展了。”
　　说罢，他拍了拍温成桉的肩膀。
　　顾导是近年来电影界的新锐，处女作《入夏》入围了今年的金羊奖年度最佳影片，电影上线时收获了一众好评，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导演了。至少，是温成桉这个网剧出身的非科班选手接触不到的。
　　她郑重向导演鞠了个躬，她现在的情况很尴尬，虽然代言在付肆的帮助下勉强有了保证，但是先前几个对陈姐伸出橄榄枝的剧组态度摇摆不定，一旦后续资源跟不上……大概就要坐实一些脱粉的粉丝所说的“没有事业心”的评价了。
　　这个时候愿意把自己推荐去别的剧组，哪怕只是一个试镜的机会，她都非常感激。
　　“谢谢导演，我会好好准备的。”
　　导演漫不经心摆了摆手：“试镜加油，预祝成功。”
　　随后转身去看刚刚那一场拍的片子了。
　　温成桉翻看着微博评论里，付肆那一条楼中楼里看似吐槽实则祝福的粉丝回复，头顶的悬铃木绿意盎然，正午的阳光自绿叶缝隙中落在她指尖，有清风拂过树梢，叶声窸窣。
　　好似在低语。
　　夏天快到了。
　　-
　　付肆到底是没赶上在暑假之前返校上课，但他成功抓住了盛夏的尾巴，在八月初高三学生提前开学时，一同回归了课堂。
　　校领导原来是打算将付肆依照原样安排进这一届的冲刺班，虽然暑期单独测验的模拟考成绩相较于之前来说有些下滑，但是整体上还是够排进冲刺班的。
　　但付肆却表示，他现在的水平应该不足以应付冲刺班的进度和上课节奏，主动要求换到次一级的英才班。
　　好巧不巧，这一届英才班的班号是六。
　　同温成桉那一届的艺术班一模一样。
　　校领导联想到此前网上挂了有一阵的热搜。
　　看他的眼神多了些意味深长。
　　彼时温成桉正在录制一档名为《舞步翩翩》的舞蹈类选秀综艺，做飞行嘉宾。付肆报道第一天，拍了一张班级的门牌照片微信发给温成桉。对方隔了一会才发来回信。
　　[木安桉：呀！你和我一个班诶，好巧]
　　付肆眸光含着淡淡笑意，回复。
　　[肆.：是啊，真巧。这下算名副其实的桉桉学姐了吗？]
　　微信那头音信消失。
　　身边的高三学生惊恐地发现，靠后门窗边坐着的新来的男生，对着数学课本笑得一脸荡漾。
　　……这是对知识的无上热爱啊！
　　-
　　陆之卿出院那一天，付肆特意请了半天假，去接她。
　　记忆里温顺明媚的大小姐在病痛和岁月的折磨下渐显苍老和颓态，眼角爬上的皱纹和眼底有些浑浊的光，让付肆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微愣。
　　好像距离上一次这么正式地看见她，也才过了不到五年而已。
　　陆之卿的情绪已经恢复了稳定，在护工的搀扶下看着面前这个有她半个头高的亲生儿子，一时恍惚。
　　其实最开始付肆出生的时候，她也对他怀着无限期待，规划着以后要带孩子去什么地方玩，拍什么样的照片。但付宇桓流露出的对付肆超乎寻常的关心，还有无数次情意绵绵时，对方冷不丁提到的一句“带孩子一起”，让她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危机感。她陷在了自己病态的思维里，走不出来，最终造成了这种，无法挽回的局面。
　　等到自己现在想明白，付肆已经在没有她的世界里。
　　活出了另一种矜傲的姿态。
　　好像，有没有她这个母亲的陪伴，都不重要了。
　　“……小肆，对不起。”陆之卿对缓步向自己走来的付肆轻声。
　　还穿着成阳一中的校服的男生脚步一顿，深邃的桃花眸微敛，卷翘的睫毛遮住了大半神色，淡淡道。
　　“嗯。”
　　她不提请求原谅，他也不会说没关系。越亲近的人捅来的刀子最痛，但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感情，包括当年彻骨的恨意。
　　而今回想起来，只有对当时自己那段徘徊辗转的岁月感觉到有些好笑。
　　不过是几句轻飘飘的言论，怎么就能对自己造成这么大影响呢？
　　“我不恨你了。”
　　他认真记下医生的嘱托，然后发给家里的保姆阿姨，并将陆之卿搀扶回车上，斜阳把二人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从地面上看，倒真像是一副儿孝母慈的和美画面。
　　深秋的风呼啸着吹落医院大门前栽种的三两片枫叶。
　　火红的落叶翻卷着飘到付肆鞋面。
　　他俯身捡起，仔细端详着枫叶的脉络。
　　脑子里想的却是生物真题里一大长串光合作用的相关知识点。
　　没有谁会停留在过去。
　　他要大步迈向光明璀璨的未来。
　　-
　　高三的日子枯燥而乏味，无非是日复一日的刷题和考试，还有漫长的早晚自习。
　　黑板上挂着鲜红的大字，距离高考还有XX天，教室后面的墙上贴着一溜排历次周测、月测的成绩排名。
　　强压之下，就算有些消息灵通的学生无意认出了，班里新来学生付肆的真实身份，也少有人有力气围着他打听或是电竞圈、或是娱乐圈的故事。褪去电竞选手身份的付肆，不过也和他们一样，每天泡在堆积成山的书摞里，听着课业老师无休止的唠叨。
　　但是……这个新学生成绩的进步速度是不是有点恐怖？
　　明明刚入学时候还是在班级中游偏上，等到二模完已经成功晋升为班级第一了？
　　关键是，老师们不仅没夸他进步大、成绩好，还多次叮嘱他还要继续努力？
　　面对身旁坐着的男生同桌的质问，付肆苦笑。
　　跟自己从前的成绩相比呢，确实还需要继续努力。
　　事实证明他不是什么天才，在断了好几年学习，重新上考场做考卷，脑子里原有的知识体系早就被打散了，有时候前一天晚上刷题太晚没休息好，第二天课上昏昏欲睡记下的笔记。
　　还都是英雄连招和装备名称。
　　《成凰劫》收视率一片长虹，温成桉身为女三水涨船高，行程安排满满当当，大家在提起她的时候不再像最初那般，用“打游戏很厉害的野王姐姐”来称呼，渐渐有了更多的代名词。
　　二人见面的时间日渐缩减，平日里只能靠开着视频通话，温成桉陪着付肆熬夜刷题聊解相思之苦。
　　经常小姑娘明明困得眼皮打架了，还坚持说着没关系，一点也不困，执意要陪着自己，然后歪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的睡颜很乖，纤长的睫毛从视频里的方向看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蝶，让付肆心痒痒。
　　他舍不得让温成桉陪她熬，会故意收拾书本、笔袋，弄出很大的声响，睡眼朦胧的温成桉一瞬间弹起，声音懒懒揉了揉眼睛。
　　“啊？我又睡着了吗？”
　　“睡吧，我也刷完这套卷子，准备休息了。”付肆眉眼弯弯，哄着她。
　　随后视频里的女孩会向他挥挥手，嘴角挂着恬静的笑意。
　　“晚安哦——明天上课也要加油。”
　　通话切断，付肆重新将合上的书页打开。
　　进行新一轮鏖战。
　　-
　　又是一年初夏。
　　大三那年温成桉为了拍摄网剧，和学校申请了一年休学，因而拖到了现在才成功毕业。
　　她换上粉色衣领的学士服，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梢，小跑着到同专业的朋友们身边，一起比耶合照。
　　有熟悉的身影盛着光向她走来。
　　在场的同学们对娱乐圈的风吹草动门儿清，早在付肆刚现身的那一刻就很有默契地“哦——”了一声，温成桉害羞笑着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快步小跑到付肆面前。
　　“我听说高考成绩好像出来了，你。”她顿了顿语气，似是在思索哪种问话更妥当，“你查到了吗？”
　　小姑娘眼睛里的“我很好奇，快告诉我”这几个大字就快要蹦出眼眶了，付肆捧起她的脸揉了两下，习惯性低头在人樱桃般红润的唇瓣浅啄一吻。
　　身后偷看的同学嬉闹道。
　　“怎么有人大白天虐狗啊！”
　　“最后一天了也不打算让我们这些单身人士好过是吧？”
　　温成桉被付肆这一连串的动作整得心里七上八下，顾不上在乎他们的起哄，小心翼翼拽了拽他的衣领。
　　“你是不是，考得不太理想呀……”
　　“没有，别多想，我考了六百九十三分。”付肆替她理正被风吹歪的学士服衣领，笑意清浅。
　　温成桉的嘴张成了“O”型，语气难掩激动，情不自禁搂住了付肆的脖颈：“这么高！那你一定可以被录进京大的心理学系啦！”
　　“应该可以。”付肆应声，“是小温老师的笔记记得好。”
　　温成桉眨了眨眼睫，松开双手，故意板起脸：“你是不是嘲笑我，我当年可比你低了一百多分！”
　　付肆伸手又捏了一把小姑娘微微鼓起的脸颊，有些感慨。
　　当初那个看见他就害羞不敢说话的小姑娘，如今也会向自己撒娇了。
　　他翻开随身携带的手提包，温成桉好奇凑了上去，以为付肆是要拿出手机，给自己看高考成绩单。
　　只见他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黑丝绒盒子。
　　温成桉呼吸一滞。
　　下一秒，付肆单膝跪在绿茵草地上，被打开的丝绒盒子里，摆放其中的钻石戒指在闪耀着绚烂的光。
　　“哇哦——”
　　一直关注着小情侣风吹草动的同学们异口同声发出惊叹，一旁正在给朋友拍照的女生迅速调转摄像机，转向了付肆和温成桉的方位。
　　微风拂过温成桉额前的碎发，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
　　如鼓擂。清晰有力。
　　而单膝跪地的男人，上身挺立，收起惯常散漫的神色，一字一顿，叩击着温成桉心门。
　　“桉桉。”
　　“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
　　银河无垠，群星闪烁。
　　而我只做你一人的太阳，照耀浩瀚星系里唯一的那一颗星。
　　此后我贫瘠荒芜的土地上，盛放的每一株鲜花，吹来的每一缕清风。
　　全都因你而起。
　　与你有关。


第49章 番外1
　　◎日常。四四的千层套路。◎
　　八月二十八日。下午三点。
　　豆花小组“康平路电子厂”有人发了这样一条帖子。
　　[人在京大应用心理准备迎新, 老婆们猜我在迎新名单看见了谁]
　　[谁啊？]
　　[本组禁止谜语人！]
　　[歪个楼，老婆学历好高我先蹭为敬prpr]
　　……
　　约莫过了半分钟，楼主带着一串感叹号揭晓了谜底。
　　[付肆！！我擦，为了确认不是同名, 我刚刚特意去学校网站查了这个新生的入学照！！是！吟风！！本人！！这算是窝们小破路学历top了吧……]
　　这条回复底下清一色的“？？？”和“！！！”刷了整整两页。
　　不说别的, 主要是付肆自从采访秀恩爱, 和温成桉公开以后, 像人间蒸发一样，几乎完全消失在了众人眼前。除了有时候温成桉的合照里会出现他的身影以外, 别的再寻不见。
　　消失时间太久，有人甚至猜测付肆是不是退役之后去当练习生, 在闭关训练歌舞, 准备收拾收拾参加下一年的《闪光少年303》。
　　别说，这条评论当时在豆花小组的那个帖子里有一千多个人点了赞, 毕竟付肆那张精致得无可挑剔的脸……好像进入娱乐圈也是完全够格的。不过就是出道即塌房，女友粉是半点捞不着而已了。
　　猜测太多, 但没一个人猜中了。
　　谁能想到竞圈会有人退役之后谈了个明星女朋友，还要去重回高三高考啊？！
　　讨论了大概有好几页帖子, 才有个IP在江北的“momo”评论。
　　[半个人脉党来了！今年刚毕业……和吟风同校同级，当时他来复读的事情在我们年级传开了, 有幸偷偷去看过几眼, 是活的本人没错，基本呆在自己桌子上刷题, 成绩还挺好的！]
　　没几分钟, 这条评论也被非比赛日无聊的网友们点上了热赞。
　　而豆花小组的风不能通过网线和屏幕吹到现实, 网络上讨论度正在以惊人速度上涨的正主, 此时在同他的小女朋友讨价还价。
　　“真不和我一起住？”
　　斜倚着红木门框的男人, 放下手里拎着的一筐瓶瓶罐罐，拽了两下温成桉的袖子，碎发下的眸子隐隐透着些可怜的光。
　　“我就住在这里，周末的时候你也可以回来，不算是……不和你一起住呀。”
　　温成桉柔声同付肆讲道理。
　　她平日里要是赶个工作什么的，不知道凌晨几点才能赶回家，付肆大一的课表专业课排得满满当当，哪天深夜耽搁了影响付肆休息，第二天上课精神不济怎么办？反正京大就在江北市本地，周末一起住也挺好的。
　　温成桉思虑得周全，硬着心肠板起脸表示此事没得商量，连带着那张精致的脸庞下闪露出的眸光一并隔绝在外。同居两个多月，温成桉早就已经对他的这一副“美□□惑”免疫了。
　　——才怪。
　　付肆也不知道是从哪进修了什么装乖大法，温成桉只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木质清香陡然浓烈，下一秒。
　　倚在门框上的人就变成了温成桉自己。
　　付肆很贴心用手臂护住了温成桉的头和腰，不让突如其来的举动磕到她。随后俯身在她的耳垂落下一个又一个细细密密的吻。
　　“可是我想你陪我一起住，好不好？”
　　有点要命。
　　男人说话时绵长的吐息炙热铺洒在耳廓敏感处，偏偏温成桉身体还被对方禁锢住挣不开，护在腰部的手不安分在脊椎骨游移按揉，每一下都伴随着电流一般的酥麻感流遍全身。
　　“不……”温成桉第二个字还没出口，就被付肆柔软的唇瓣堵住。
　　没有进一步的索取，好像他亲吻的目的只是为了制止温成桉拒绝的言语。
　　“好不好？”
　　端的是询问的呢喃细语，眼底势在必得的眸光，以及强势的动作无一不在说。
　　拒绝了就再亲一下。
　　亲到你答应为止。
　　付肆是耐心且温柔的狩猎者，而自知走不出他圈套的温成桉无奈在人半搂着的怀里点了点头。
　　“好吧。”
　　再仔细看看身边人，眼里哪还有半点可怜，分明盛满了自得和喜悦。
　　温成桉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泼皮无赖的法子他是和谁学会的。
　　“但是。”温成桉顿声，刚软下来的表情又严肃起来，“我要是晚于凌晨两点下班，就不去找你了。”
　　身经百战的赛场主指挥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见温成桉有松口的迹象，忙不迭答应下来。至于剩下的附加条件嘛，温成桉心软，总有机会磨得她答应。
　　于是付肆原本手里拎着的筐里，又加了好几件温成桉日用的水乳。
　　租的房子就在京大附近，付肆开车载着温成桉将随身行李送过去以后，领着小姑娘去了附近商场的地下超市购置日常用品。
　　临出发前温成桉仔细把付肆的帽檐压平，态度仔细得仿佛付肆是什么在逃嫌疑犯一样，生怕被认出来。
　　小姑娘的樱桃唇抿成了一条线，眉头微皱，一脸严肃，逗得付肆有些好笑。
　　“这么怕被人看到我们俩在一起？”他轻笑着调侃。
　　温成桉有些恼瞪了他一眼，随即把手机屏幕解锁，给他看了豆花小组的热议。
　　身为前职业选手，这个小组的组名对付肆来说自然是不陌生，不过……没想到他的女朋友居然也偷偷关注了这个组？
　　付肆眼眸一闪，浏览完页面有关自己入学的讨论之后，向温成桉歪了歪脑袋：“怎么了？”
　　“他们知道你在京大了，会不会影响你上课之类的啊？”温成桉满脸担忧，“要不然我们还是订超市购送货上门吧。”
　　小女朋友言辞恳切，比付肆本人还要担心他的学业安排，俨然一副合格的长辈模样。
　　付肆看着她故作老成的脸，没忍住伸手掐了一把。
　　“你要对我们江北市第一学府的安保工作放心。更何况。”他摘下了温成桉给他戴上的沉闷黑色口罩，俯身在小姑娘脸颊上亲了一口，“我又不是什么大明星，来围观我干嘛？”
　　“总不能是想让我现场给他们表演一个搓钢化膜吧？”
　　他笑得随意，语气是一贯的漫不经心。
　　搓钢化膜是黑粉们对手游类职业选手的喷人术语，后来职业选手之间经常拿这句话开玩笑自嘲。
　　“真的没事？”温成桉还是不放心。
　　“没事。”付肆牵着小姑娘的指尖，将她拽进车里，“要是有粉丝来堵我呢，我就说。”
　　“女朋友要检查我的考试成绩呢，不要耽误我学习。这下总行了吧？”
　　又在拿她打趣。
　　温成桉自诩被付肆时不时突然“袭击”的亲吻弄得已经百毒不侵，但难免也会有失手的时刻，尤其是此时这人亲完之后老老实实把口罩戴了回去，五官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双蕴满深情的桃花眸，付肆称她“女朋友”的时候又总喜欢刻意压低音腔，缓慢吐字。
　　在目光、亲吻和声音的三重撩拨下，段数还不太够温成桉再度红了耳廓。
　　她有些羞赧默不言语，把车窗摇下一道小缝，让呼啸而过的风给她脸颊的热度降降温。
　　也顺带着把宕机的大脑吹回了些许理智。
　　关心则乱。
　　虽然两人已经在一起一年了，但这一年里各自都忙忙碌碌，聚少别多，温成桉看着组里的讨论，下意识就担心，付肆会不会被网上的言论影响到日常生活。
　　毕竟曾经有过不理智的粉丝追堵机场，害的FG全队差点没赶上去山城打比赛的飞机。
　　经付肆这么一打岔温成桉回过神来。
　　大学校园和机场那种公开场合还是不一样的，有着学校对学生的天然震慑，想必也不会发生什么事。她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学校里好几个小明星，人家不照样相安无事上着课吗？
　　车辆驶达停车场。
　　付肆从车前视镜里看着垂眸沉思的温成桉，轻叩了两下自己的车窗。
　　“想什么呢？下车啦。”
　　-
　　温成桉记不清有多久没有逛过超市了。平日里有什么需要的不是叫外卖，就是让顾佳佳代劳购买，前段时间通告排得满满当当，根本没有时间来逛这种地方。
　　她以为付肆应该和她一样，眼底流露出陌生与无措。
　　怎料对方很熟络地推了一个手推车，完全不等超市导购员引导熟门熟路领着温成桉进了日常用品区，举起两个漱口杯问温成桉喜欢哪一个。
　　温成桉还没从他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逛超市动作里反应过来，下意识指了指右边的玉桂狗。
　　付肆点了点头，将两个漱口杯都丢进了推车里。
　　温成桉察觉到不对，疑惑问：“你怎么买两个？”
　　“你一个，我一个啊。你不是喜欢蓝色那个吗，我用棕色那个。情侣款呢。”付肆一只手推着车继续往前，另一只手和温成桉十指相牵。
　　温成桉本想纠正他，玉桂狗和布丁狗才不是什么情侣款，但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
　　反正是什么不重要，情侣款这个词就足够她心神荡漾了。
　　连同相贴的掌心都泛着热意。
　　“你以前来过这里吗？”温成桉又想起什么。
　　“这里？”付肆顿了一下，似乎是认真在思考，“没来过。”
　　“那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还一上来就直奔这两个漱口杯，说不是蓄谋已久温成桉都不太相信。
　　身侧的男人低低笑了一声。
　　“你是不是太久不逛商场了？”
　　“商场是连锁的，地下超市的格局都大差不差。我们原来住的地方，附近商场的超市也是这个布局。我之前逛的时候就打算给我们俩配一套情侣款漱口杯了，但是想着马上上大学要搬家，就索性等到搬家了再买。更方便一点。”
　　“你不是一直喜欢这个卡通人物的吗？”
　　温成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但很快，她又琢磨出一点不对劲来。
　　“不对呀，明明在今天以前，我根本都没答应和你一起住在学校附近呀？”
　　小姑娘连鼓着脸颊的质问都软软的，没什么威慑力。
　　“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骗我和你住一起？”
　　付肆无辜地摊开手，含笑的眸子弯弯：“是，早就想好了，想好了你不答应我就死缠烂打，有一句话说得好，叫什么——”
　　“烈女怕缠郎？”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到了温成桉耳边，惹得温成桉耳廓的红刚消退没多久又爬了上来。
　　“我们桉桉心地善良，总会答应的吧？”
　　“房子我都是按照我们两人住的格局挑的，一张双人床，床头摆了你最喜欢的薰衣草。所有的日常用品全部都配情侣款的。”
　　“我要是惹你生气呢，你就罚我去睡沙发，怎么样？”
　　温成桉越听越不对劲，晃了晃脑袋试图把付肆给自己画的有关同居美好生活的大饼甩出去。
　　付肆轻笑着伸手穿过温成桉耳边，去够她身后货架上的玉桂狗和布丁狗拖鞋。
　　这个姿势，就像是温成桉被圈在付肆怀里一样。
　　“付肆！”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亲近，温成桉生怕被人看见，当年公开之前黑粉的辱骂言论刻在DNA里，她本能就想遮掩，压低着声音叫他的全名，“我之前说什么的……”超过凌晨两点就不回去了。
　　付肆却像是早有预料，扯下黑色口罩，给温成桉一个隔着口罩的亲吻。
　　强势又霸道的动作，口中的话语则宛如被人丢弃的可怜小狗。
　　“我知道。”
　　“那你是打算把你的男朋友一个人丢在房子里独守空闺吗？”
　　温成桉最受不住他这个眼神，付肆太了解了。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我没这么打算——”
　　“叮”付肆的手机传来系统提示音。
　　温成桉蹙眉。
　　只见他的男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发挥了职业选手引以为傲的手速优势，提前打开了录音机，并成功将温成桉的这句回答录了下来。
　　付肆微微眯起的桃花眸露出得逞般狡黠的光，他摇了摇手机显示的录音记录，懒洋洋开口。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可是有录音为证的哦，反悔也来不及了！”
　　温成桉后知后觉，自己今天第二次被付肆摆了一道。
　　她启唇还欲再说点什么。
　　付肆眼疾手快，扯下温成桉脸上的口罩，跨步将人揽至货架角落最深处。
　　以吻封缄。


第50章 番外2
　　◎[内含游戏描写]表演赛◎
　　大学到底不比高三。
　　高三时有成吨的作业试卷压着, 消息滞塞，很少有人凑到付肆面前去打听什么，但大学里，在发达的互联网和传播迅速的校园论坛助攻之下。
　　“同学！你是吟风吗？”
　　刚出教室门, 付肆就被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女孩子拦了下来。
　　身侧好友意味深长看了付肆一眼, 爱莫能助地拍拍他的肩。
　　这已经是这周的第十三个了。
　　男人懒散的音腔和谎话张口就来：“什么风？没听说过。”
　　圆眼镜女孩一怔。
　　付肆趁机就要从她身侧走过去。
　　女孩回过神来, 张开双臂挡住付肆的去路。
　　“我是电竞社的社长！想邀请你加入我们社团的！”
　　她言辞恳切, 从随身挎着的帆布包里拿出了一张有些皱的宣传单。
　　付肆接了过来，上面果然写着电竞社的字样。
　　他将宣传单收进了包里。女孩以为有戏, 眼睛一亮，打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还不忘好奇问：“你为什么退出电竞圈跑来考我们大学啊？是FG给的工资不够高吗？”
　　空气中隐约传来低嗤声, 一闪而过。
　　接着男人漫不经心的语调响起。
　　“我不会打游戏, 你找错人了。”
　　付肆冲着不远处看戏的好友斜觑一眼，眼皮薄掀, 对方接收到威胁意味十足的信号，忙不迭上前。
　　“哎哎哎, 学姐，他真不会打游戏, 你们认错人了，平时我们宿舍开黑都不带他的。”
　　好友边调笑着开脱边把付肆领出来, 留着女孩子一个人在原地呆愣。
　　其实一开始也会认真表示, 需要回答的问题在联盟的采访里都说清楚了，再多的内容不方便透露。后来实在架不住好奇的人太多了, 连环堵截有一次差点害他上课迟到, 无奈之下, 索性直接装聋买傻, 否认三连。
　　“我说肆哥, 你拒绝电竞社的邀请，又打算报什么社团？咱们大一的学分也不是好混的啊！”确认已经走出去有一段距离了，好友这才关切问。
　　此时的付肆刚和录网综中场休息的温成桉发了个“老婆亲亲”的猫猫表情包，闻言头也没抬起来，几乎是完全没有犹豫道。
　　“志愿者心理站吧。”
　　-
　　说是和温成桉搬一起住了，实际上两人相处时间也没有多少。
　　FG这一年来成绩下滑得很严重，随队的冠军中单年纪到了，退役去二队，新提拔上来的青训中单没经验，当初接替付肆的打野阿欢，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渐渐成长，开始担任起带领新队员熟悉战队的使命，但还是不抵从前的辉煌。
　　从冠军掉到四强，再从四强跌落至八强。
　　最后很荣幸成为了八强守门员。
　　赞助商已经掉了七八个，满满当当的一排logo也显得空荡起来。
　　经理没办法，付肆高三备考的时候不好意思拜托他，好不容易盼他高考结束，又亲自登门将人请了回去。——术业有专攻，付肆在时，FG的教练向来只负责BP，赛场布局基本由他本人包揽。
　　付肆的大一上学期是伴随着忙碌的训练安排和满满当当的课程度过的。
　　好在，FG战队调整得不错，这赛季也是新的五人组第一次成功打进总决赛。
　　付肆深藏功与名，看几个人状态恢复得差不多了，就不再跟进他们的训练情况，交付给FG赛训组去做，自己忙自己的期末课业了。
　　但经理依然很固执地把大名单报上了付肆的名字，还热情问他要不要来现场看总决赛。
　　付肆查了一下总决赛的日期。
　　很好，他期末考完了，温成桉那天也没有行程安排。
　　江北体育中心门口。
　　来接车的FG粉丝们，发现了在选手们下车以后，保姆车上又走下了两个人。
　　男人身量高挑，头发因为期末太忙的缘故没来得及打理，额前的碎发有些遮眼，但还是遮不住那双标志性的桃花眸。
　　再者，付肆的背影太好认，在场的FG粉丝里混杂了至少一半的吟风老粉，几乎是付肆脚刚落地，底下就一阵又一阵欢呼出声。
　　随后他们看见，付肆抬手将车里的女人揽进了怀里，十指相扣。
　　尖叫声更热烈了。
　　付肆无奈，领着温成桉走到粉丝面前鞠了个躬，招招手权当做打招呼，跟上前方FG战队其他人的脚步，走进了场馆。
　　休息室里，领队起哄着把付肆和温成桉带了过来，说要他们曾经的肆队长说两句话振奋士气。转播大屏幕只有画面没有声音，台下的观众只看见付肆的嘴一张一合，几个首发队员眼底顿时燃起了火光。
　　付肆眸中含笑，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表情，轻飘飘道。
　　“三年前的这一天，第一座属于FG的银龙杯被捧起。”
　　大概像一年前温成桉在节目里的FMVP感言里说得那样。
　　少年的荣光，永远熠熠生辉。
　　今天FG战队的状态比他们此前任何一场比赛都要好。
　　原本是势均力敌的队伍，但FG整体从BP到选手局内操作全程在线，上半场就成功拿下了两局，紧接着进入了他们的赛点。
　　三比一的大比分优势之下，决胜局打得稳定而战意值爆棚，反观对手，倒是有点心态不稳，操作频频出错。
　　阿欢的裴擒虎带着队友牛魔打了个完美配合，拿下了关键团战的四杀，一举击破敌方水晶。
　　最终成功拿下了冠军。
　　镜头扫过台下观众席的时候，温成桉正卸下付肆的素圈戒指，捏他手指上的纹身玩。付肆纹身这件事温成桉也是看了采访才知道，纹样是一颗星球，星轨上镂空标记着“WCA”三个字母。很漂亮。
　　夜深人静，温成桉总喜欢偷偷亲一口。
　　小姑娘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轻轻抚过他指缝，又怕控制不好手劲小心翼翼揉揉他指缝间的软肉，引得付肆身子一颤。
　　想也不想把手抽出来抬起温成桉的下颌，探身吻了上去。
　　好巧不巧，这一幕被一扫而过的摄像头精准捕捉，投放到了大屏幕上，连带着记者几次想偷拍都拍不到的付肆纹身全貌，一同清晰投放。
　　台上刚夺冠的选手不知情，接过话筒突然响起铺天盖地的起哄声，还以为自己的人气经此一役后有了质的飞跃，傻乐似的挠了挠头。
　　温成桉眼眸余光看见了导播镜头大屏幕，脸颊一瞬间冒了红，第一反应是伸手遮住付肆的纹身，然后才想起来把面前这个人给推开。
　　乖巧坐在座位上像小海豹一样认真鼓掌，除了过分红润的嘴唇暴露了刚刚的举动，别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阿欢拿下FMVP抿唇一言未发，在众目睽睽之中小跑下舞台，眸子亮闪闪着，把付肆请上了舞台正中间。
　　FG战队五个首发队员连同主教练这才一齐捧起银龙杯。
　　金色雨在这一瞬间纷纷落下。
　　飘进付肆黑亮的发间。
　　阿欢哽咽着说着感谢粉丝，感谢赛训组，感谢主教练，更感谢……吟风教练。
　　“无数次因为赛场失利而崩溃的夜里，都是吟风教练耐心开导我，鼓励我。”
　　“没有他，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当初那个猝不及防接替付肆位置的小少年长大了，稚气未脱的脸庞多了几分稳重，泪痕斑驳把队旗披在了付肆身上。
　　场下热闹庆贺的观众一滞。
　　有几个FG的老队员没忍住背过身，只给镜头留下了微微颤抖的双肩。
　　付肆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但温成桉知道，他那看似漫不经心的双眸里已经隐约泛出水光。
　　导播镜头很懂事转向了台下角落的温成桉。
　　女孩黑白分明的杏眼里闪过几分意外，随即举起了手中的平板，黑底白字滚动着弹幕。
　　“江北FG.吟风”
　　FG王朝会迎来新的主角。
　　但没人会忘记，最初的奠基者是如何带领籍籍无名的战队。
　　一步一步，走上顶峰。
　　-
　　决赛过后是年度盛典。
　　昨天付肆和温成桉来现场观赛的热度太高，直接冲上了热搜榜前三，联盟不舍得放过这两人的热度，给他们发了邀请函。
　　其实先前已经发过一次了，但当时付肆的期末考试时间没确定，并没有给明确回复。
　　年度盛典现场很是热闹，温成桉接连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朋友。
　　关越穿着KS战队的队服眯着眼笑着同温成桉打招呼。
　　“好久不见啊桉姐！待会的表演赛我们可是对手，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哦——”
　　温成桉来得晚，工作人员还没告诉她表演赛的分组安排，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浅笑着伸手和关越对了个拳。
　　可惜拳头还没对上，付肆就从半路杀出，撩起眼皮盯了关越一眼，开口威胁。
　　“但你和我是队友，还想不想要红buff了？”
　　关越和付肆同队的DNA一动，条件反射速度收回了手，向温成桉露出了一个可怜的表情，恨恨吐槽：“肆队，占有欲太强容易伤肝！为了桉姐的幸福生活，我觉得你还是得放她自由！”
　　话音还未落，关越就看见付肆的手又牵住了温成桉，那黏糊的劲像极了一只护主的大型犬，简直没眼看。
　　关越无奈转身，为了红buff忍辱负重，在心底痛骂付肆一百条。
　　表演赛开始。
　　导播分组深谙“能拆一对是一对”的道理，上一场表演赛拆掉了联盟里一对职业选手和主持人，给大家上演了一场精彩的家暴日常。
　　这一场果不其然，温成桉和付肆被分在了敌对组里。
　　温成桉这边分到的职业选手是FG的阿欢和RE的季子轩，另外还有一个前职业选手现主播小亦和一个曾经和王者荣耀游戏合作过的歌手梁恬。
　　阿欢人憨厚，挠挠头问：“嫂子要打野吗？我可以去玩上单。”
　　表演赛事观赏性重于比赛，大家基本都以整活为主，职业选手大都会换位置打。
　　但通常打野位这个相较于其他位置来说，最为重要和核心的位置，基本都是由职业选手承担的。
　　温成桉自知水平还不足以能同职业选手相提并论，摆摆手拒绝：“我不用，你们先选位置吧，我都可以补。”
　　最后几个人一合计。由季子轩打野，阿欢来打射手，小亦上单，梁恬辅助，温成桉则是打中路。
　　选英雄页面最终锁定的时候，场下看热闹的职业选手整齐“哦——”了一长声。
　　付肆在他们组里，也被分配来打中单。
　　好巧不巧，温成桉选了小乔，他选了周瑜。
　　年度盛典没有现场观众，但是全程直播，官方直播间的弹幕飞速滚动。
　　[这下是真·家暴现场了]
　　[这也太巧了吧哈哈哈哈两个野王跑去打中单，商量好的？]
　　[让这些臭打野也感受一下我们中路玩家吃不到钱的水深火热！！]
　　[情侣英雄诶，看看会不会选情侣皮肤？]
　　更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付肆的周瑜怀抱着花束踏进了峡谷。
　　而温成桉的小乔，穿着暗黑舞蹈服踮脚在中路河道跳舞。
　　[我笑死了，吟风穿了婚服，桉妹说别来挨我，姐要独美！！！]
　　[吟风看起来很不值钱的亚子]
　　解说甲也忍俊不禁，特意让导播将二人会面的镜头放大：“我们看到啊，虽然用的是情侣英雄，但是温成桉选手选的皮肤是天鹅之梦，但是吟风选的是真爱至上，嗯，很明显的一个信号。”
　　都是老搭档了，解说乙迅速歪头故作不解：“什么信号？”
　　解说甲：“王者峡谷，没有爱情。”
　　弹幕又是一排整齐的“哈哈哈”飘过。
　　季子轩见付肆玩了一个周瑜打中，在公屏给对方的打野关越敲字：哎，这周瑜要是能吃到一口完整的中线我都要骂你这个打野玩得不够精髓好吧？
　　关越见状秒表忠心：没问题，我打野你放心！
　　[中路玩家狠狠被冒犯了555]
　　[别怀疑，这俩人就是在公报私仇]
　　常年玩辅助的季子轩，巅峰补位也不常用打野，前期节奏和曾经打野青训出身的关越相比要差得远了，付肆虽然是补位了不常用的中单，但大局观和支援思路还在，再加上。
　　周瑜这个中单本就有清线快，易转线的优点，没一会他们这边的经济就超了对面一千多。
　　可怜阿欢被困在绝育路，小乔被周瑜卡了转线，季子轩的刷野速度不比关越，每每当他们赶来发育路支援的时候，阿欢已经黑屏等待复活了。
　　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
　　周瑜拿到优势转线打平推流太轻易了，得找机会抓他一次才行。
　　季子轩在语音开口：“桉姐，跟我来中塔这个草里蹲吟风！他刚从下路回来守线，肯定要经过这里！”
　　温成桉应声，小心翼翼卡着视野和季子轩摸到了草里。
　　不知情的周瑜铺着一地的玫瑰花走过。
　　“桉姐！就是现在！”季子轩嗷呜一口化成虎形态扑了上去，温成桉愣了一秒才丢出二技能控制。
　　付肆的反应比季子轩更快，一个小走位扭开了老虎的攻击，同样也避开了温成桉的控制技能。
　　弹幕“666”“这反应速度真快”刚刷出来，只听下一秒，闪现的声音响彻整个直播间。
　　原本不在小乔二技能攻击范围的周瑜，捧着玫瑰花在前摇时间内闪现进了风里。
　　场下观众和弹幕一片哗然。
　　温成桉似也是没料到这个反转，连忙点开了大招收下了付肆这个人头。
　　身穿白色西服的男人单膝跪倒在铺洒一地的艳红玫瑰花上。
　　甚至还连发了两个小表情。
　　“有我陪你”
　　“甜蜜蜜”
　　温成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付肆操作失误，他就是故意给自己让的这个人头。
　　难怪……季子轩看到付肆闪现之后，小老虎晃着脑袋撤离了战场。
　　[只能说不愧是吟风，小乔那么短的前摇都能精准判断闪现吃技能，嗯……]
　　[显得上一局暴打他老婆的辰光更过分了哈哈哈哈哈]
　　[吟风你活该！有老婆！！！]
　　关越这边的优势太大，周瑜的一次死亡也仅仅只是帮助温成桉这边延缓败局，最终周瑜还是铺着一地玫瑰花烧到了敌方水晶。
　　还顺便抬了抬手，给被猪八戒的猪圈困在基地里的小乔。
　　——脚下种了一大片玫瑰花。
　　作者有话说：
　　四四：好好看，好好学，这才是和老婆打游戏的正确示范。


第51章 番外3
　　◎[宋明视角]关于付肆那些年◎
　　当邻居家阿姨找到宋明的时候, 他正从学校翻墙出来，准备和几个同学去网吧玩。
　　“小明啊！你弟弟，你弟弟他，从楼上掉下来啦——”阿姨年纪不小了, 怕是一路着急忙慌赶过来, 气都还没怎么喘匀。
　　宋明闻言脚步一滞。
　　从楼上掉下来？怎么会？
　　今天是愚人节吗？这是在开玩笑吧？
　　很显然对方焦急的神情全然不似作伪, 况且一路赶过来只是为了同他逗乐实在有点不现实。
　　宋明蹙眉同身边好友道别, 飞速往家的方向赶。
　　一路上想了无数种他弟弟的惨状。
　　直到。
　　熟悉的“咯咯咯”笑声传来。
　　一个眉眼精致的男生抱着他的弟弟，在长椅上轻声哄着他。
　　他敏锐察觉, 男生的袖子隐隐渗着血迹。
　　周围有路人议论纷纷，宋明也不顾被风吹得一团乱的发型, 上前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从七嘴八舌的人群里, 他拼凑出了事情的全貌。
　　……原来真的会有人，愿意冒着自己受伤的风险, 去救一个同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小孩子。
　　“晓晓！！”有凄厉的女声划破人群的嘈杂。
　　宋明循声回眸，看见自己惯常泼辣的妈妈眼圈红红, 泪光闪烁，朝长椅奔去, 从男生怀里抱起了他弟弟宋晓。
　　宋明趁此看清了男生清俊的脸庞。
　　一束暖阳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连凌厉的下颌角都变得柔和起来, 大概是接住宋晓的时候受了点伤, 嘴唇白得隐约发紫。
　　宋明听说过他。
　　成阳一中很有名的好学生。
　　叫付肆。
　　-
　　宋明从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和成阳一中的学生称兄道弟。
　　宋晓害的人家好学生在医院整整吊了一周的石膏，他们家怎么的也得负责到底。爸妈白天都要上班, 反正宋明每天在职校里不是翘课上网, 就是偷玩手机不学无术, 索性和老师批了一周的假来付肆这边陪床。
　　一来二去, 俩人就熟络了。
　　虽然付肆很多次都提说, 不用陪，这边护士都很尽责。但基本礼节宋明还是懂的，更何况他妈妈早就把他买了个底儿掉。
　　“哎呀小肆，别管他，他上学也不听课，让他在这给你搭把手，不然我们哪过意的去啊！”
　　宋明不擅长和好学生打交道，只挠着头憨笑。
　　后来宋明发现，付肆这个人，和他以为的好学生……不太一样。
　　“哪不一样？”付肆彼时在电玩城篮球机前轻松破了个单人记录，最后一记篮球出手，“哐”的一声，在篮筐边沿晃悠了两圈，精准滚了进去。他听了宋明的描述，低笑出声，被人评价为最招桃花的眼眸微弯，身侧围观的小姑娘看直了眼。
　　“呃……你比他们都帅。”宋明贫瘠的词汇库不知道如何描述付肆给他的感觉，只好挑了个最浅显的回答糊弄。
　　少年听完笑得肩膀打颤，清越的笑声混杂在隔壁跳舞机的音乐里，连同漫不经心的话语，很轻，飘到了宋明耳边。
　　“那算你眼光还不赖。”
　　确实帅，和他同学那种无视校规校纪烫了个锡纸烫，穿着炫酷黑夹克迷倒一圈小女生的帅是截然不同的，付肆很干净，但又不像他二姨家那个书呆子一样沉闷无趣。
　　那个书呆子说话都要掉书袋，一大串排比和人生哲理张口就来，宋明一见他的脸就想打瞌睡。
　　随后宋明惊恐瞪大双眼，看着斜倚篮球机的少年从宽大的校服口袋里缓缓抽出了一本……古诗文小册子。
　　“你来电玩城还要带这个？你们成阳一中的学生都这么恐怖吗？”宋明收回刚刚在心底对付肆的夸赞。
　　“想什么呢？这本我早就背完了。这不是接了你妈妈的嘱托，听说你古诗文一个都答不出，来督促你背诵么？”付肆把手中的小册子递到了宋明手里，眼底闪过狡黠的光。
　　宋明的哀嚎声被吞没在付肆太鼓达人的敲击中。
　　时不时那鼓槌还落到宋明腿上。
　　“背错了！皇览揆余初度兮，那个字念kui，不是gui！”
　　“嗷——肆哥，大人有大量，我这个脑子真的记不住啊！！”
　　-
　　在宋明心里，付肆是天之骄子，是别人家的孩子，是每次来他家里做客，他妈妈脸上都能笑开朵花的模范儿子，走到哪里都自带光芒。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他这样混迹于网吧、不学无术的人是不会有和付肆相识的机会的。
　　宋明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看见，指间烟雾缭绕，双肩佝偻，眼底了无生色的付肆。
　　他本能地皱了下眉头，总觉得付肆那张精致的脸和这副姿态格格不入。
　　宋明是付肆退学第三天才知道这件事的。
　　他实在是不常与成阳一中的学生打交道，还是街坊邻居碎嘴子无意被他听见。
　　“也不知道现在小孩怎么想的咯，还有半年就高考了，居然想着退学呢！”
　　“是吧，听我家娃儿说，那孩子好像成绩不赖哩，前几天才拿了个什么数什么杯一等奖哦，高考能加好多分！”
　　那位大妈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宋明却准确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他记得，付肆前几天和他说过，自己拿了奥数锦华杯一等奖。恰好，之后这些天，付肆都没来找过宋明。
　　虽然付肆也不常来找宋明，但是这段日子，付肆说自己高三压力有点大，中午总爱跑到宋明家里和他一起写作业，美其名曰监督他学习。
　　大概是第六感作祟，宋明鬼使神差开口。
　　“阿姨，你们说的那个退学的孩子，是叫付肆吗？”
　　宋明去了很多地方找他。
　　成阳一中附近的好几家酒店，和付肆常去的那家电玩城，还有付肆家附近的那条街道。
　　巧合的是，他去过好几次付肆家附近的那条街道，总能碰见一个穿着成阳一中校服的女孩子在晃悠。
　　似乎是在等人，又像是在找人。
　　不过当时的宋明无暇去思考成阳一中的学生居然也会翘课这种问题，心急付肆的安危。
　　最终他走投无路准备去网吧发动他的弟兄们，和他一起去找人。
　　蓦然回首。
　　熟悉的侧颜，和陌生的阵阵烟圈。
　　少年待在网吧的角落里，颓丧的神情连同眼底的乌青着实吓得宋明不轻，他声音低哑着断断续续说完了这几天的故事，随后双臂圈起，在电脑桌前趴下脸，像是准备睡了。
　　宋明有些犹豫开口。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打电竞？”
　　-
　　宋明看起来每天不务正业，不上课到处混迹网吧，其实背地里是直播平台小有名气的王者荣耀手游主播。
　　王者荣耀官方赛事出了一个全国大赛通道，他对奖金动了心，恰好做主播认识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兄弟，最近正筹谋着组个队伍去打全国大赛。
　　那个时候年纪小，中二有野心，三脚猫功夫被直播间的水友哄一哄吹一吹，就以为天下无敌了，拉小群各种畅想靠打全国大赛进入KPL以后当明星选手的风光日子。
　　恰好，他们只有四个人，游戏得五个人才能开。
　　“你们缺什么位置？”付肆好像是勉强找到了一点兴趣，懒懒抬起眼皮，沉声问。
　　“缺打野。不过你随便拿个蓝领野混混就行，哥哥们带飞你呀！”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宋明都会对那一刻自己的口出狂言，和自认帅气的挑眉而悔恨。
　　谁能想到一个钻石段的新手，练了一个星期就打上巅峰一千八了啊？！！
　　好学生的脑子居然也能适用在打游戏方面吗？
　　付肆先前很少玩这个游戏，段位还是放假无聊，同学排位缺人，喊他来凑人头的，基本都补的辅助，一路躺上的钻石。第一次和宋明他们打的时候甚至分不清红蓝buff的功能。
　　当时其他人还在语音里安慰说，没关系，我们很强，进赛区决赛一定没问题。
　　风水轮流转，付肆在赛区决赛秀得一骑绝尘，直接被FG的管理组看上了，提拔去了二队。宋明那支，临时组织起来的小破队伍，同样被一个资方收购，有了属于自己的战队基地。
　　他和付肆在职业道路上分道扬镳，更多的关于付肆的故事，只能从网络上得知。
　　不过，逢年过节，宋明经常把付肆接回自己家里。
　　他妈妈听说付肆家里的事情，心疼的不行，张罗一大桌子菜笑眯眯，比对待他这个亲生儿子好太多了。
　　再后来，付肆夺冠，成为了当初宋明梦想成为的明星选手，训练商务忙得脚不沾地。
　　就再也没去过宋明家里。
　　有一次付肆赛场的状态发挥很差，玩的橘右京直接被骂上了热搜。
　　宋明担心他心态又出什么问题，第二天特意跑去FG基地找他。
　　还好，付肆虽然眼眶里爬着红血丝，但是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平和，不像是被舆论干扰的样子。
　　来都来了，宋明踏进了FG基地的食堂，却发现付肆抱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聊天，嘴角漾着浅浅的笑意。
　　问他，他弯了弯眼眸。
　　“一个……很有趣的小网友。”是很有趣，名字有趣，打法也有趣。付肆心想。
　　宋明没有追根究底，只是突然想起了曾经在付肆家附近见到的那个女孩。
　　“是不是你的地下女友，你偷偷把人始乱终弃了，人家来找你讨要说法了？”宋明敲着碗筷打趣。
　　“我哪有什么地下女友？长什么样子？可能是我同学吧。”付肆懒洋洋接话，并没放在心上。
　　“我想想啊——”宋明眯起眼睛，仔细回想当时的场景，“瓜子脸，眼睛又大又圆，很白……哦！表情有些凶，嘴角耷拉着，像是来找你寻仇的！”
　　付肆没好气赏他一记栗子，将宋明描述的形象在他脑海里对了一下杨怡宁和李婷婷的脸。
　　不是她俩。
　　那还能有谁？
　　“想不起来，也可能在找别人吧。那里住的人又不止我一个。”付肆垂眸专心喝汤。
　　况且，能坚持来找这么多天的姑娘，那个人对她一定很重要。他怎么可能在别人心里有这么高的地位呢？付肆扯了扯嘴角，自嘲般想。
　　-
　　付肆的状态不对。
　　不是，《燃爆竞彩》节目里，付肆对那个叫温成桉的女生，状态不对。
　　宋明自诩全世界最了解付肆，他在想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
　　付肆也有合作过女艺人，可从来没管过对方的黑热搜，也没亲自下场帮人澄清过。
　　他觉得自己可能抓到了付肆的大秘密，连夜戴着显微镜看完了第一期节目。最终得出结论。
　　付肆，和那个叫温成桉的女生，绝对有问题！
　　宋明借着退役把付肆约出来，一是想叙叙旧，二也是想试探一下付肆的态度。他太好奇了，一发现这个苗头就速度报告给了他妈妈，他妈妈听说他们家救命恩人可能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忙催促宋明帮付肆追人。
　　怎料老式灯泡昏黄的光线下，褪去青涩稚气的男人云淡风轻的自我贬低，蓦地让宋明回想起接他离开网吧的那一天。
　　“以后，别叫我付肆了吧。”
　　“那叫什么？”
　　身侧的少年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
　　“电竞选手不都有ID吗，我就叫。”
　　“吟风好了。”
　　像风一样多好，不被世俗拘束，恣意无虑飘荡。
　　可他做不了风，只能做那庸庸碌碌的、风的吟诵者。
　　做一个吟诵者，也好过做付宇桓的儿子。
　　也是在付肆袒露心迹的那一夜，宋明才恍然大悟。
　　他以为这些年付肆早已忘却了过去的苦痛，向新的生活看齐。
　　但其实那些经历像陈年的疮疤，稍微触碰一下，又将是一场撕心裂肺的痛。
　　-
　　“我说嫂子，助攻这事还得看我，吟风这人婆婆妈妈，要他来，不知道又拖沓到猴年马月！”茶座包厢里，宋明嗑开一颗瓜子，自吹自擂。
　　然后脑袋被人“温柔”拍了一下。
　　“你是下猛药了，差点把我老婆吓跑了，还好意思提？”付肆冷觑他一眼，语气淡淡。当初不打招呼害他形象全无追去高铁站的事情，他还没找宋明算账呢。
　　宋明夸张惨叫一声，护住了自己不太灵光的脑袋：“那就是你不行！天知道我为了糊弄关越，腆着脸求我们运营姐姐替别的战队的人剪视频，付出了多少！！”
　　付肆见状还要动手，温成桉在一旁拉了拉他的衣角。
　　小姑娘温温柔柔一瞪眼，付肆立马收手，凑过去亲了一下她嘴角。
　　宋明很上道开口：“嫂子别当真，吟风跟我闹着玩呢！”
　　“我知道呀，我也就是象征性拦一下。”温成桉眉眼弯弯，一脸无害。
　　宋明觉得自己被嫂子的外表深深欺骗了。付肆得意冲他一挑眉，之后又不知道在和温成桉私下做什么小动作，惹得温成桉含嗔带怨盯了一眼。
　　甜情蜜意宛若自发生成了一个罩子，将其他人隔绝在外。
　　宋明顿时觉得答应陪他们俩来做婚礼定制参谋的自己，像街边一条可怜的狗，时不时就要被人踢一脚。
　　不过。
　　宋明看着不远处付肆向温成桉漾起的笑意，眸光里的愉悦逐渐与很多年前，宋明第一次遇见的那个少年重合。
　　他想。
　　绚烂的阳光，终于还是落进了付肆心底。
　　“哎——你们俩慢点走！”
　　“你那个晃悠的速度，老大爷遛弯都比你有精气神，活该你没老婆！”
　　付肆玩笑般的吐槽声从风中飘来，但依旧和温成桉两人顿了脚步耐心等愣神的宋明跟上。
　　再次猝不及防被付肆插了一刀的宋明恨恨想。
　　他俩婚礼那天，自己一定要在主桌，猛炫两大瓶上品红酒泄恨！


第52章 番外4
　　◎高中if线◎
　　绿茵场, 身着蓝白校服的高三学生们列队站了一大片方阵。
　　两边高耸的教学楼挂着“三年砥砺卧薪尝胆欲酬壮志凌云”的激励横幅，演讲台上校长捏着大红发言稿，操着一口纯正的乡音念一些老生常谈的心灵鸡汤。
　　虽是初春，但阳光直射仍旧照得学生懒洋洋提不起劲。队列的最前方, 彭程万小声探头到付肆耳边。
　　“每年都是这一套, 校长读这个稿子不嫌累吗？”
　　付肆身形挺直, 手中拿着待会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的文件夹, 漫不经心：“仪式感懂不懂，忍一忍, 总窝在教室里上课要自在一点吧？”
　　彭程万皱了皱眉，想起物理老师催眠一般的音调, 颇为认同晃了晃脑袋：“那倒是！”
　　不远处, 已经有学生耐不下性子，悄悄从口袋里翻出口袋书开始背诵。——倒不是所谓的分秒必争, 只是单纯为了缓解焦虑的情绪。
　　校长慢慢悠悠的讲话终于到了结尾，彭程万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生理泪光氤氲, 他眼尖地发现，居然有场务上台, 撤掉了演讲桌。
　　“这要干嘛？不演讲了？”彭程万直觉有新花活，拽了拽付肆的校服衣角要和他分享。
　　付肆也一脸困惑, 这场活动是高一高二学生会承办, 具体的流程他也不清楚。背对彭程万的疑问，他只是摇头。
　　人群隐约传来骚动声。
　　穿着青绿色舞服的姑娘们踮着脚从两侧跑上了舞台。
　　“我去, 今年活动谁策划的, 给我们安排了小美人跳舞？”彭程万双眼冒光。
　　付肆的视线却不自觉落在女孩们单薄的衣裙上。
　　彭程万察觉到付肆的目光, 以为付肆和他是同道中人：“肆哥？你也觉得好看是吧？这些腿, 又细又直, 啧啧！”
　　付肆觉得自己两袖清风的形象被他侮辱，没好气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你猥/琐的思想能不能不要用在这种场合？”
　　“这怎么能算猥/琐呢？这叫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彭程万抱头辩驳，义正言辞。
　　付肆懒得同他这通歪理争论，收回视线温习他的稿子。刚刚老师来提醒了，下一个就是他上台。
　　舞台音乐响起，似有鸟鸣划过天际，舞裙翩翩的姑娘们随乐舞动起来。
　　被关在教室里剥夺一切文娱活动的高三生们寂寞太久，放在往常这种纯艺术类的舞蹈汇演向来没多少人会去欣赏，但此时却纷纷收了口袋书、袖珍笔记本，盯着台上的舞蹈看。
　　操场附近的绿植尚未回春，翩然起舞的青绿色舞裙恍若天地间唯一一抹亮色。
　　可付肆无暇慢慢欣赏了，有学生小跑通知他去舞台边候场，他应声走了过去。
　　舞台上的女孩们伴随着音乐密集的鼓点声飞快踩着舞步旋转，披散的发辫在风中飞扬，盎然的笑意让人看了就心神振奋。
　　大概是转身的力度太猛。
　　站在舞台最边沿的女孩头上翠色孔雀翎发饰被甩落。
　　好巧不巧。
　　被徐徐微风托送至付肆摊开的文件夹上。
　　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发饰的脱落，下意识向身侧方向望去。
　　对视的一刹那，付肆看见女孩小鹿一般黑白分明的杏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脚下的舞步瞬间连错了好几个。
　　好在，身影错杂，无人察觉到角落里的她跳错的节拍。
　　女孩像是松了一口气，心虚眨了眨眼睫。
　　-
　　“成桉？你的头花呢？”下台时，舞蹈队的队友一眼看出温成桉空荡荡的发辫少了点什么，压低声响用气音问。
　　“刚刚跳舞太用力了，被我甩掉了，我待会去找。”温成桉轻声回应。
　　说话间她不自觉低头在地面上到处乱瞟。
　　奇怪，按理说不应该掉很远才是，可是为什么走这么久了还没有看到？
　　风裹着寒意吹来，温成桉没忍住一瑟缩，肩膀被人拍了拍。
　　先映入眼帘的是少年标志性的桃花眼。
　　宽松的校服外套在少年身上被风吹得鼓成满涨的帆，付肆看着面前有些发愣的温成桉，好看的眉眼微微弯起。
　　“这是你掉下来的头饰吗？”他浅笑着伸手，掌心躺着那支孔雀翎。
　　校服袖口宽大，随着付肆伸手的动作往下滑，温成桉隐约看见少年白皙的手腕上分明的骨节和经脉。
　　她一时忘了回答。
　　主持人来提示付肆上台了，付肆将手中的发饰递给呆滞的少女，向她招招手。
　　温成桉条件反射般接过发饰，小声嗫喏着音腔说了声：“谢，谢谢。”
　　她以为付肆不会听见，怎料少年上台的背影顿了一下。
　　清越的语调传来。
　　“不用谢。”
　　手中的发饰尚且温热，温成桉贪恋少年带给她的温度，珍视着将发饰捏在手中。午后的光照在孔雀翎仿制的金丝线上，映出亮闪闪的色泽。
　　温成桉注意到。
　　付肆笑起来，右侧脸颊会漾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别人说过，她笑起来，左脸有一个不明显的酒窝。
　　她用指尖怼了怼脸颊处酒窝的位置，想让这边的酒窝更深一点。
　　这样，左边和右边。
　　她和他勉强也能算是，天生一对？
　　-
　　温成桉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做了什么好事，才能撞上这样的大运。
　　晚上食堂人多拥挤，她好不容易挑了个空桌子坐下，身边那张桌子，居然是付肆。
　　惊讶在她眸中一闪而过。
　　高三的用餐时间不是会晚一点吗？
　　她抬眼望向食堂墙壁上挂着的时钟，恍然大悟。
　　哦，舞蹈队加练，是她来晚了。
　　温成桉觉得这顿饭有些煎熬。
　　为了节省空间，食堂的排布非常的紧密，两张桌子之间只有半块瓷砖的距离，温成桉甚至能隐约闻到付肆身上清爽的皂角香气。
　　她放轻了咬面条的动作。
　　耳边冷不丁有声音响起。
　　“哎？你是上次那个丢发饰的同学吗？”
　　温成桉瞪大了杏眸，慢半拍点了点头，很难以置信。
　　付肆居然还记得她？
　　他身侧好友显然也是没想到付肆居然主动搭讪女生，一脸看好戏的神情将视线落在了温成桉身上。
　　“上次我就想问了，时间太紧张没来得及。”付肆以为自己吓到温成桉了，柔声解释，“我看你有点眼熟——”
　　“我们以前，见过吗？”
　　彭程万在旁边忍不住腹诽，肆哥也太老土了，这是什么年代的搭讪方式，他以为他是贾宝玉吗？这么低的段数真是白瞎了他那一张斩少女心无数的脸！
　　怎料对面小姑娘缓慢、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见过的。”
　　“你受伤的时候，救过我。”
　　温成桉看着付肆沉思的面孔，怕付肆想不起来，又小声补充一句：“就是，差点车祸那次……”
　　“哦！原来是你呀！”付肆总算从他的庞大的记忆海洋中提取到了关键的内容，“小孔雀？”
　　彭程万惊讶得下巴快要掉在地上，不是，居然真认识啊？
　　付肆的语调轻佻，但全然不夹杂任何恶意，甚至还带着些许欣喜，像是总算破解了一道困扰他许久的难题。
　　“你舞跳得很好看，怎么一直站在角落？”
　　他是随口一问，但确实是肺腑之言。这么多年在陆之卿女士的熏陶之下，对于舞蹈这种艺术勉强也算有点评判能力，温成桉的身段姿态还有韵律感同领舞的那位比不相上下，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站在角落的程度。
　　他发现，女孩眼底的眸光亮了一瞬间，随后又黯淡下去。
　　敏感如他，难道自己的无心之言，戳破了什么黑幕机密？
　　“老师随机排的。”温成桉轻声笑道。
　　付肆听出这是她搪塞自己的话，只当是自己不小心揭了对方伤疤，也不敢再多问下去，看了眼身侧彭程万的饭吃完了，同温成桉道别后端着餐盘准备离开。
　　刚走了两步。
　　他听见女孩用似淙淙溪泉般悦耳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付肆学长！”
　　付肆顿了脚步，挑了挑眉梢。她认识自己？
　　转身。
　　女孩刚刚的声音太大，食堂里有不少目光都投向这一处。
　　温成桉在心底默念了无数句“要勇敢要勇敢”，出口还是下意识降低了音量。
　　“高、高考加油……”
　　付肆轻笑出声，一个“谢”字刚出口，便被女孩下一句言语截断。
　　“最后一跑，我们舞蹈队也有表演。”
　　“那一次舞台，我会站在最中间的位置，做领舞的。”
　　温成桉说“最中间”三个字的时候，眼底燃起了一束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明亮的光，好像身体里的某一道灵魂觉醒了似的。
　　之后勇气告罄，她低下了头，不敢去看付肆的神色。
　　付肆嘴角笑意更深。
　　“好，我期待着。”
　　-
　　快乐的日子是短暂的，刷题、考试、听课、犯困才是高三最后冲刺期的常态。
　　只是。
　　付肆喜欢坐走廊的窗边，这个老师经常巡查，悄没声拉开遮阳脸，从窗子里探头突击检查的高危地点，大家都避之如蛇蝎。
　　因而付肆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它争取成自己的固定座位。
　　最近每天都会有一张浅黄色的贴纸。
　　可能是不知道从哪摘抄来的劝学诗句，也可能是什么心灵鸡汤，有时候还会有一些容易忽略的知识点。纸条上的字迹遒劲有力，连笔处颇有某些草书大家的风范，但是却依旧美观。末尾会画上一个很可爱的小表情。
　　付肆的几个朋友下课来他的位置找他时，无意看见纸条，好奇揭下来欣赏。
　　“你什么时候开始搞这种东西了？你不是一直觉得这是精神胜利法，不屑一顾的——”他们议论的话语在看清纸条的字迹之后戛然而止，“这不是你的字啊？谁写给你的？”
　　“哦！不会是哪个女生又对你芳心暗许了吧？”彭程万大胆猜测，身后的几个人一阵起哄。
　　“这追人的方法还挺别致！”
　　“可惜追的是付肆这块冰，唉，可怜的姑娘。”
　　付肆从他们手里拿回贴纸，冷冷斜觑一眼。起哄的几个人瞬间噤声，彭程万做了个给嘴拉拉链的动作。
　　“少编排别人。”他皱了皱眉，将有些皱折的贴纸捋平，夹进书页里。
　　身后几个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互相交换眼神，却同样在彼此眼底看见了茫然。
　　和付肆走得最近的彭程万，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隐隐有了个想法。
　　不知道哪来的直觉，虽然并没有看见贴贴纸的人到底是谁，但。
　　付肆眼前浮现了，那天在食堂，温成桉叫住自己，双颊染上红晕，祝自己“高考加油”的模样。
　　会是她吗？
　　他难得出了神。
　　每天一张的贴纸风雨无阻，雷打不动贴在墙面，临到高考的前一天。
　　贴纸上只有短短的八个字。
　　“高考加油，金榜题名”
　　末尾画了一个小孔雀的简笔画。
　　付肆勾了勾唇角，心情愉悦地把最后一张贴纸，收进文件包里。
　　几十张贴纸被他妥善存放在一起，乍一看颇为壮观。
　　他收拾好桌面的书本。
　　离开学校，奔赴考场。
　　-
　　三日的高考很快结束，他们按照学校的要求在考完最后一科后回到班级里，等待毕业证书的发放。
　　温成桉偷偷溜进了学校，摸到了付肆的班级门口，却发现付肆班级门口围了好多的人。
　　似乎有女声传来。
　　“付肆同学……我，我喜欢你很久了！”
　　温成桉心跳瞬间停了一拍，她低估了付肆的受欢迎程度，她都能想到的绝佳表白时机，别人怎么会想不到呢。
　　“谢谢，但是抱歉。”熟悉的男声从窗边飘出。
　　冷淡的言辞宛若三九的寒风，吹熄了温成桉心底摇摇欲坠的火苗。
　　她顿时就想临阵脱逃。
　　可刚一转身，来之前好友的话在脑海响起。
　　“哎呀！他都收了你这么多小纸条了，未尝不是一种纵容呢？追付肆的女生多了去了，他什么手段没见过？相信我，你去表白，准能一举拿下这朵高岭之花！”
　　“再说了，被拒绝又怎么样，反正他考大学都走了，你们说不定以后再也见不到，又不会尴尬。”
　　“青春嘛，就是拿来放纵的——”
　　她突然又燃起了一点勇气，小声替自己加油打气，低着头走到了付肆面前。
　　他身侧的好友不知情，见状摇了摇头内心感叹。
　　辣手摧花的付某人，战绩又要再添一笔咯！
　　温成桉纤长的眼睫飞速眨动，小心翼翼抬起了头。
　　对上了少年蕴着笑意的桃花眸。
　　“付、付肆学长，我喜——”
　　“原来是你呀。”
　　“小孔雀。”
　　少年扬起手中的文件夹。
　　温成桉透过透明的薄膜清晰看见。
　　最上面的纸条。
　　是她亲手画上去的。
　　一只开屏的小孔雀。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床头，温成桉感受到阳光的刺激，微微睁开了双眼。
　　身侧躺着的男人察觉到动静，眯着眼睛往她身边蹭了蹭。
　　那个梦太真实，以至于温成桉一时有些恍惚，到底哪边才是现实。
　　梦中少年的面庞褪去稚气青涩，变得更加稳重有韵味，睡颜安静，同她呼吸相闻。
　　大概是感觉到不太对，付肆缓缓抬起眼皮。
　　然后看见了自家小女友呆愣愣的目光。
　　“怎么了？我吵到你了吗？”刚睡醒的声音带着些许嘶哑，呢喃的音调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没有。”温成桉摇了摇头，“做了一个梦。”
　　付肆闻言来了兴致，眸光清醒了几分：“梦见什么了？有没有梦到我？”
　　温成桉话语一滞。不得不说付肆的有些直觉还是很敏锐的。
　　付肆见温成桉不说话，以为是否认了他的问题，更加好奇：“那你梦见了谁？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见他自行脑补偏了题，温成桉起了逗弄的心思，眨了眨眼睫，故作心虚。
　　付肆蹙了蹙眉。
　　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原本躺在她身侧的男人翻身撑在了温成桉上方。
　　“嗯？梦见谁了？”明明是居高临下的姿态，男人的语气却有一点可怜。
　　温成桉刚要回答，便被付肆柔软的唇瓣攫取了呼吸。
　　耳鬓厮磨还不够，对方温热的吐息拍打在温成桉的脖颈，像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梦见谁了？”
　　“醒来后还爱我吗？”
　　温成桉失笑。
　　抬起身子主动迎上付肆的亲吻。
　　轻声。
　　“梦见你了。”
　　无论在梦境里，还是现实，只爱过你。
　　付肆本来只是借题发挥想同温成桉亲热一下，毕竟管天管地他也管不着别人做梦，听见温成桉的回答自己反而愣住。
　　丝丝缕缕的甜蜜自心间漾开。
　　“婚礼之前，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付肆想问的是温成桉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他今天无事，刚好可以提前做个攻略什么的。
　　怎料，小姑娘眸光柔和下来，轻言。
　　“回高中看一看吧。”
　　付肆目睹了温成桉的眼神变化，联想起温成桉的梦境，猜测有了一个雏形。
　　他莞尔应声。
　　“好。”
　　作者有话说：
　　大概是一个，四四家里没出事，桉桉比高中时更勇敢一点，两个人会发生的故事~


第53章 番外5
　　◎全文完结。◎
　　赭红色的墙砖中央, “成阳一中”的校名鎏金的色泽因为风吹日晒雨淋，有些暗淡褪色。
　　但背后光荣榜上历代优秀校友的名单更加丰富气派。
　　温成桉和付肆来之前已经和学校老师打了声招呼，此刻手拎着给老师们准备的礼物，在熟悉又陌生的校园里漫步。
　　走过年级大榜的黑板前, 温成桉下意识驻足。
　　上面张贴的是新一届高三生的排名。
　　也有风将其中几个胶水脱落的学生证件照吹至地面。
　　熟悉的画面扣动了记忆里的某根心弦, 温成桉眸光一瞬间变得柔和下来, 她弯腰捡拾起散落的照片, 妥善将它们放置在台面上。
　　付肆目睹着小姑娘仔细的动作，想起了很久之前, 在她的笔记本里看见的照片。
　　温成桉抬眸，在春日微光中与付肆对上视线, 随即勾勒出浅浅的笑意。
　　-
　　温成桉高中时期的班主任也曾短暂带过付肆一年语文。
　　她看着办公桌前并肩而立的两位优秀毕业生, 心内一阵感慨。明明当初在校时毫无关联的两个人，居然最后却能走到一起。缘分这种东西啊……还真是很神奇。
　　付肆毕竟是成阳一中的金字招牌。
　　当年放弃高考和竞赛的几十分加分退学打电竞, 退役后再度回归校园复读裸分上京大的传奇事迹，至今仍在成阳一中传颂。连同他当年穿校服的照片都连续好几年挂在了学校的宣传首页。
　　她前几天下课去班级里转悠的时候, 都能听见班上小孩在议论付肆的故事。
　　思及此，班主任连声邀请他们二人去自己的班级里给学生们讲一讲学习经验。
　　“我还是算了吧老师, 我当年的高考成绩也不高的……”温成桉面露为难，小声想拒绝。
　　班主任想了想也对, 虽然温成桉的成绩在艺术生里算是佼佼者, 但是她今年带的班级并非艺术班，温成桉当时学习的例子搬给学生们并不好用。她便将请求的目光投向了付肆。
　　付肆不好意思让老师失望, 点了点头。
　　从教室后门走进班级时, 原本还在打闹的学生们瞬间安静下来。
　　紧接着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班主任派了班长提前和同学们通知了付肆和温成桉要来教室的消息, 宣传委员很有眼力见的在黑板上写好了秀丽的粉笔字。
　　“虽然你们才刚上高一, 但是高中三年每一分一秒都不能荒废, 老师呢，也为你们请来了我们学校非常有名的付肆学长，给大家讲一讲他的学习方法。”
　　温成桉站在教室的最后面，看着身侧的男人大踏步走上了讲台。
　　“大家好，我是付肆。”
　　付肆的眉眼不复少年时的张狂，却同样意气飞扬。褪去青涩的声线变得低沉有磁性，在教室里传来的回音形成了天然混响。
　　温成桉蓦地想起第一次听付肆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的那一天。
　　阳光灼目，空气燥热。
　　但在看清少年眉眼的那一刹，听见少年开口的某个瞬间。
　　翻涌的热浪被徐徐清风吹散，演讲台上的少年竟比八月末的炎阳更加耀眼。
　　心底的种子破土成芽，绽开了艳丽的花。
　　“临时通知的经验分享会，没有底稿，我随便说说，大家随便听听。”付肆的语调只正经了一句话，便立刻切换成他惯常懒洋洋的音腔。
　　讲台下的学生们发出善意的哄笑声。
　　“首先呢，要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哪怕是临场发挥，多年来一份份优秀学生代表发言稿烂熟于心，付肆信手拈来，不经意间已经讲了十来分钟。他用词很随心，没什么官话套话的架子，举起例子来绘声绘色，躁动不安的学生们很快都被人的话语吸引，眼神专注。
　　察觉到学生们这一状态变化的温成桉，情不自禁扬起了嘴角。
　　“最后。”
　　付肆放下手中不停旋转的签字笔，笔杆触碰木质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敛起散漫的笑意，正色起来。
　　温成桉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总结词，或者是进入某个严肃的话题了。
　　同学们下意识挺直了腰背，伸长了脖子。
　　“你们要有一个既优秀又漂亮的女朋友，督促你们上进。”
　　“没有的话，也不必太羡慕我。”
　　付肆精致的桃花眸露出促狭的笑意，他抬眸对着温成桉的方向，孩子气般挑了下眉梢。
　　温成桉没想到严肃到最后，付肆居然还能把她给扯进来。
　　真是……
　　她的耳廓不自觉泛上了红意。
　　“戚——”
　　“老师，这里有人诱导我们早恋！”
　　同学们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狗粮，满脸不乐意地试图拉上一旁无奈摇头的班主任当同盟。
　　付肆攒够了一整个班级的仇恨值，笑着领温成桉离开了教室。
　　长廊的尽头是荣誉榜。
　　大概是有人刻意设计。
　　知识殿堂和明星校友两栏紧紧挨在一起。
　　付肆的名字和温成桉同样紧紧靠在一起。
　　温成桉一怔。
　　付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低笑着凑过去吻她的眼睫。
　　“你看，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相爱。”
　　-
　　付肆当初求婚的时候一头热，事后想想，没有浪漫的花束和灯光，在露天的大学校园草地里，是在是有点太寒酸了，心里一直念着这个“遗憾”，卯足了劲要在婚礼上找补回来。
　　温成桉却觉得没什么必要，她向来不是一个很重仪式感的人，更何况。
　　“真这么在意的话，我可记着我奶奶以前和我讲过，婚礼之前新郎和新娘不能见面的。”她仰起脸软声，“我搬出去还是你搬出去？”
　　温成桉说话间还不自觉戳了戳付肆正专注钻研婚礼策划的案的脸颊。
　　“还有这个规定？”付肆蹙眉，显然是没听说过，他当即拿起手机，询问万能的百度。
　　温成桉点了点头。
　　得到百度肯定的答案后，付肆一句“那不结了”刚要出口，又迅速收了回去。温成桉黑白分明的杏眸闪着明晃晃狡黠的光，付肆习惯性凑过去亲了一下。
　　“你亲我也改变不了习俗呀！”温成桉板着脸道。
　　“那是陋习，要取缔的。”付肆面不改色，甚至手臂使力将温成桉的腰肢揽得更紧了些。
　　温成桉没忍住笑出声。
　　付肆知道温成桉突然提这个的意思，肯定不是为了和他分开，只是单纯想让他别对之前的简陋的求婚仪式耿耿于怀。
　　也别太奢侈，花不必要的钱在婚礼布置上。
　　但付肆还是仔仔细细背着温成桉以“星空”为主题，定好了策划方案。
　　婚礼当天。
　　婚纱是付肆找人定制的，层层叠叠的纱裙边沿带了点海蓝色渐变包边，裙面上不知是什么工艺，灯光照耀下闪着银色的光。
　　“哇！桉桉，你穿婚纱也太美了吧——”姜喃应邀来当伴娘，看着温成桉盛装的模样，忍不住出口惊叹。
　　温成桉刚要说点什么回应姜喃，一阵乏意上涌，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她心虚眨了眨眼睫。
　　化妆师将她的睫毛刷的浓密卷翘，还点缀了一些闪片，温成桉眨动的时候，像是湖面漾起粼粼波光。
　　姜喃笑出了声：“怎么样？是不是第一次结婚太紧张，昨晚没睡好？”
　　温成桉无奈笑了笑。
　　她其实还好，更紧张的人是付肆。
　　温成桉有时候觉得很奇妙，明明是她暗恋了付肆那么多年，付肆却小心翼翼生怕她跑了一样，昨天夜里更是翻来覆去迟迟无法入眠，尽管动作很轻微，但温成桉还是从他慌乱、无规律的呼吸节奏中看穿。
　　为了不给付肆增添心理负担，她只好阖目装作睡着的模样，浅眠之下，付肆的稍微有一点动静她都能准确捕捉。
　　付肆应该是整夜都没睡，时不时就要翻身面对温成桉，然后凑上去亲她一下。
　　仿佛这样才能让慌乱的心脏有安心的落点。
　　她很喜欢这样的付肆。
　　青涩的、不那么运筹帷幄的、展露出脆弱面的付肆。
　　姜喃只当温成桉的沉默是默认的意思，一副很“过来人”的样子拍拍她肩：“没事，大家第一次结婚都这样，多结几次就好了！”
　　“什么多结几次？”陆之苏温温柔柔的声音传来。
　　姜喃这才意识到一不小心说秃噜嘴了，连忙乖巧改口：“啊我们在说，有问题多、多解决几次就好了！陆老师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成桉准备得怎么样了。”
　　姜喃恍然大悟。对哦，温成桉的家人都去世了，只能让陆老师来充当这个职责了。
　　温成桉对着化妆镜将有些歪的头饰扶扶正，转身答：“我差不多了，陆老师。”
　　“还叫陆老师呢？”陆之苏挂着揶揄的笑意。
　　“陆、陆姨。”
　　温成桉不好意思地低了点头。
　　-
　　婚礼现场的吊顶是一颗颗小行星的形状，整体布置成了一大片星空。
　　底下的瓷砖也被用星空贴纸铺满，仿若置身星海一般。
　　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着温成桉和付肆拍婚纱照时的VLOG，主桌上的宋明已经第三次起了开头。
　　“那付肆追温成桉啊……”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新娘来了！新娘来了！”
　　宋明连忙止了关于付肆温成桉缠绵悱恻、可歌可泣神仙爱情的说书，瞪大了眼睛望向宴会厅中央。
　　身穿华美婚纱的姑娘坐在月牙形状的小船，从中央人工搭建的水池那头向主持人飘去。温成桉的脸上挂着恬静的笑意，一束银白色的追光慢慢随着小船移动。动听的钢琴曲音乐缓缓奏响。
　　人群的视线都被月牙船上美得惊心动魄的女孩吸引，无人发现，付肆穿着西装，悄然走到了水池尽头的幕布阴影里，垂落的手指焦虑不安地绞着。
　　月牙船驶至终点，温成桉在姜喃的搀扶下走下了船，隔着头纱的遮挡，浅笑望进了付肆的眼眸。
　　几乎是完全下意识的。
　　付肆向温成桉伸出了手。
　　主持人情绪激昂的念着祝词，明明声音有力浑厚，极富穿透力。但在这一瞬间，二人专注着眼中的彼此，全然没在意他话语中的内容。
　　直到主持人叫了温成桉的名字，她才回过神来。
　　在问她愿不愿意。
　　付肆眼眸中期待、忐忑或是紧张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被卷翘的睫毛遮住翻涌的神色，但抿得有些发白、口红也遮不住的唇瓣还是暴露了他心底所想。
　　温成桉弯起那副向来冷淡的眉眼。
　　珍重地将自己的手落在付肆伸出的掌心。
　　小拇指微微蜷缩，像是在同付肆私语。
　　“我愿意。”
　　他们的头顶是付肆精心为她搭建的星空，身后是人群盛大的掌声与祝福。
　　她眼前，是她偷看了多年、追逐了多年，终于得以拥抱的太阳。
　　而现在。
　　太阳属于她了。
　　作者有话说：
　　四四和桉妹的故事结束啦——非常感谢大家能一直愿意陪伴这个不成熟的故事！这是我非常有纪念意义的、第一本完结文，以后也会更加努力的！有缘大家下一本再遇见哦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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